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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如果她有勇气、够理智,如果她肯承认摆在眼前的事实,即使没有这些照片,她也该了解她的婚姻早巳存在危机,她与希珑之间对爱的看法与付出,从来就不平等!他可以做到整晚不理她,故意回避她的碰触,一个藉口溜出嘴唇,就抛下她去做自己的事,从不曾用心探讨他俩之间也可以有共通的兴趣,也可以共同去完成一件事;他不,他嘲笑她缺乏远大的理想,才闲得无法安排自己的时间。

  “难道我错了吗?”羽童抱住头,她的眼睛像一泓乌漆的潭水,除了空洞,再也传达不出它要表达的感情。

  她从来只晓得由父亲口中学习做一名医生的贤妻,就像父亲称赞的母亲:娴静端庄、任劳任怨、不搬弄是非、不在丈夫开完刀疲倦的回家时唠叨家务上的琐事、全副心思放在丈夫和孩子身上。

  孟庆余是老一辈的人,羽童切身体会到时代巨轮的转变,她做不来母亲那一代女性的全心奉献,唯一不输给母亲的,是对丈夫的热爱、对这个家的忠诚。

  羽童自信她的钢琴弹得很棒,足以让希珑向朋友夸耀,奈何希珑是彻底的音盲,只要他在家,羽童就会主动关掉音响,也不敢将父亲家的钢琴搬过来。这就是爱,凡事皆为对方想一想,不是吗?希珑对她还有何不满呢?

  她的情绪沸腾起来,她不甘心,她绝不甘心!

  她要叫爸爸把那个抢人家丈夫的女人开除!羽童抢到茶几旁,拿起话筒,颤手按下七个号码,等电话接通,又按下孟主任的电话专机代号,等了似乎有一小时那么久,才听见那熟悉的声音。

  她心里鼓动得厉害,呼吸开始急促,一张卫希珑与谷琇晶相拥的照片就在她脚旁,她将它捡起来,撕得粉碎。

  “喂!喂?”

  “爸爸!”羽童只喊出两个字就已泣不成声。

  “小童女,你怎么了?你在哭吗?”

  羽童深感孤零无助,这时才醒悟了这世上唯有父亲是真心疼爱她,不会对她耍弄欺骗的手段,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悲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童女?羽童!”孟庆余的惊慌由声音中表露无遗。

  “爸爸……您快来救我……”

  “发生了什么事?我立刻叫希珑回去……”

  “不要!不要!他背叛我……爸爸,您快点来,……只有您能救我……”

  孟庆余答应尽快赶过来,才使羽童稍抑悲怀。

  她把一地的“证物”拾起来叠好,等爸爸来了好给他看。他一定有办法为她讨回公道,为了她,他什么都会做。

  羽童焦急的等待着,计算从医院到这里的车程,不时抬起头看时钟。分针一格一格的移过去,爸爸怎还不来?一个钟头后,她再也忍不住了,正打算再拨电话过去,铃声却尖锐的划破寂静,那么突然,使她有几秒的时间分不清是门铃声还是电话声。

  羽童焦躁的拿起电话,那边的声音已急泻而来:

  “嗯,孟小姐吗?我是谷经纶……孟主任出车祸了,和大卡车正面相撞……现在正要被送进开刀房,我打电话给你,请你立刻赶过来,主任一直在唸你的名字……”

  爸爸……车祸……和卡车相撞……

  这些字眼无法在羽童脑海中联贯起来,她正想斥责对方的荒诞,蓦然清醒了,房中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她几乎想放声大叫。

  爸爸!她的爸爸!

  “您一定要没事,您千万不要抛下我。天啊!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她不能失去父亲,那等于失去一切。

  *   *   *

  孟庆余已处于弥留状态。

  羽童终日以泪洗面也唤不回他的生命,无颜面对仇瑷苗关爱的眼神。

  “是我害死了爸爸,若不是为了我,他不会开快车和人相撞,阿姨,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一直在替爸爸添烦恼……”

  “好了,好了,别说了。”仇瑷苗似在安抚一个小孩。“你爸爸还没死,你不要先自己倒下来了。我看你这几天快把自己折磨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这里有我,你明天再来。”

  半哄半逼的把她送走,仇瑷苗知道自己做得很对。

  羽童回到住处,疲倦得几乎瘫在电梯内,勉强打起精神揽镜自照,差点把自己吓死了。她怎能一副丑兮兮的狼狈样给希珑瞧见?赶紧把十指插入头发内理顺一点,梳到肩膀后,好让一张脸显得有精神些。

  启开门,一阵声浪传来,羽童惊讶下没有贸然撞进去,等听清楚说话的声音是谷琇晶,再也忍不下满腔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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