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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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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夏末惯有的午后雷阵雨,路旁停满了违规横陈的机车或汽车,熙熙攘攘的行人穿梭在湿润的人行道,不时躲避着横冲直撞的摩托车或有市虎之称的公车。 韩小瑜低着头默默地往前走,丝毫没有理会那些因灯号已经改变而频频按着喇叭的驾驶,她挟紧腋下的资料袋禺禺而行在热闹非凡的台北街头,脸上表情却是冷清而茫然。 站在那间有着朱白色雕梁画栋般的门面、偌大玻璃门内层层垒嘻都是繁复且散发着昂贵气息的蕾丝纱幔的店门口,小瑜调整好背包的带子,深深吸口气后,伸手推开那扇如有千万斤重的门,迎向一室淡淡馨香。 “什幺?她说什幺?可以,我就不相信没有了她尹蒂,我的秀就撑不下去。告诉她,爱来不来,十五分钟内没有出现的话,我就换人。要告我?很好,去告吧!”摔下电话,那名虎背熊腰的男人气呼呼地来回渡步,不时翻翻一旁那些忙着缝制衣裘的女郎们手里的针线活儿,再粗声粗气地吆喝着另一享正在试穿新衣的女郎们。 “拜托你们多花点精神,这场秀对我们或泥程都非常重要。”他拍拍手掌,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后,环顾所有人,他缓缓地说。“虽然他现在不在”“泥程已经失踪五天了……”有人细声地咬着耳朵。 “对啊,有人说他是因为江郎才尽,所以才躲起来,搞噱头而已……”也有人仰头喝着柠檬汁,大剌剌地说着。 “是吗?但是我觉得泥老师的作品还是很跟得上时代啊,会不会是有人恶意中伤?”更有人持不同看法。 “不晓得呃,你们想想看,现在经济这幺不景气,而且又有那幺多的年轻设计师出来抢市场。泥老师这一辈的老设计师大都不是科班出身;又没有什幺大奖赛的金环,本来就是会吃点亏。”高举着只手任裁缝们为她量着身,有着棕红发丝,眉毛剃光用咖啡色眉笔描出两条高耸眉室的模特儿,嗽着涂上冰蓝唇膏的肩,不以为然地大发谬论。 “嗯,话是这幺说没有错,但是依泥老师的名气,那些所谓的新锐设计师哪比得上。别的不说,光是那些官夫人跟企业家少奶奶们,还有杜交界名女人们的捧场,泥老师再混个一、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是啊,反正那些人穿来穿去不都是那几个样子,旗袍、改良式旗袍、晚礼服、空前空后、露胸露腿,连我都会设计?”咬着芹菜棒,有个浑身抓不出三两肉的女郎笑道。 听着那些模特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泥程,段咏文,身为泥程重金礼聘,亦是因为彼此交情颇深,所以特地从繁忙的公务中抽身来跨刀相助,出任这次泥程个人生涯二十五周年庆大秀的艺术总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众所周知泥程已经失踪五天了,消息是由他的管家阿满报警而泄漏出来的。虽然已经是四十二岁而过了不惑之年,但泥程却一直保持着孩童般的赤子之心,是流行界有名的老顽童。 事情发生在五天前的傍晚,向来都有在晚餐而散步习惯的呢泥程,在交代阿满准备他嗜吃的清蒸螃蟹后,即独自走出他位于海滨小丘上的别墅。 服侍泥程已经十七、八年的阿满,一直以为这是主人如常的例行散步,所以只是认真地烹着主人朋友迭来的大闸蟹,并没有想到去注意主人的行踪。 等到阿满想到去找主人时,已经是她自三个多小时车程的小镇回来之后的事。拾着大袋小包的家用品及食物,当阿满打开保温锅,看着里头已无热度的螃蟹时,心里打了个突,逐渐觉得怪异起来。 就像有些有名的艺术家必然有些独特的怪癖,泥程这位著名的服装设计师的癖好也是广为所知。他绝不在清早起床,必得在床榻上赖到日上三竿,并优雅地在床上用完丰盛的早餐,然后再在一、两个钟头梳洗,才肯正大光明的见人。 他另一项常被人引为茶余饭后闲聊的,即是他对于吃的讲求。非当季食材他不取,新鲜之外还要趁热食用,最嗜吃螃蟹,尝说死也要吃:尤以大闸蟹,更是视之如命。早些年还常常远赴港九去大快朵颐。 对自翔为美食家的泥程而言,暴珍天物是最要不得的事。这也是当阿满发现那只大闸蟹仍好端端地窝在锅子里时,会感到奇怪的原因。因为在她蒸煮螃蟹时,泥程即不时地渡到厨房询问,似乎等不及要享用这珍贵佳馔了。 心里感到诧异,阿满随即拿起手电筒,开着泥程的车四处寻找着泥程。 夏末秋初的夜间,凉风习习,放眼望去,连绵的沙沫上只有些匍匐蜿蜒的植物横卧其间,阿满在沙滩上来来回回地喊叫着。但随着夜色越来越深,风也逐渐锐利起来。 等了许久仍没有泥程的踪迹,阿满心想或许他已经回家了,所以放弃了搜寻回去。泥程那栋法国式的别墅仍是空空如也,怀着恙忑的心情挨到天亮,阿满才在无可奈何下向警方报案。 由于泥程是知名人士,加以失踪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所以警方并没有很重视这个失踪案。倒是因为立法院刚开议,除了互贬为黑道份子外,立委们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借口可以吵架打架,使得这件失踪案,在记者们缺乏新闻的情况下,竟被炒上了头条。 随着立法院开会情况的平和黯淡,记者们只有在泥程的失踪事件上大着笔墨。有些人忙着探讨他和某些名女人之间的暧昧:也有人几乎是斩钉截铁的暗示着这位年逾不惑的王老五是玻璃圈内的同志:更有些记者,捺着性子想尽办法将泥程自幼到目前为止的点点滴滴都编写成一则现代传奇。 无论新闻怎幺炒,泥程就像是平空自这世上消失了似的,不但没有丝毫讯息,对他兴致勃勃地策画了许久的二十五周年纪念秀也没有任何交代。虽然在段咏文的监控下,所有的细节流程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但缺席了的主人,却使这一切都显得特别诡异。 每天穿梭在泥程那间巨大的巴洛克宫殿式的服装原创公司,抽空还得到警局接受警方人员的讯问,不时驱车到泥程的别墅寻找蛛丝马迹,可以说已经够段咏文忙的了,再加以他自己那业务蒸蒸日上的事业,给结实实地把他绷得更紧了。 而这场秀的重头戏,就是那名叫尹蒂的模特儿所要展示的纯手工刺绣珍珠礼服,是泥程亲自一针一线地缝缀完成的。当初是在尹蒂自己苦苦哀求之下,他才向泥程极力推荐让她扛下这最光采的一角,没想到这女人却只打通电话来,说是要替花花公子拍裸照,所以不参加这场秀了,令段咏文措手不及。 天杀的!泥程,你究竟是躲到哪里去了?搔搔早已被他拨弄得凌乱不堪的发,咏文将脚往长长的工作抬上一扔,拿起他惯用的大保温罐,懊恼地望着里头已经快见底的余渍,贪婪地嗅闻着残留的咖啡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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