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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4)


  我忙不迭拆开来看。

  里面亦没有上下款,只写着“我正在想法子提起勇气约会你。”

  全句十余个字,没有错字没有别子,文法亦不错。

  别以为写中文容易,写得通还真不简单。

  仍是紫墨水。

  我想说:如果你约我,我一口答应。

  但一整天都没有私人电话。

  都是公事公事公事。

  他当然已经忘记我,不在话下。新年新作风,老实说,我也想忘记他。

  最好有新的发展。

  茱迪在吃药,看上去很辛苦。

  “要不要放多一日?”我问。

  她说,“听说张太对我不满意?我有医生写的信。”

  “别理她。”

  茱迪笑笑。

  “着凉?”

  “我们在沙滩上散步至天明。”

  哗,真有精力。

  原来无论做什么,先决条件便是健康,连浪漫都要精力。

  “这么冷。”我说。

  “我不觉得,”她一边擤鼻涕一边陶醉的说:“有什么冷?我的手一直被他握着,我并不觉得冷。”

  “你们会结婚吗?”

  “结婚?”她膛目结舌,仿佛不是与我在说同一语言。

  “怎么,不打算结婚?”

  “我们想都没想过要这么做。”

  呵,纯享乐。

  “甄小姐,白天做工那么辛苦,下班之后,总要找些有趣的事来做,否则会疯掉。”

  她说得对。

  我就快要疯了。

  总得做些事来调剂精神。有些人喝酒,有些人吃烟,有些人泡的士可。只有我,除了偶然幻想太阳会得终久照进我的生命,简直一点不良嗜好都没有,生活苦闷,日积月累,真怕自己会崩溃。

  茱迪说得对,我要向她学习。

  从何学起?真是难题,我还可以出来去疯吗,还会有人请我去跳舞玩耍吗。

  报告打好拿进来,我查一查错字,便交上去,用不用就随她了。张太很有一点怪脾气,她看不得有人闲着,有用应用,她爱叫人写长篇大论的报告,写好之后改十次,经过三个月,那篇完美的报告使束之高阁,没了这件事,永不见天日。

  开头的时候大家都很困惑,久而久之,养成习惯,也不当是一回事,不过士气差得不得了,因大家都分不清哪件工作是真正重要,哪件是张太叫我们做来寻开心的。

  这是另外一件事。

  我替那盆铃兰加了几滴水。

  不知它可以摆多久。

  那个人会不会鼓起勇气来约我?

  那个人是谁?会不会是我一向倾慕的那种成熟,有一份好工作,对女人负责的男人?

  每次我看到那样的男人,心中都会想!我小时候也是一个标致的女郎,为什么从来没遇到一个这么好的男人?

  后来不大想了。

  因为泰半嫁得好男人的女人,隔了几年也都不开心,也都离了婚,正如我说,看包装怎么可以真正认清楚一个人。

  铃兰的香使我着迷。

  五月,五月要到巴黎,搭火车去到近郊,者漫山遍野的花,一搭搭紫色、米白、淡黄、深深浅浅的红,一层层,每一处都像印象派的风景画。

  爱煞了这样的情景。

  我坐在书桌前胡思乱想。

  茱迪说:“这些信都过期,要即时答覆,还有,有两个电话必需要覆,你看看。”

  我完全不想做事。默默头,呆坐。

  逢人都会有心不在焉的时候。女人当然喜欢遐思,而男同事,在赌马、炒金子,买卖股票上费的精神,恐怕比任何女同事都多。

  我终于问:“茱迪,这盆花,是谁送来的?”

  “花店吧。”

  “你肯定?”

  “是小明拿进来的。”小明是公司里的后生。

  “你去问小明,由怎么样的人送上来。”

  “肯定是男人,这是什么花?挺有趣。”

  “去,去问小明。”

  她出去一会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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