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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是啊,大姊,既然侯爷已忘了他原来的身分,必然也已经遗忘了他的任务,我们……”

  “唉,这不是他忘记了就可以作罢的!他身为逸心侯,又深受皇上宠信,交付他如此重责大任,咱们大宋的安危几乎是全系于他一身!”

  “但,大姊,此刻他显然已丧失记忆……”

  “那就是咱们风、火、水、雷的职责,必得在最短时间内唤醒他的记忆,执行他的任务。”

  “大姊,此刻侯爷在大宋已成叛国贼,至大金又被皇舅的爪牙追杀,与其要他躲躲藏藏的过日子,不如让他就在此地与蒲烟夫人相守终老……”

  “不成,你们不能因为妇人之仁而坏了大事,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大金国招兵买马蓄粮已定,眼看不下数日即要挥军南下,我们得快点令侯爷醒转过来!”

  “大姊!”

  “可是……”

  “但,大姊--”

  在其它三位女子异口同声的尖叫声中,被称为大姊的女子由腰际拿出块血红玉璧,这使得另外三人立即噤声不语,只是怏怏不平地嘟着嘴看她。

  “闲话休提,我们快些去找侯爷。近日这山脚下的生人多了起来,我怕是那金人的密探已经找上门来了!倘若现在的侯爷落入金人之手,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在她那语重心长的叹息声中,其余三位跟她立场迥异的红衣女子们,也只有莫可奈何的点点头。而后四抹红痕冲天而起往后出的方向飞快地掠去。

  坐在池畔的大石块上,蒲烟担忧又欢喜地看着正往那短崖攀爬着的新雨。她由怀里拿出那块青翠沁人的雁玉,怔怔地望着玉雁发呆。

  良人为伴,夫复何求?只是,为什么我总止不住心头那抹没来由的焦虑?好梦由来最易醒,我害怕这些日子以来的幸福,也会像场梦般的消散无踪啊!

  “你在想什么?”伸手握住蒲烟的手,新雨将那几株刚采撷到的洁白兰花递到她面前。

  “好美!我只是在想,但愿此情此景永不移……”将脸颊贴放在他宽厚的掌心之内,蒲烟望向他深沉双眸,止不住凄清的喃喃而语。

  “傻瓜,还有什么可以将你我分离的?”动容地将蒲烟搂进怀里,新雨嗅闻着她发梢上的清幽花香,含笑再三保证。这小妮子真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成天担忧些不可能发生的事!眼尾余光扫剌山凹处的一抹纤白,他立即如获至宝地松开臂膀。“瞧,这些兰花的花瓣都被风吹打得有些枯萎。那避风山凹处似乎有朵兰,待我去为你采。唯有完美无瑕的花,才配得上我最可爱的小妻子!”轻轻地捏捏蒲烟下颚,新雨说完,不待蒲烟有所反应之前,便一个纵身往那山凹飞身扑去。

  坐在那里,蒲烟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已经流光了。什么时候的事?他的武功是何时恢复的?刚开始时,新雨对自己的某些行动特别敏捷会感到不解,但在蒲烟的再三安抚之下,他也能接受自己曾受过武术训练的解释。

  只是,他的功力何以会恢复得这么快?这是不是也表示,他的记忆……越想越心惊,她急急地往新雨的方向奔去。不要,不要再采什么兰花给我了!

  我只要你,新雨,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有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蓦然有几道影子飞快的陡降在她面前,蒲烟定睛一看,原来是四位面貌衣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妙龄女子;她们亭亭伫立在她面前,脸上是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们……”担忧地一再伸长脖子,试图越过她们的身躯,好生瞧瞧新雨的现况,但她们却像是要与她捉迷藏似的,总是有意的遮蔽她的视线。

  “夫人,咱们姊妹们失礼啦!”突然一娇娇喝之后,四人中的某一个,猛然箭步向前,伸手即要往蒲烟的后颈背敲下去。

  猝不及防,只得微微矮了矮身子,蒲烟虽躲过了她的拳头,头上簪着的玉珠坠,却在她的掌风过处,断线而令得珠珞四散。

  “蒲烟!”刚才听到那接连数道的疾风声,新雨即意识到来人的武功必然不弱,但隐居在此荒郊野外,常见有许多的高人来来去去,是以新雨并不引以为意,全部精神都用在如何攀折崖壁中的那朵幽兰。但那些人并未离去,眼看只剩数寸即可采取到那株,他一心一意要送给蒲烟的礼,他更是没法子分神去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直到蒲烟的惊呼声传了过来。

  那四位红衣女子展开擒拿大法,招招凌厉,式式见要害。在抓散了蒲烟的璎珞花钿后,她们更加急躁的伸手直取蒲烟的心口,将已然披头散发了的蒲烟,吓得是全无血色的拔腿狂奔。

  乍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受难,所有的血气急涌冲脉,令得新雨为之眩惑不已--怒气直攻心门,使他略微分神地差些由崖边跌落。幸而他运气行功,充塞满真阳之气后,将十指如铁钉般的插入山壁,藉以稳住自己身子,而后一个苍鹰回身,随即像道青波般的掠到她们面前。

  但他仍迟了一步,那四名女子像是有着弹簧腿般的在林间跳跃且行。她们有时窜上树顶,有时在草地间滑行,而蒲烟在她们之间的你推我托之下,只得惊叫连连的喊着新雨的名字。

  “蒲烟!蒲烟!”看到蒲烟几番险象环生的被拋来拋去,新雨怒不可遏地疾视那些少艾女子,“你们究竟是何来处?为何要欺侮我的妻子?蒲烟她与你们有何冤仇?”

