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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告诉你,永远不会!”

  揽住她的腰,他们跟着拍子跳了起来,事实上,她舞得非常轻盈,转得极为美妙,在他怀抱里像一团柔软而轻飘的云。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说:

  “我第一次发现你也会撒谎,你说不会跳舞的呵!”

  “真的,我从来跳不好,”她坦白的说:“而且,我一向把跳舞视为畏途的,以前每次迫不得已到夜总会来,总是如坐针毡,有时,别人请我跳舞,一只出着汗的、冷冷的手握住我,我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也怕别人把手放在我的腰上,那使我别扭。”

  “现在呢?”“第一次知道跳舞是这样美妙的,”她微笑着:“以前,我总是会踩了对方的脚。”“你知道吗?”他在她耳边说:“老天为了我而造了你,也是为你而造了我。”华尔滋舞曲抑扬轻柔,像回旋在水面的轻风,掀起了无数的涟漪。他们倚偎着,旋转,再旋转,一直转着,像涟漪的微波,那样一圈圈的转个不停。一舞既终,他站在舞池里,双手环在她的腰上,额头抵着她的,一叠连声的、低低的说:

  “我爱你,我爱你,我好爱你。”

  夜是属于情人们的,音乐也是。他们一支支舞曲跳着,忘了时间,也不知道疲倦。一个面貌清秀,身材修长的歌女,在台上唱着一支很美丽的歌,他们只听懂了其中的几句:

  “既已相遇,何忍分离,

  愿年年岁岁永相依,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愿朝朝暮暮心相携。”

  珮青的头靠在梦轩的肩上,紧拥着他跟着音乐移动,她轻声的说:“那是我们的写照。”“什么?”“那歌女所唱的歌。”梦轩侧耳倾听,那歌词虽细致缠绵,却也怆恻凄迷,一种难言的、几乎是痛苦的情绪掩上了他的心头,他把珮青揽得更紧了,彷佛怕有什么力量把她夺去。尤其听了那歌词的最后两句:

  “良辰难再,美景如烟,

  此情此梦何时续,

  春已阑珊,花已飘零,

  今生今世何凄其!”

  将近午夜一点钟,客人都陆陆续续的散了,打烊的时间近了。香槟厅里的灯都熄灭,只剩下舞池顶上几点像小星星似的灯光,乐队在奏最后一支舞曲。那几点幽幽柔柔的灯光,迷迷蒙蒙的照在舞池中,只剩下梦轩和珮青这最后一对舞客了。他们相拥着,跟着音乐的节拍,旋转,旋转,再旋转……。他们两个的影子在丝绒的帘幕上移动,忽而相离,忽而相聚。

  深夜,他们的车子疾驰在北新公路上,新辟的公路平坦宽敞,繁星满天,月明如昼,公路一直伸展着,一长串的萤光灯像一串珍珠,延伸到天的尽头。公路上既无车辆,也无行人,只有乡村的人家,传来几声遥远的狗吠。梦轩猛然煞住了车子,珮青问:“干什么?”“我要吻你。”梦轩说。

  拥住了她,两唇相触的那一瞬间,他依然有初吻她时的那种激动。珮青似乎每天都能唤起他某种崭新的感情,时而清幽如水,时而又炙热如火。

  “我说过要教你开汽车,现在正是学开车最好的时候,”梦轩说:“来吧,我们换个位子。”

  “现在吗?”她愕然的说:“夜里一点半钟学车?”“在的,夜里学最好,没有人又没有车,这条公路又平坦,来吧!等你学会了开车,我们可以驾着车子去环岛旅行,两人轮流开车去。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要教会你生活!”

  “好吧!如果你不怕我把车子撞毁,就教我吧!”珮青说,真的和梦轩换了位子。坐在驾驶座上,她对着梦轩发笑,梦轩把她的手捉到驾驶盘上来,板着脸,一副老师的样子,指导着说:

  “放下手煞车!”“什么是手煞车?”珮青天真的问。

  梦轩告诉了她,她依言放下了手煞车,然后调整了排档,梦轩警告的说:“这是自动换档的车,油门可别踩得太重,当心车子冲出去煞不住,万一冲了出去,赶快放掉油门,改踩煞车,知道吗?”“我试试看吧!”珮青说。

  车子发动了,珮青胆子小,只敢轻轻的踩着油门,双手紧张的紧握着驾驶盘。但是,车子出乎意料之外的平稳,在宽阔的街道上滑行。看到那样一个庞大的机械在自己的驾驶下行动,珮青高兴得欢呼了起来:

  “看!我居然能够驾驶它,我不是一个天才吗?”

  大概是太得意了,方向盘一歪,车子向路左的安全岛直冲过去,慌乱中,她把方向盘急向右转,车子又差点冲进了路边的田野里,梦轩大喊:

  “放油门!踩煞车!”好不容易,车子煞住了,珮青惊得一身冷汗,白着一张脸望着梦轩。梦轩一把揽住她,拍着她的肩,又笑又说:

  “真是个好天才呵!”珮青惊魂未定,犹疑的说:

  “刚才是不是很危险?”

  “其实没有什么,”梦轩说:“你的速度很慢,顶多只会撞坏车子,不至于伤到人,学车最危险的一点,就是该踩煞车的时候,心一慌就很容易误踩油门,只要你把油门和煞车弄清楚,冷静一些,就没关系了。来吧,继续开!”

  “你有胆量坐我开的车子呀?”珮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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