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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她想着、笑着、感动着,同时,沉默着……

  接下来的几天,主要的任务就是等待。等待散布“绝天神鉴”这个谣言的狐狸露尾巴。为省去不必要的麻烦,齐磊和练如滟多半时间都留在绝天门内。

  “师父,可不可以领我赏赏绝天门呐?”浮了笑,齐磊凑在她耳边说。

  “怎么,才练了两天功夫就想要偷懒?”明眸抬睐,她含笑摇了摇头。

  “先前忙着和师伯套招,再加上这两天练功,小徒应该可以休息半天吧?”他开始懂得讨价还价:“反正,戏呢,天天可以练、处处可以练,绝天门却不是天天可以来、天天可以赏。”

  “你总有偷懒的理由。”

  “不是理由,是‘资格’!”下巴颏儿微昂,齐磊可是问心无愧:“像我这么勤快练武的徒儿,总有偷懒的资格吧?小徒来这儿许多天了,看是看过了,不会在里头迷路,但毕竟还是觉得陌生。对这个地方,我总想多认识些。”

  “过几天,等事情解决了,咱们就离开这里,你不必费心认识这里。”练如滟淡淡地说。

  “可是,师父呀,小徒常常在想……”话才说了一半,齐磊霍地腾身一跃,站上了几尺外的平台石,加大声音向她喊道:“这块大石头,以前,师父是不是曾经坐过?还有……”话又没说完,他就乍然拔地窜起,摘了颗桃儿,回到她的身边,笑容满满道:“以前,师父是不是也摘过同棵树的桃儿?还有……”这回,练如滟先发制人,纤手扣住了他的肘:“别再像耍猴一样跳来跳去,我领你四处瞧瞧便是。”

  她明白了!他想认识的,其实不是绝天门,而是──绝天门的练如滟!

  暖意直透心扉,熨得热了,怕就怕一旦习惯了这温度,可再没法子面对独自一人时的凉冷了……

  练加滟领着齐磊在绝天门里走走瞧瞧,通常每到一个地方,就听得齐磊东问西问,而她素知他性子直朗,绝非刺探揣测,也就没有刻意防备。倒是因为问题本身常和她自身相关,引她找回许多幽微的记忆,反而让她兴了重温的念头。

  最后,两人来到一处独立各院落的石砌矮房,只见练如滟右掌拍出,以极快手法打在石门上数个不同的地方,最后“轧”地一声,石门拉了开。

  “这是什么地方呀,要用这么了不得的方式开门?”伸长了脖子,齐磊拚命探去,里头却是阗黑成片。

  “进去不就知道了?总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

  齐磊没半丝犹疑,理所当然地道:“跟师父在一块儿,哪有什么地方可怕?就算是人家口中的地狱,我也当它是极乐世界!”

  芳容露了微笑,逸出的却是透寒的嗓音:“倘若绝天门是人家口中的地狱,那么,我就是人家口中的恶鬼。”

  师父是恶鬼?不会吧……踏进房,她熟练地捻亮灯烛、掀开地面的盖板,回头对他搁了句话:“东西全在这下头,想看,就跟我来。”

  他,当然要当师父的跟班喽!

  齐磊一下到石室,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睁大了眼,他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哇!好……好多的兵器啊!”

  整间石室,悬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应有尽有,而且,样样都是稀世极品。

  练如滟没多说什么,迳自拣挑把玩着,一件换过一件,偶尔会因回忆勾动而沉了眸光。

  “咦?这把剑好眼熟。”齐磊突然爆出了声,拿起剑研究了老半天,而后抽起剑身。

  但见那片薄铁隐隐透着秋水般的冷芒,确是难得一见的好剑。只是──那把剑似乎较寻常的剑来得短……齐磊抓起剑,向练如滟扬了扬:“师父,这个是哪来的?”

  那把剑,如果他没记错,应该就是第五代擎虹剑没错。奇怪了!第五代擎虹剑怎么会落在绝天门?

