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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睁眼说瞎话!秦姑娘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当她走出屋子的时候,多少俊俏儿郎偷偷地凝望她,渴望能得到她的青睐,我不信你没感觉。”

  “我喜欢的姑娘不是她那一型的。”阿诺想了一下回答:“假若唐明皇遇到的不是杨玉环,而是赵飞燕,你想会发生杨国忠弄权,导致安禄山之乱吗?这叫做‘各花入各眼’,总要碰对眼才能发生感情,看不对眼,嫦娥下凡与我何干!”

  “嗳,别提嫦娥这两个字。”

  “怎么了?”

  刚好寒碧送来茶点,贞阳便叫她讲给阿诺听。

  “少爷有所不知,‘景蠡堂’的关堂主新近纳妾,是个烟花女子,花名就叫阮嫦娥。”

  贞阳吃了一块酥油饼,正喝着老君山,皱一下眉头说:“想想到了中秋节,夜里吃饼赏月看嫦娥,这看到的究竟是哪个嫦娥?什么名字不好取,取这种名字!”

  “夫人,这一年就一天中秋节,到时只要眼睛望向明月,心里想着月宫,没啥大问题的;可那个名妓阮嫦娥,时常碰得着,才令人着恼。”

  贞阳颔首,心烦的又吃了块一窝丝饼。

  “怎么回事?不过就是一名侍妾。”阿诺不解。

  “少爷有所不知,这烟花女子手段厉害,正得宠呢,连元配都得让他三分。”

  “岂有此理。夫妻是家的主人,妾者不过是服侍主人的下人,即使有所偏爱,也不可威胁到正妻的地位,否则必然妻妾不和,家庭纷争迭起。”

  “少爷说的是。不过她一个窑姊儿,岂懂得家庭伦常?只晓得争宠、争权,进门没多久就开始开了,连我们大人每每见到她都头疼!那种女人不知自重,说话老没个分寸,以为这里仍是白花榉似的,处处抢着出风头;而夫人这样的身分,也不便去干涉别人的家务事,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着她丫。”

  阿诺眼神一冷。“那贱人如此张狂,竟不尊重姊姊?”

  “她倒不敢向我挑衅,只是同住堡内,一家不和,难免会牵连到别家。”贞阳正想请阿诺帮忙出个主意,于是大吐苦水:“我最担心的是,那女人既美艳又风骚,关夫人既管不住她,怕她哪天会捺不住寂寞,做出败坏门风之事。更槽的是,堡里其它有地位的男人也都心痒痒的,对烟视媚行的风尘女子大感兴趣,恐怕纳妾之风即将盛行,到时候,我们这些正妻只好退位让贤了。”

  “姊夫也不管吗?”

  “他管生意就够忙了,这些家务事归我管。”

  寒碧在一旁敲边鼓:“少爷,你可得替夫人想个好主意,夫人这样高贵的出身,竟要受那种女人的罪吗?”她很了解少爷对夫人的偏心,绝不忍心坐视夫人蒙受半点委屈。

  阿诺哼了一声。“妓女?名妓?哼!跟姊姊说话都不配的下贱女人,竟然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姊姊面前,太荒唐了。”端起茶盏品茗,思虑片刻,带着他对贞阳素有的那种亲热而文雅的笑容说:“姊姊的意思,是不是想让那女人失宠,教关夫人重获丈夫的心?”

  “你有法子?”

  “我要想想,再合计合计。”阿诺拦下茶盅,重拾画笔,算是答应她了。

  贞阳和寒碧互视一眼,偷偷地笑。

  晚霞初露,山岚多姿。

  阮嫦娥不免想起住过去这正是一天热闹的开始,而在这里,日出而忙、日落而息,一切归于平淡、寂静,尤其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的时候,简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大把大把的光阴不知如何打发,闲得发慌,真想找人吵架。她自问不是天生的贱货,爱过生张熟魏的日子,何况青春有限,“花魁”的声势只会一年一年住下落,所以才想找个可靠的人安稳过一生。这北方六省有两个商场巨鼎,一是“诚记”,一是燕门堡,难得鼎鼎大名的三虎将之一,“景蠡堂”的关饮虹为她着迷,即使作妾也不算辱没“花魁”之名;心想,顶着燕门堡这块招牌,走出去也风光。

  等进了门,才知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从小在花街柳巷中长大,不曾过过一天家常生活,不知平常人过日子竟这般无趣!在妓院的关饮虹可以和她做怀喝酒狎笑,胡天胡地;一朝与他过夫妻生活,他就变成了大老爷,稳重威严,不苟言笑,走出家门则成了关堂主,士尊堡主,千御都局,时常要忙到天黑才回家,回到家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唉,闺怨啊!闺怨!

  比起过去千人捧万人讨好的风光,她并不感觉自己有多得宠,关饮虹十天到她房里七、八天,她认为理所当然,因为她美得惊人,别提赵宛晶那木头人休与她相提并论,放眼燕门堡众女眷,谁人能赛过她阮嫦娥?

  赵宛晶只会操持家务,哪懂得男人?前些日子,她竟想分派些家事给她做,存心害她弄粗两手是不,她当场便闹将起来。试问,这嫩蕊娇花岂堪风来磨、雨来打?

  阿蜂进来帮她点灯,告诉她:

  “老爷到夫人屋子去了,今晚你一个人用膳。”

  阮嫦娥哀怨得更有理了。

  “阿蜂,你说,我到底嫁得好不好?是不是选择错?”

  “小姐,你爱的是燕门堡在北六省的声威,可是,当家的并不是老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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