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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这病来势汹汹,把全家人都给吓坏了。

  她梦中不断落泪,呓语着旁人听不懂的话,体热退了又烧,烧了又退,从没见过她如此,连小岁儿都吓哭了,害怕地问他:“哥哥,姊姊会不会死?”

  “不会,绝对不会。”陆祈君坚定保证。她会活得比他更久,他绝不会让她有事!

  他日以继夜,不敢合眼地看顾着,爹娘日日前来采视,总问她病情有无好转,小岁儿时时爬上床,趴在她身上直勾勾地瞧着,就怕她忘了呼吸。

  “小岁儿,你会把姊姊压扁,就叫你别嘴馋吃那么胖,偏不听。”有时她看着昏睡的姊姊,嘴儿瘪得快哭了,他会出声逗两句。

  “要抱!”很坚持地四肢缠抱着,就是不走。

  小岁儿真的很爱姊姊。他微笑,摸了摸小妹的头。

  盼儿若知道妹妹如此爱她,一定很高兴。她有一群好爱她、好关心她的亲人,不会再觉得自己是孤单的了。

  “姊姊你醒来嘛,我不吃杏花糕了,给你吃啦!”吸吸快流下的鼻涕,好忏悔多吃了两块糕,她记得姊姊也好爱的。

  “原来买给姊姊的杏花糕是你偷吃的!”明明就多买了一份,陆祈君仍是佯怒地捏捏小妹鼻子,作势要往小肚子袭击。“难怪这颗球怎么也消不了气!”

  陆岁君赶紧爬向床的内侧躲避攻击。

  每次哥哥罚她,她都会躲到姊姊身后,姊姊会护着她,替她求情,然后哥哥就舍不得罚了。

  哼哼,她知道喔,哥哥其实比较疼姊姊,姊姊说什么他每次都说好,不过没关系,反正姊姊比较疼她。

  陆祈君探手往里头抓,岁儿东躲西闪,他半个身子一倾,跌在盼儿身上,被压着的人儿逸出低低的**,极为细微,但那几乎就在耳边的声响他听见了,停住动作,屏息瞧着她。

  于是,陆盼君一睁开眼眸,瞧见的便是他近在咫尺的脸容。

  在意会到自个儿的动作前,她已一掌甩去,惊慌地推开他,往床内缩。

  无端端挨了一掌,陆祈君错愕不已。

  病中的她,并无多大力道,他甚至不觉得痛,可……她为何打他?又为何满脸惊惧?

  “盼儿?”她病糊涂了吗?

  “姊姊——”见他醒来的岁儿好开心,扑上前想抱,又不敢,也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你为什么要打哥哥?”

  岁儿代他问出心中疑惑,他也想知道她为何打他?

  “他……压、压在……”她微慌,在他几欲穿透的注视下,无处可躲。

  小岁儿立刻双手护住颊。惨了,她压比哥哥还多次,要被打几下啊?

  “我、我不重喔……”很心虚地为自己辩解。哥哥比较重,把姊姊压痛了才会被打啦!

  她左看看再右瞧瞧,姊姊低着头不说话,哥哥盯着人也不说话,她想起姊姊醒来该喝药了,跳下床端来药汁。

  “姊姊快喝,病才会好,药苦苦不怕,我去叫莲儿拿杏花糕——”

  “岁儿别走!”她连忙伸手,紧抱住妹子不放。

  别走,别在这时把她一个人留在他身边——

  岁儿歪着头想了一下。“那我喂姊姊喝药。姊姊生病的时候,都是哥哥在喂的喔,他都不让莲儿喂,嫌人家粗手粗脚,汤药太冷太热都不行,也不让我喂,说我喂得到处都是!人家哪有,明明只有几滴而已呀!你昏睡的时候,我和哥哥都很担心你喔,你都不醒,害人家好害怕,哥哥都不敢睡觉,也不走,一直一直陪你,饭都吃少少的……”

  岁儿一讲便是一长串,小雀儿似的嘴停不下来,她断断续续听了几句,偷瞧他一眼。

  他瘦了不少,脸色好憔悴。他很担心她吗?

  小时候,她每回生病哭闹,他会陪在她身边,直到病愈前不离开床前一步,耐心哄她、喂她吃药,她总是傻气地说,他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不记得是几时开始,变得没有安全感。或许是得知身世之后吧,有时觉得好孤单,病弱时便格外害怕,感觉到哥哥的担忧,心里就好暖好暖,也只有在这时,才敢放纵自己闹点小脾气,感受他的包容与宠爱。

  他,还是那个比谁都疼她,为了护她不惜与天下人对立的好哥哥吗?她已经不懂,也分辨不出来了……

  盼儿在躲他。

  眼神躲着他,独处时避着他,有他在,说没两句话便急着要走……陆祈君再迟钝,也能发现她不对劲。

  似乎,自从她大病一场之后,就是这样了。

  她十三岁那年大病一场,醒来后渐渐将目光停留在陆武身上,时日一久,眼底再也没有他。十八岁时莫名地又大病一场,醒来后给了他一巴掌,什么也没解释,却开始躲着他。

  有时,他觉得盼儿在怕他。

  怕?他用甩头,抹去那道荒唐的想法。

  可只是端个篸茶到她房里,指尖不经意碰触,她便惊吓得打翻了碗,这又该如何解释?

  还有一日,娘要病愈后的她到庙里去上香求个平安,叫他陪着她去,她当下便尖锐回绝:“我不要!”把娘都给傻住了。

  他不是傻瓜,总能察觉她的疏离与排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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