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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他愕然,回首望她。“你怎会那样想?”

  她苦笑。“你不要骗我,我有眼睛,也有感觉,你并不快乐。”

  她没忘记,他原先是不要爱情的,她无法不觉得,和她交往对他而言,是极痛苦的决定,才会让他压力大到夜里恶梦频频。

  如果他没有办法克服这一点,他们怎么走下去?她给了他最恐惧的东西,他强迫自己接受,满足她所希望的一切,但是,只有她一个人快乐是不够的,她的美梦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这样的纵容,又怎么会是幸福?

  他无言了。

  死寂般的沉默充斥彼此之间,他竟连一句反驳的说词,都提不出来。

  事实,那么明显。

  他,确实不快乐;他,确实在勉强自己。

  爱情,才是他痛苦的根源。

  她的笑容,一日日沉寂。

  明明热恋是全世界最甜蜜的事,她却一点点幸福的滋味都感受不到。

  她的心事重重,詹慧容察觉到了,笑著调侃她:“嘿,全天下最幸运的小女人,在烦恼男朋友太疼你了,幸福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吗?”

  她有气无力地抬了下眼。“别取笑我了,我现在是迷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迷惘什么?梁问忻不是对你很好?”这就是传说中恋爱女人最拿手的为赋新辞强说愁吗?

  “可是我觉得,他好像有很沉重的心事,问他他又不告诉我。我觉得……我好像在强迫他跟我交往,让他很为难。”

  詹慧容想了一下。“他有说过他爱你吗?”

  她微愣。“没有。”从来没有。

  一开始,她是认为,感情并不一定要说出口,重要的是怎么做,如今回想起来,他不是不说,而是……自己或许也不清楚吧?

  存在而不说,和不确定存不存在,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你们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是不好多说什么啦,可是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什么都顺著你,顺到有点不像在对待女朋友了,那真的是爱情吗?我不能替你下判断,感情是你在谈的,他是不是真的爱你,你自己的感觉最准,我只能说,如果在一起两个人都不快乐,那还不如分了痛快,何必互相折磨,起码以前当朋友时都没这些烦恼,有些人是适合当朋友,不适合当情人。”

  分手?!关梓容猛然一震。

  与梁问忻分手,这种事她想都没想过!

  “我头好痛,小慧,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詹慧容耸耸肩。“那好吧,你自己想清楚,我先回去了。”

  他是不是真的爱她?这句话,早在小慧说之前,她就已经重复问过自己千百回。

  他对她很好,宠到极点,但这难道就代表爱情了吗?爸妈也宠她、兄姊也对她有求必应,宠溺与爱情,从来就不能画上等号,感情的面貌有太多,除了爱情之外,还有亲情、友情……许多许多,他对她的情感,又是哪一种?

  同住一年多,她多少也明白,这男人多寂寞,又多么害怕一个人的孤独,因为那一天,她放完寒假回来,照顾生病的他,给了他渴望的温暖及关怀,他的态度是从那一天起,产生微妙的变化。

  然后在医院那一回,醒来时身边的人是她,他很自然地便问她要的是什么?

  其实不管她那时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会答应吧?他只是顺著她的心意在做,不一定真是他想要的。

  说穿了,那只是一种寂寞时的感情依赖和寄托,在他被无边无际的孤独吞噬时,不管伸出手的那个人是谁,他都会珍视万般地握住。

  他只是,被寂寞迷惑了眼,贪恋她给的温暖。

  那不是爱。

  可是因为她爱他,想给他的是爱情,所以他们成了这样的关系。

  一个惧怕爱情的人,怎可能再去爱谁?她当初被喜悦冲昏了头,竟忽略了这一点。

  这样,和勒索有什么差别?因为她倒追他、主动表示好感,所以他强迫自己接受,当压力大到无法再承载心灵负荷时,才会让过去的爱情阴影缠上他,夜里恶梦频频。

  她好像,有些懂他的心情了。

  她的爱,竟造成他那么沉重的负累,她无法不觉得自己好卑劣……

  再一次仰头看墙上的钟,十一点整。

  小不点去哪了?刚刚去她打工的书店接她,老板说她排休,根本没上班,今天的课也只有半天,那她到底在哪里?

  她从没那么晚回家过,就算晚归,也一定会打通电话告诉他,刚刚他拨了好几通电话,都是关机状态。

  梁问听想想不妥,拿了钥匙出门,想再到附近找找。

  一走出大楼,脚步顿住,那正欲按铃的身影,怔住了他所有的动作。

  她没搭公车,一个人缓慢地走,边走,边厘清思绪。

  她现在,脑海一团混乱。

  很多事情,没想清楚时很迷惘,抽丝剥茧思考得愈清楚了,反而害怕得宁愿逃避,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必为难。

  如果,他真的不爱她,她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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