  闻言互看几眼,而后其中一个女子将惊魂未定的蒲烟压在离地约三、四丈来高的树枒之间,冷冷地盯着新雨。“侯爷,难道你忘了身受浩荡皇恩,竟只知流连儿女私情?”将一块血红玉璧由腰际取出,往新雨面前一送。

  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像要滴出血来般殷红的圆型玉璧,新雨沉着脸的往前跨了一大步,“在下只是一名村野鄙夫,只想和拙荆在此山居终老,不知姑娘你在说些什么!”

  “侯爷,现朝中秦桧把政,将一干仁人志士全都陷入天牢,国事如麻外忧踵至。侯爷,奴婢们求侯爷快些醒过来,莫要辜负了先皇的苦心!”从树梢一跃而下,她们四人成列地跪立在新雨面前,每个人眼睛中均透露焦急的讯息,紧紧地盯着他。

  “姑娘,我赵某只是一介布衣,你们口口声声的侯爷相称,赵某委实不敢当!”

  “侯爷,你就是先皇敕封的逸心侯赵新雨,咱们风、雷、水、火四婢亦是先皇所赐,命奴婢们护佐侯爷。这玉璧就是当初先皇在侯爷父母遭辽人所害时,沁满侯爷父兄们的血的见证。”双手将血璧呈到新雨面前,四人异口同声地一再解释。

  “这……我的名字……你们又是如何得知我的姓名?”抬头看着似乎已被打昏而挂在树枝上的蒲烟几眼,新雨心不在焉的随口问着,一面在心底盘算着该如何将蒲烟由那树上弄下来。

  四人互看几眼,而后突然欺身向前,在新雨出手防卫之前,已然伸手将新雨的上衣撕裂,露出他右手臂雄健的二头肌,而那上头赫然有个圆环状的凹痕。

  在新雨未及防备时,她们已然将那枚血璧贴放在他臂肌的凹痕中。新雨只能讶异地看着和凹痕几乎是浑然天成般合为一体的血璧,在忽然乍现的阳光下,闪动慑人的光辉。

  “这……这是怎么回事?”随着那股灼热的感觉在身上蔓延,新雨为之迷惑不已。

  “这块璧相传是当初比干被挖心窍所埋之地,所形成的血玉所琢磨而成,历代都只有忠臣可以配戴。当初先皇悯你幼小失所怙,而老侯爷又是忠心为保疆辟土而受难,所以特由我姊妹领这血璧浸润你父侯的血,将之烙印在你身上,冀望你莫忘父兄之德,投效家国。”

  看着她们那比蒲烟年长不了多少的容貌,新雨对她们的话不由得在心底狠狠地打了个突儿。

  或许是新雨诧异的表情太明颇了,她们踱向新雨,各人将手往自己脸上一抹,随即揭下片薄如蝉翼的面皮,而后坦然的迎向望之骇然失色的新雨。

  “侯爷,我姊妹向不以真实面目示人,今日为取信于侯爷……”将那张面皮又各自按贴回自己的脸上,为首的女子笑道:“从来见过我风、雷、水、火四人真面目的人,未曾有过活口。但我姊妹领受皇命,誓死护卫侯爷,所以今日敢在侯爷面前显出实貌。”

  久久才能从那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些许的理智,新雨抹抹脸的想要别开视线,但刚才所见到的恐布突兀画面,却仍挥之不去的萦绕眼前。

  原来这四个满头青丝、身形窈窕的红衣女子,在揭去那层薄皮之后,竟是出现四个怪异人面:其中一个无眼;一个无鼻;一个没有嘴;另一个则是无耳。但她们在没有掀开那片伪装之前,却是任谁也瞧不出她们有啥异于常人之处!

  “假若……假若我是你们所说的,是……是什么侯爷,那……那我又在此做啥?我的妻子蒲烟……她为何未曾将这件事告诉我呢?”看着臂膀上的血痕和玉璧如此密合,再望向她们平板没有丝毫表情的脸,新雨喃喃地说道。

  “这……”闻言互使着眼色,最后才由那位无嘴的女子迎向新雨。“侯爷,夫人或许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但奴婢们亦有应负的使命!”

  “唔,这件事我还得好好的合计合计,你们诸位所说的,我赵新雨会放在心上,但此时我只想跟妻子在此山野隐居,对政事,我并没有太多的兴趣。”说着蓄集内力往上一跃,新雨往蒲烟所挂着的方向直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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