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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坐在床边,看着凌乱被褥,回想昨夜,明知道不能惹火他,明晓得在这件事情上,她没立场要求,为什么偏偏出言挑衅?

  她真笨,记不记得初夜,要不是她说了乱七八糟的话,他们会维持良好互动;要是她不爬出墙,不去寻找答案,昨天,他会吃着她的菜,也许再次温柔相待,也许再允她些许自由。

  她老把事情搞坏,她老守不住身为情妇的分际,是她对爱情太贪心,是她看不清楚事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处,在他眼里,她一定可恶得紧。

  偶尔,人该学习鸵鸟,不该知晓的事情,便不要碰触,免得碰出一身伤痕累累,像她,便是最好的例子。

  没听到敲叩声,门已被推开,初蕊吓一跳,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以往只有雍叡有这等权利,而今……她抬头,是另一个陌生女子。

  “这是消炎药和避孕药,请范小姐吃掉。”她一样不客气,像对待囚犯的狱卒,冷漠疏离。

  “是。”她合作,拿起药丸,不分种类全吞进去。

  对方满意离开了,初蕊这才想起,为什么他不请医生,只给她消炎药片?是惩罚吗?如果是的话,就连药片都别给她,让她痛更久更重,牢牢记取教训,岂不是更好?

  缓缓走进浴室,面对镜子,她自问,以后呢?以后该何去何从?

  继续在这里等待他的临幸,假装爱情萌芽,春天捎来讯息?或是认清事实,任心死爱亡?

  爱情死亡?她的爱情从不存在,何来死亡?睁大眼睛,她努力寻找,寻找爱情曾经存在的痕迹,翻开记忆箧,没有……没有……一直都没有……

  泪翻下,成河成川,没有大海相容纳。

  她哭得好凄惨,死命咬住掌缘,不叫自己发出半点声音,伤心是她的事,不关任何人。

  哭呵……她哭呵……泪水呛了喉咙,她猛咳嗽,泪不肯稍歇息,抑不住啜泣,抑不住阵阵咳嗽,胃痉挛,喘咳间,她把消炎药连同避孕药吐进马桶。

  这阵泪,从白天到黄昏,她哭得无力支撑,扶住洗脸盆,任伤心奔泄。

  不平伤心无法收敛,未来无从想象,要如何面对雍叡,她想了又想,想不出所以然,僵着吧!僵持到处罚结束,也许他的妻子太温柔,温柔到他再不需要情妇增添情趣。

  走回房间,伤心好累人,半垂头,方想躺回床上,又有人进门。

  没有打招呼,她径自做着清洁工作。

  “请问……”初蕊开口,对方不搭理她,算了,她必须记住,这是处罚。

  拿起干净衣物,再度走入浴室,不顾热水冲刷的疼痛。

  痛?咬牙几分便闪过了,谁怕!抬高下巴,她只能在面对自己时骄傲,多么可悲。

  回房间,房间已恢复干净整洁,整天,她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全是浴室房间,囚室变得窄小,她只能安心接受。

  缩回床上,除睡觉,没别的事好做,趴身,仔细不压到伤口,瞇眼,身受禁锢,她让思想飞翔,没错,她是生存专家,再恶劣的环境都难不倒她。

  她想着童年、想着记忆中逐渐模糊的父母亲,想她的一生,也想师父对她的谆谆告诫。

  想什么都好,只要别想到雍叡、想到拥有他爱情的秦时宁,那么,她就能安心活下去。

  想通了,爱情是她的毒药,饮一口,心碎神裂,爱情不属于她这种人,贪心会教自己痛不欲生,既是如此,何必为难自己?

  不要了,不要爱情、不要雍叡的心,不要未来、不要明天,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一生。

  醒醒睡睡间,她发烧、她疼痛,辗转两星期,终是让她熬了过来,像摔落山谷那次,没有医生药物,她还是安然存活。

  伤口结痂,她更好睡了,不会压到伤口处,不会教疼痛唤醒,她索性睡得更理所当然。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事发已近两个月,而雍叡的婚期将近。

  是成心的,初蕊在床头放几本书,醒了便看,看过复睡,她用书本作迷幻药,沉浸在文学世界与梦境中,不去细数日子消逝,不分辨身居现实或幻境。

  她告诫自己,秦时宁不是他们之间的问题,迁怒不正当,嫉妒更无聊,真要寻问题,问题在于他们身分悬殊、性格悬殊、连命运都悬殊得不该有所交集,老天错了一次,没道理再错第二次。

  心沉寂了,她过滤多余心情,让日子在最轻松的睡醒间度过,也许下一次醒来,她发现雍叡已经不在她的生命中徘徊。

  睡吧、睡吧,安安静静、舒舒服服的睡吧,珍惜他提供的优渥日子。

  又睡了,她不记得明日是七夕,是雍叡要把织女娶回家的日子,她仍然沉睡,梦中,那是个甜蜜人生,在那里,没有苦难,只有愉快。

  门被打开,初蕊还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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