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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炎夜的声音将他自迷惘中惊回。他听着远处传来黎明前的鸡鸣,疲倦地道:五更天了,是吗?你是来催我上早朝的?”

  “你又喝醉了?你这样子能上早朝吗?”炎夜叹息道。“五年了,为什么你就是忘不了她?”

  “我想忘,但实在是忘不了。”他迷茫而凄楚地笑。“你以为我好受吗?”

  “就因为你执意难忘,所以才会无法相忘。”炎夜蹙眉。“你折磨自己,也是在折磨永欣啊!”

  “五年了,我和庭雪分离竟然已经五年了。你看我两鬓白发,她要是见到我,可还会认得我吗?”他对炎夜的话恍若未闻,只是凄茫地自言自语道:“人间别久不成悲呵,我们分开这么久了,她会不会忘记这刻骨的相思之痛?她会像我想着她一般地想着我吗?”

  “够了,我是在和你谈永欣啊!”炎夜气愤地捉住他的肩头猛力摇晃。“你清醒些,别再藉酒装疯了,好吗?为什么你总想着一份不可能再挽回的感情,而不好好珍惜眼前的人呢?”

  “不可能挽回?你错了,只要让我找到庭雪,我不可能再放她走!”玄煜激动地道。“我也相信有一天她将会归来,我们终能团圆的。”

  “你是在作梦!她要肯回到你身边,早就回来了。”炎夜残忍无情地道。“你难道不曾想过,也许她不是不肯回来,而是回不来?或许她根本早已不在人世了?”

  “住口!”玄煜暴怒大喊。“谁允许你诅咒她的?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降罪于你!”

  “今天就算是你要砍了我的头,我也要说,我不能再看着你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炎夜冷冷地道。“你用脑子好好想想吧,你夺回南烜江山也有两个多用了,当初你公告天下说三月后要将雍贼斩首,而且每日午时,还将雍贼吊在城头示众。她身为雍贼之友,怎么可能不出面营救生父?而她如果耍救雍贼,就只有出面求你一条路可走。因为当初雍贼篡国之日,她以死相逼,让我们安然脱身,算是对我们有救命之恩,现在她想救父亲,就得出面要你报恩,就算无法求得你饶了雍贼性命,起码也可以求你免去雍贼用于城头示众之苦。可是如今两个多用过去了,她有丝毫音讯没有?如果她还活着,怎么可能不管父亲的死活?”

  玄煜面色苍白,边踉跄后退边摇头道:“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要我誽?因为你不敢面对现实,是吗?”炎夜毫不留情步步进逼地道。“其实你也知道,她身为郡主自幼尊贵,又是柔弱女流之身,这样一个金枝玉叶流落民间,她有什么谋生的本事?而以她惊人脱俗的美貌,难道不会引起歹徒的觊觎?她性子刚烈,宁死也不肯受辱的,一旦遭受逼迫,她必然自尽以保贞节。你说,她存活的机会有多少?”

  玄焜痛楚地摇头,喃喃道:“别说,别再说了!”

  “就算她吉人天相,无灾无难地好好活在世上,你以为你们之间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吗?你捉了她的父亲,而且即将处斩,你会因为她的出面求情而饶遇雍贼吗?”炎夜残酷地道。“她仍然是你的仇人之女,而你也即将成为她的杀父仇人!横亘在你们之间的,依然是老问题,是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

  “够了,你说够了没有?”玄煜惨厉地道。“如果你说够了,就给我滚!”

  “玄煜,你醒醒吧,与其对一份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执迷不悟,倒不如好好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永欣温柔可人,又对你一往情深,如果你肯好好待她,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玄煜瞪着他,牛晌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十分古怪地笑了起来。“原来你跑来说了一堆诅咒庭雪的废话,全是为了永欣?”他讥讽地笑道。“还说我执迷不悟呢?你对永欣又何曾忘情过?”

  炎夜红了脸,恼羞成怒地道:“我承认我是对永欣不能忘情,可我对你说的这些话,全是为了你们好,你用不着嘲笑我。”

  玄煜叹了口长气。“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好好打算打算了

  炎夜心中一寒,苦涩道:“你用不着逼我成亲。就算我喜欢永欣,也不会抢你的女人,你放心吧!”

  “我有什么不放心?你要抢她,我求之不得呢,只怕你没这个胆子。”玄煜叹息道。“你也知道我对庭雪用情之深,这辈子是不可能再爱上第二个女人了,如果你肯替我好好照顾永欣,也算是稍稍弥补我的过错,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

  炎夜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不知道他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你说的是什么鬼话?我知道你不爱永欣,可她终究是南烜皇后,不是你想让就能让的,你把她当什么?又把我当什么了?”

  “立她为后,是因为亏负她太多。”玄煜淡淡道。“可是一个完璧之身的皇后,我要废了她,也不会有丝毫难处,南烜臣民不会接受一个生不出子嗣的皇后。”

  “完璧之身?”炎夜惊得目瞪口呆。“不可能的,她说你们大婚之夜圆了房啊!”

  “她连这种事也跟你说?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入婚之夜她被我灌醉了?”玄煜冷冷道。“所谓的‘圆房’,是我用匕首割伤自己手臂弄出来的血迹。自始至终,我都没碰过她。”

  炎夜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摇头。“这太荒唐了,你灌醉她,并且假造圆房证据?你真是太胡来了。”

  “不碰她是因为知道她是你的心上人,别说我不爱她,就算我对她有意,也不可能夺你所爱。”玄煜叹息道。“也许你会笑我异想天开,但我确实一直希望能够有‘完璧归赵’的一天。”

  炎夜耳根子都发热了。“这种事,不是你我希望便成的,还得看永欣的意思啊!她爱的人是你,不是我呀。”

  “总之我是把真相告诉你了,要怎么做就全看你自己了。”玄煜转身离去,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身,露出一抹甜蜜而凄楚的笑容。

  “对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大婚之夜,我是在庭雪床上过的!”看着再次目瞪口呆的炎夜,他笑了。“和我一起度过洞房花烛夜的人是庭雪。所以在我心中,她才是我的妻!你若不信,尽可以去问玄阳十八骑,那年大婚之夜,他们亲眼看着我进了崇光殿。”

  他拍了拍因惊愕而说不出话来的炎夜,温言道:“别发愣了,该上早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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