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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钟凌和张氏匆匆往二房的新家跑,人还没到,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二房门前,她与张氏互视一眼,两人加快脚步走近。

  人墙里,有五、六个横眉怒眼的粗汉子围成圈,其中一人手里拿着刀架在钟理的脖子上,另外两人动手去拉扯钟子兰两姐妹。

  王氏和两个女儿哭得震天价响,钟子华不断磕头求饶,所有人都吓得紧张兮兮的,只有钟理一脸无关紧要地看着自己的妻儿。

  钟凌忍不住叹气,这是亲人还是仇人?为了银子可以没人性到这等地步,摊上这种爹,真是不幸。

  “号什么号?把银子拿出来交代了便是。”一个脸上有疤的黝黑粗汉骂道。

  “我们身上没有钱,就算把我们逼死也拿不出钱啊。”王氏打定主意,绝不把钱吐出去,好不容易能好好过几天日子,再不用担心下一餐在哪儿,她打死也不要回到过去。

  “没钱?上回你与人通奸,李大户给的一千两遮羞费呢?”粗汉口无遮拦,话出口立即引得乡人窃窃私语。

  这世间除了病毒细菌之外,就是八卦传得最快,那天晚上的事,虽然家家户户都得到好处,讲好不往外传,可总是有几个嘴上不带把的,暗地里到处传,老公告诉老婆、老婆告诉娘家,一讲二讲,传遍秀水村上下,恐怕连邻近几个村也都知道这桩八卦。

  这会儿粗汉张口就说,把王氏一张老脸憋成猪肝色,却是不敢有半句反驳,于是有些原本对谣言心存疑虑的,全认定这件事是事实,钟家二房果然图谋三房,害人不成反害己,果真是天理昭彰啊。

  “钱不在家里,咱们要用也动不得,你们就是把我们逼死也逼不出半文钱,有本事到钟家大房去榨银子啊,找我们一屋子穷人做什么?”几句话,王氏把火引到大房头上。

  这件事她也不满,凭什么自家银子要掌在别人手里,口口声声为他们好,说到底还不是想拿她家的钱去放利息,有利息她干么不自己赚留给别人赚?

  这话听得张氏火冒三丈,手一甩就要上前理论。

  钟凌连忙拉她一把,在她耳畔低声道:“大伯母别担心,先听听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钱是你家的,你去拿啊,爷就坐在这里等你把银子要回来,除非你宁可把闺女卖到那见不得人的下作地方。”粗汉一把推开钟子华,勾起钟子薇的下巴,笑得让人作呕。

  “钱进了人家口袋,哪还要得回来?难不成你们吞了银子还会吐出来?”王氏豁出去了,虽没明说,却是句句指控,指控大房昧了二房的钱。

  这话说得好没良心,也不想想他们现在有屋子住、有田收粮,是谁的功劳?要是没有大房帮着,他们现在全要进城当乞丐去。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张氏越听越闹心,要不是钟凌紧紧握住她的手,她老早就冲出去。

  “话说成这样,你是打定主意不要你家男人的命了吗?也行,他欠下六百两,一根手指头抵五十两,直接砍了便是。”粗汉晃了两下手上的借据。

  “大哥,那还差一百两。”一个流着口水的汉子,讨好地对粗汉道。

  “啪”!一巴掌甩来,他被打得满头星。“缺一百两不会砍脚指头。”

  钟理见儿女妻子听到他们的恐吓却没半分表情,难不成他被砍了也没关系?这会儿波澜不兴的脸上出现忿忿不平,儿子女儿全白生了,早知道养大会变成这样,不如一生下就捏死算了。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大房要钱啊,难道你们心里只想着银子,不管老子的死活了?”

  钟子华、钟子兰、钟子薇说什么也不肯松口,兀自低着头啜泣抹泪,谁也不愿意去大房要钱。

  钟理见状真的火了,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刀,冲上前推倒王氏,往她心窝子狠狠踹一脚。

  “他妈的,你生养的好畜生,老子有难还一心想着银钱,那可是我的钱,我卖老婆的钱!”他啥都不顾了,一嗓子嚷嚷出来。

  王氏被踹得狠了,抹掉嘴边的唾沫星子,豁出去怒道:“你在这里发什么横,卖我?你想卖的是三房那个狐狸精吧!你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听呢。

  “你的钱?我呸!不要脸,那是我的皮肉钱,吃亏的是我,难不成是你躺在床上让那个死胖子折腾?儿子女儿都是我的,他们再坏、好歹是个人,不像你,谁都能算计、谁都能卖,老婆算啥?儿子女儿算啥?你这黑心肝烂肠肚的贱货,被剁成七、八十块才好,谁耐烦拿银子救你这条烂命!”

  狐狸精?钟凌翻白眼,她真想转身回去,不理会这摊子烂事,要不是怕那笔钱没了,大房、二房的眼睛又齐齐往三房盯,她真是不想管。

  不光她想跑,便是二房几个子女见父母这样闹,也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起来,只当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烂命一条,好!今天我这条烂命就换了你们这四条贵命!”

  “啪”的一声,钟理一个巴掌往王氏呼去,眨眼工夫她的脸肿成大猪头,但她岂是个好欺负的,一头往钟理撞去,指甲不断往他身上挠,要不了多久,钟理脸上就多上几道血痕,王氏又撕扯拉咬,把所有的泼辣劲全往他身上发作。

  钟理哪能容许她撒泼,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往后拽。

  王氏重心不稳,仰头倒去,“叩”的一声,头撞上台阶,鲜血从脑门滑下,王氏伸手一摸,看见满掌心的鲜红热血,惨叫一声,坐在地上,再不顾形象地扯衣服、抓头发,撒泼哭号。

  “你这个死王八,当初,我爹娘把我嫁进钟家,还以为嫁的是会念书、会挣钱的钟老三,欢欢喜喜嫁过来,才发现嫁的竟是你这破烂货色,跟着你,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你赌博喝酒,回到家里不是打就是骂,哪里像个男人?

  “你偷走三房的地契,气死公婆,还赖到我身上,为了赌,你想尽法子弄钱,你偷大房家的猪,偷三房的银子,自家人不跟你计较,你还越发上瘾,竟勾结李大户,想把卢氏给卖掉,再谋夺小叔子留下来的东西。

  “你还说,阿芳、阿静两姐弟长得一副好模样,养个几年就能卖到好价钱,现在没本事卖别人家的孩子,就想卖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老天爷,祢睁睁眼啊,该死的是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是我那个好小叔子啊……”

  弄明白了!钟凌终于懂了,为什么王氏那样记恨她娘,原来是嫉妒啊!

  之前她老是搞不清楚,没道理王氏老趁着他爹在家的时候往三房跑,想借钱、借粮,不是应该私底下向弟妹开口吗?女人对女人不是比较好讲话?

  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家爹爹性子好,有求必应,谁想得到爹竟是王氏的梦中情人。

  钟凌听不下去,决定挺身结束这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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