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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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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那般心狠之人,任她又跪又求也抵死不说,当真只因为慕容略临死一句遗言? 死者会比生者重吗?重到——连让孩子将来祭祭父亲的机会也不给? 慕容略当初不知便罢,家主明明已知,又岂会如此不知变通? 那不是家主的行事作风,怎么想都觉得有悖常理,她合起地图,起身推了窗,望着街口往来人潮,一点、一点细细推敲。 她从未见尸,一切但凭家主说了算,因为太过信他,以致从未疑心,然而——家主真不会欺她吗? 会。若是为了慕容略,就会。 为了这个疼惜万分的亲弟,要他昧着良知,他肯,她比谁都清楚,他能为慕容略做到什么程度。 有没有可能…… 心,颤抖着,为那万分之一的奢想,欺她、瞒她、怎么样都好,只要他还活着,她什么都无所谓了—— 可能吗?她抵着窗框,逸出无声苦笑。 真是想他想得狂了,任何荒诞不羁的假想都冒出头,家主岂会轻易拿弟的生死来说嘴?她只是、只是…… 任何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胡思乱想,只因至今——仍不肯接受他已离去的事实,于是见缝插针、找尽了理由,给自己一个希望,让那日日不曾止息的疼痛相思有个出口,盼着万分之一的相见可能。 “慕容……”直到今日,闭上了眼,脑海仍能清楚描绘出他的形貌、笑望她时的神态,不曾淡去。 那是他,不是家主。 家主笑时,温温淡淡,宛如清风和暖。 而他望向她时,嘴角噙起的笑带着一丝谑意、还有一丝怜意,喊她时轻软的嗓,特别低醇醉人。 她好想、她想再听他喊一声,“雁回,我的小拾儿……” 盈泪的眸,蒙胧间仿佛又见着了他,人群间仍能一眼便认出他来,那独特的音容笑貌,灵活生动地宛如真人一般—— 她蓦地一颤,瞪大了眼,目光牢牢锁定住,贪婪地、怎么也瞧不够—— 他没有消失。 日光下,清清楚楚倒映着身影,随他一举手一投足而改变…… 他是活人,活生生的慕容略,而非她相思欲狂、贪妄幻想而出的虚影。 似乎感受到她强烈的凝注目光,他疑惑地仰首,朝上方半启的窗扉望去,对上她激动盈泪的双瞳。 是他!真是他! 那早已牢牢刻划在心版上的面貌,她说什么也不会错认! 她一定是疯了!这数月来,多少次求他入梦,她一次也不曾梦见过,却在大白天时见着了他。 幻影也好、撞邪也罢,能再见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一旋身,疾步往楼下奔去,步履凌乱仓促得几回险险绊着裙摆,匆匆追寻而去—— 人潮依然川流,那方才还站在糖炒栗子摊贩前的身影,已然空空如也,寻不着踪迹。 只是——幻觉吗?太过渴盼而产生的幻觉? 茫茫然站在人群中,她什么也不能想,脑海一团乱。 那身影如此真实地映在眼帘、脑海,怎会是虚幻? 就算是妄想也好,她一定要去找家主问个明白,一日没能亲眼见坟,她永远无法死心。 一大清早,同睡的娃儿便醒了,攀到他身上爬爬蹭蹭,穆阳关被蹭醒了,索性带小侄女逛个早市再回来。 青青胃口不错,喝掉几口热豆浆,一颗肉包子吃个精光,还能再吃上小零嘴,他买了糖炒栗子,沿路边剥边吃,再喂上娃儿两口。 回到家,大哥正好有客,他立于厅外,那对谈声传来,不经意听了几句。 “家主,请您实话告诉我,他真死了吗?” “……怎会这么问?”那厢,答得有些气虚。 “我见到他了!” “……啊?” “我没撞邪!也没眼花!请实话告诉我,他究竟怎么了?死了我也要见坟,否则我这一生都会纠结不平,永难安稳,家主,您真要逼疯我吗?”、 雁回性子与略似极,若没给她个说法,她这拗性子,怕是不会轻易罢手。 正凝思着,脑子时快速转过几套说辞,目光瞥见她后头,正往厅里走来的弟弟,神色瞬间一僵。 穆阳关也不是傻子,见兄长表情有异,正欲踏入厅口的脚步停住,本想来告知一声,他等等要回村子里去了,但大哥似乎不太乐意被打扰,也就默不作声地安静退开。 只可惜,晚了。 莫雁回是何等灵敏,跟在家主身边那么长的岁月,他随便一个表情变化,她都能察觉,当下本能地随着他目光朝后头瞥去—— 穆邑尘直觉一抬手,待他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时,已经一记手刀劈下。 居然暗袭毫无防备的孕妇——看着犯案的手,穆邑尘只觉万般无言。 穆阳关这头遮掩了视线,没能见着自个儿最敬重的大哥使的下流招,只见到那女子回身与他对望的瞬间,便晕在大哥伸出的臂膀中,心头不禁暗想,他长得有这么可怕吗?居然把人给吓晕了。 一阵慌乱后,暂时将访客安置在客房。 根据大哥的说法,这女子与他有生意上的往来,因临盆在即又长途跋涉,应是一时不堪劳累才昏了过去。 大哥看似相当沮丧低迷,他也没多问,告知兄嫂一声便要回村子里去。 “记得准时回来喝药。”大嫂忽然补上一句。 “……”昨晚不是说看他看很腻,要他少回来? “现在已经没差了啦!” “……”所以,是腻、还是不腻的意思? “青青会哭,你大哥会挂心得睡不着,所以我又改变主意了。”没差了啦,反正都是恶嫂嫂了,再变成喜怒无常、刁钻难伺候的恶嫂嫂,也没什么分别了。 夫妻俩完全是自暴自弃,人格一同沉沦了。 莫雁回在昏厥了半个时辰后醒来。 氛围很僵,谁也没敢轻易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平静假象。 穆邑尘仍在盯着自己的手,懊恼他竟已低劣至此。 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欺骗一个万般信任自己的人,他骗了。 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一个从不防他的人动手,他动了,还是偷袭。 最羞耻的是,那人还是孕妇,正怀着他的小侄儿,要有个什么万一,他—— 叹气。 总之,他现在对自己是失望透顶,也懒得再狡赖什么了。 “你——还好吧?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她没应他,兀自沉默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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