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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寡(3)


  如果机会再来,也让它等一等,我心绪仍然太过慌乱。

  直到差不多一年后,我才确实相信家辉已经死亡,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没有这件一息外,也许我与家辉在三两年后离婚也说不定,谁知道呢,感情是千变万化的,但是现在死亡凝固了这段感情,永还回味无穷。

  同事们虽然嫌我冰冷冰冷,但是也都喜欢我,因为我肯捱肯做,又没有架子,很快我就获得升级的机会,小小的出入口行同事们感情很融洽,大家都为我高兴,并没有猜忌。

  男同事有位叫约瑟的,很活泼,常常照顾我,我与他也很谈得来,我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他对我有意思,不过身份相差太大,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烦恼。

  人相处久了,总有感情,很容易恋爱,因此若不是“非此君不可”,不如避开一点,但他有空便来引我说话。

  一天下午饭时约瑟说:“每天只吃一个饭盒,啧啧,当心身体呵。”

  我用手撑着头,只是笑,不语。

  唉,再将息着身体,还不是说去就去,我惆怅的想,有什么用?

  “为什么你面孔上有那么多的沧桑感?”约瑟问。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好,抬起头来。

  “这么美丽的面孔应该充满欢愉才是。”

  我把文件取出来阅读,表示“我没有空,不与你说了。”

  约瑟摇摇头,走开。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总是有意无意间对我有所表示。

  我为了邀他,也想告假、调部门,但是放假在家,也无所时事,晚间的一段时间,已经很难渡过,总是把结婚指环取出细看,套在手指上转来转去。

  我不敢放假,平时总是做得很晚才走,凡是同事嫌烦的工作,都由我担纲。

  年来我瘦了许多,他们叫我“骆驼”,吃苦耐劳。

  约瑟说:“心事重了,似乎有一个解不开的结,来,告诉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忍不住,心想把事实告诉他,吓吓他也好,我说:“约瑟,你穷追不舍,我给你说了真话吧,我丈夫一年前去世,我心情一直很坏,我是个寡妇。”

  他呆一呆,怔住了。

  “明白没有?”我说:“你叫我怎么跟你们玩得起来?我没有那个心情。”

  过了很久很久。我听得他说:“难怪,但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既好气又好笑,“我身上有个疤,也同你说不成?”

  “你先夫是什么病?”

  “心脏病猝死。”

  “可怜的人,”他似乎一点他不介意,“难怪你如此憔悴,我明白了,错怪了你,原来你不是一个冷血动物。”

  “我是不祥人,你给我离得远远的。”

  他忽然大笑起来,“小姐,廿世纪末了,不祥人!你倒想呢,这种事又不是单发生在你一个身上,快快忘记过去,努力将来。”

  这下子轮到我呆住,他似乎真的不介意。

  我顿时松弛下来,如遇到知已,忍不住一五一十,把我与家辉的事都向他细说。

  他很耐心。

  听完之后他说:“你知道吗?我认识你也己经快一年了,你似乎只珍惜消逝的感情,不懂得抓住目前。”

  我的脸涨红。

  他说得也对,家辉在世,我们虽然是夫妻,我并没有和颜悦色的对他,也从不好好与他交谈、了解他。

  到现在,家辉烟飞灰灭,我才一层层地想起他的好处来,难道我正如约瑟所说,不懂把握现在?莫要待他知难而退,我才重熬寂寞岁月才好。

  我不讨厌约瑟,他细心、体贴、品格也好,我与他在一起,投机之处,比家辉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的心锁渐渐解开。

  约瑟马上觉得了,我们正经开始约会,他喜欢看电影,专挑喜剧片,本来我觉得无聊,后来看了几次,觉得嘻嘻哈哈,未尝不是调剂紧张生活的好方法。

  此外他喜欢法国餐,教会我喝波多酒,吃带子。约瑟相当有生活情趣。

  渐渐我们变成兄妹那样,事事与对方商量,但公司里的同人都说我们在恋爱。

  母亲风闻,喜孜孜的问:“找到对象了?”

  我说:“十画也没有一撇呢,言之过早,人家干吗要挑我?”

  “咦,你的条件亦不错哇。”妈妈好像受了委曲。

  我不响。

  有些人家是不想儿子娶寡妇的,母亲也应当明白。

  “他知道你的事吗?”母亲试探问。

  “我都告诉他了。”

  “何必这么坦白呢?”母亲抱怨。

  “话不是这么说,我亦无必要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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