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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环蚀(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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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为何会有那么多的折磨,做人到底是为什么,我一时胡涂,一时清楚,心中悬挂著绿色雨衣的少女。 母亲在我大学毕业那一年离婚。 婚姻共维持了七年。 这七年我.一直住在宿舍,也习惯了,即使是放长假的时候,也不过回家坐一坐。 宿舍地方小,所以我没有私人浴室,没有音响设备,没有电视机……物质享受贫乏。生活中主要调剂是看书,什么都读。 同学都知道我只得两套衣裳,并不看低我,反而都说要学我的朴素。 “一连三年都考取奖学金,连书簿费都有著落,”他们说:“不穿衣裳咱们更敬重他,哈哈哈哈哈。” 母亲离婚后,我又搬回家去。 她老了许多,非常若涩,脸上罕见笑容,性情有些古怪,谁能怪她呢,环境造人,那么苦的生活,就有那么苦的人。 她仍在工作,仍不爱做晚餐,通常由我为她做晚餐。 我很快找到一份好职业,安定下来。 母亲说:“儿子都赚薪水,我也该退休了?” “辛苦那么多年,也够了,让我养活你。” “可是空下来做什么?”她迟疑。 “享福呀。” “我不懂享福。” “学习。” 她苦笑,“不行,你差不多要成家立室,我不能拖累你,免得人说你负担重,嫌你。” “妈妈,那样的女孩子我才不要。” 母亲抚摸著我的面孔,“父母不长进,令你受委屈。” “妈妈。”我大力拍她背部。 母亲一直郁郁寡欢。。 正如她说,已有女孩子注意到我。 读书的时候,无论异性如何暗示,我都无动于表。但出来做事,少不免应酬几句。 都不是我的绿衣女郎。 同事之中,也有对我特别关心,甚至替我织毛线背心都有。 但使我震荡的女孩子,却从没遇见过。 直到一次在某跨国公司的会议室遇见一个女孩子。 一眼注意到她是因为那套薄荷冰淇淋般颜色的套装。 许多人认为职业女性穿黑白灰最有尊严最高贵,弄得会议室暮气沉沉,难得看见赏心悦目的水彩色,况且,又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只颜色。 于是我冒昧地兜过去看她的面孔。 她抬起眼来,自我介绍。 令我惊艳,五官有三两分似我心中女郎。 马上微笑,“我们彷佛见过面。” 她再仔细打量我,“没有。”她肯定的说。 这不要紧,三天后我们开始第一次约会。 三个月后我把她带回家见母亲。 原以为母亲会喜欢她,一个有学识、大方、经济独立的女孩子。 但是不。 一次会面,母亲足足批评了她十次八次!想起来便说几句,想起来便说几句,令我十分烦恼。 母亲根本不是针对人,而是针对事。 那件事再简单没有,她不想我结识固定的女朋友,她怕失去我。 理智上她接受儿子长大后会离开她,但感情上她应付不来。 这将是我最大的难题。 怎么说服她?我是她生命中唯一的锚。 可怜的母亲,可怜的我。 从此我没有把女友再往家里带。 母亲生日,我竟忘记,开会至七点多,才疲倦地返家。 只见妈妈铁青面孔,坐在客厅中央生气。 我暗暗吃惊,不知为何原委。 母亲随即开始埋怨、诉苦、解释,一说说了三个钟头,我连领带都来不及解开!呆著脸坐在沙发上听她教训。她以为我与女友寻欢作乐,以致完全忘记这个重要日子。 我纳罕起来,妈妈一向不注重日子过节,从不庆祝,好几次连她自己都浑忘。 她是要打听我同女友走得怎么样啊,竟如此旁敲侧击,无理取闹,我啼笑皆非。 我没有辩驳,免得火上加油。 等她累了,走过去拍拍她肩膀,然后上床睡觉。 半夜听到母亲哭泣。 声音低微,却哀痛欲绝,听到这种哭声,觉得人生一点味道都没有。 母亲生命中唯一可靠的男性是我,而我总有一日要离她而去。 那是一个初冬的晚上,天亮得迟,我听她摸黑起床梳洗上班。 上班,母亲上了一辈子的班,苦乐自知,从未曾有过靠山,从没有休息,山长水远,跋涉了去做足八小时,除非倒下来,从不休假。 随后我也起床出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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