  她定睛认出,淡淡答道:“抢来的。”

  抢来的?嘿嘿,这下他有兴趣了!齐磊住她那儿走去,挨在她身侧,笑咪咪地问:“师父,这剑好漂亮,是怎么抢来的?”

  她瞥了眼。“如果喜欢,那就拿去吧!”

  “小徒不是想跟师父讨这把剑,只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齐磊诚实地托出原因。

  “师父还记得我要找的那个不知名对手么?”

  秀眉轻蹙,螓首轻点。

  “就是在我手中抢走这把剑的人呐!”

  心猛地一惊,练如滟的神。情仍旧沉静:“你的?这不是擎虹山庄锻铸的擎虹剑么?”

  “是擎虹剑没错。”俊容微露尴尬,他扬扬脑门儿,呐呐续道:“本来这把剑该是我的,因为那年擎虹剑会的盟主,嘿嘿,就是小徒我。”

  “是你?”瞳光炯亮,不曾转瞬地瞅着他。

  “就是我。”舒了口气,齐磊宽怀笑了:“当时的情况,确实有些难堪,但确实挺值得。生平能碰到这么一个对手,让我无论如何都想再过过招,值得!再难堪都值得!”

  “真的值得么?那……可不是个小场面呐!”她轻轻道,心底有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盟主失了剑……”

  笑容湛澈,他是真不介怀:“旁人怎么想,我管不着;只要师父不觉得我丢师父的脸,那就好了。”

  练如滟微抿起嘴儿,并不答话,内心滋味杂陈。

  “师父,究竟是谁抢了这把剑?”齐磊不忘追问。

  凤眸深凝向他,沉吟片刻,她才缓缓应答:“这一个问题,等你用掌法赢了我之后,自然有解。”

  “为什么?”师父这项要求,他着实不明白!

  “赢了我,你就明白为什么了。”

  “师父…”

  “连我都赢不了,还找人过什么招?”严了清嗓,肃了丽容。

  “可是,我压根儿不想跟师父比掌法呀!”齐磊急诉心声:“因为要是小徒侥幸赢了师父,师父不开心,小徒也不会开心。所以,咱们若是为了这个问题比个高下,实在太不值得了!”

  “你已经赢过我一回了,不是么?早该没了顾忌才是。”

  “那可不一样!”齐磊娓娓解释道:“上回,咱们比的是剑术,等于是要师父舍弃最擅长的掌法,拿剑术和小徒较量,而且,小徒刚好以前玩的就是这个,所以,师父就算输给小徒,应该不会太难过。但要是掌法也……”尴尬地吞了吞口水,他继续把话说完:“总之,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师父肯定会难过啦!”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在事前思忖这么多?练如滟诧讶之余,感动地喟叹,轻轻道了句:“你倒替我想得周全。”

  “这没什么,师父开心就好!”他答得真挚。

  “开心就好?这话,最近是在你嘴上扎根了么?动不动拿出来说。”

  “师父错了!”他含笑纠正,一手按上了左胸口:“这句话,不是在嘴上扎根,是在这儿。说好了,我不只要做师父的徒儿,还要做师父的亲人,当然得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喽!”

  放在心上……这齐磊呀,怎么可以把这种话说得像是寻常事一样?

  溜上雪颊的彤晕掩在灯烛火光里。对他这般的性子,她早明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是谁和你说好了?”

  “当然是师父啦!”齐磊答得直快:“所以,无论如何,小徒绝不想跟师父比试。如果非得如此才能知道是谁抢了擎虹剑,那就算了。”

  “那就算了?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么?”

  他耸耸肩,舒爽的笑容里有份洒脱。“拿我一个人的遗憾,换咱们两个人的开心,不是很值得么?”

  “这值得、那不值得,这会儿,你倒精打细算、称斤论两了起来。”他的坦诚直率,每每让她心头晃漾甜丝,却同时泛起热酸:“唉……我开不开心真有这么重要?”

  “这个当然了,师父是最重要的!”齐磊抓起她的柔荑,牢牢箍在掌中,就怕认真的心意没能递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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