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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欧去蓬闭上眼睛,“我的天!”他又睁开眼睛,已失去先前的自信。“难道我真的伤她很重吗?”他有气无力的自语。

  她说“已经不重要了”,跟目前所受的屈辱、伤害比较,过去那个创伤显得遥远而平淡,无心去计较了。

  欧去蓬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离开座位,在房里踱步,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看起来怎么样?”

  “很不好。”

  “你没有比较翔实、比较具体的形容词吗?”

  “为何你不去见她呢,董事长?”

  因为她恨死我了!欧去蓬在内心喊道。在此之前,他以为她的“我恨你”只是女人一时的歇斯底里,过阵子就没事了,此刻他相信她真是恨透了他。这感觉有如家庭里突然颳起一阵强风,该如何使它平息呢?

  “我去时孟小姐似乎正准备外出,门口停了一辆计程车。”石嵩为缓和他的焦躁,补充道。羽童不敢开车,拒绝了欧去蓬送跑车的心意。

  “她要走了!刘嫂没有阻止她吗?又不向我报告。”

  “她只是去植物园散散心而已。”

  “是吗?”他强笑了一下,也觉自己太小题大做。

  支走石嵩,欧去蓬终于领悟到他必须去面对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不愿再避开她了,他再也难耐不敢去见她的寂寞。是的,这个月来他寂寞得快疯掉了,他不想再欺骗自己。

  可是他不能忍受她怨恨他的样子,他会不顾一切说出令他们都后悔的话,他须得用个法子,使羽童不再计较那次的不愉快。

  他走向电话旁,先拨给熟识的珠宝公司,半小时后又拨给郑温温。

  *   *   *

  她的步伐那么沉重而缓慢,举止像个机械人般,走向最近的公园椅,眼神遥远而晦黯,一坐便是三个小时。

  “怎么办?”羽童摸摸平坦的腹部,不敢相信里面有个小生命依她而生。

  结婚三年盼也盼不来的孩子,却在最不该来的这时候来了。也是她大意,一直没怀孕就当自己不孕,没想要预防。

  妊娠六周要拿掉还来得及,但羽童想也不想便否决了。医生告诉她有些女人本身不容易受孕,或许这是她今生唯一能拥有的孩子,她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住他,孩子使她的人生又有了奋斗的目标。

  应该告诉欧去蓬吗?

  羽童反覆考虑,最后摇头否决了。

  欧去蓬排斥婚姻,他说过绝不会正式娶她,她几乎可以想像他知道她怀孕后的反应,他会指责她意图利用孩子拐他进礼堂,跟以前某个无耻的女人一样,说不定到最后孩子反而被牺牲了,羽童决定不告诉他,免得自取其辱。

  欧去蓬不在乎她也有人格与自尊,多一次侮辱想必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最好孩子是她一个人的,跟欧去蓬没有关系。

  现在她要好好想一想如何离开他,使他放弃寻找。

  首先她不能让人发现她怀孕了,应该还没有人怀疑吧,连刘嫂也当她是心情郁闷难解才食不下咽、吃了就吐,但恐怕也瞒不了多久,很快她的腰腹会开始变形,她必须在这之前离去。即使没有孩子,她也无意再待下去了。

  大致想妥当,羽童走出公园,招车回欧宅。

  坐车使她头晕,强忍着恶心欲呕的感觉,直到车子行进社区,她再也忍不住要求下车,狂奔至路旁草丛边乾呕不停。她害喜的症状愈来愈明显,还不时盗汗心悸,感觉忧郁苦闷,尤其夜半一个人时。

  踽踽独行回住处,她一路上警惕自己须小心别露出破绽,多待在房里少接近人。隔一段距离就睢见刘嫂站在屋前,一看是她马上跑过来。

  “好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以为你……”

  “以为我不回来了?”

  “不是。”刘嫂一笑。“郑小姐等你有一个多小时了,……哎哟,小姐,你脸色好苍白,怎么晒一下午太阳还……”

  “我没事。”羽童忙打断她。“郑小姐来做什么?”

  刘嫂说不知道,羽童猜她八成来为欧去蓬做说客的。

  褐色皮沙发上,除了郑温温,还有一位穿西装的男人,把一只黑色手提箱紧紧保护在他膝上,他身后还站着一名穿制服的警卫,见她进来全站了起来。

  “羽童!”郑温温亲切和蔼。“听刘嫂说你出去散心,现在觉得怎么样?”

  “是欧去蓬叫你来的?”羽童眼中流露着痛苦的神情。那男人始终不觉有必要向她说抱歉,连这种事都有人替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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