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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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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安姆斯庄钟斯。”我说。 “他呀,他自然是,我也说他好,若是他也罢了,别人没意思,真娶了我,那几十镑周薪,一年九个月的冬天,我也受不了。”我侧头看她。她在台灯下微笑。她大概是喜欢我的,几次三番,她都先向我来低头,以她的性格,很不容易;以她的性格,吃过她白眼的男人的确也不少。娘娘腔有娘娘腔的好处,瞧这女孩子! “说说你以前的女朋友。”她说。 “不说,你以前的男朋友逢人说你,你有什么意思?” 她答:“我乐都乐死了,只怕他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笑,“她跟你差不多,不过比你强硬,她不哭的,打网球又够力。长得也很漂亮,后来嫁了别人,大概很开心。完了。” “你们在一起多久?”她问。 “两年多三年。”我说,“为什么问?” “你记得她?”小燕问。 “当然,她是我女朋友,我们接过吻的。”我得意的说。 “呵,这么难得呀!”小燕取笑,“还拥抱啦!还少不免到郊外去,绕着大树兜个圈子啦,真够情趣,跟国语片一样!” 我被她气结。 “你的男朋友呢?”我问。 “我没有男朋友,你可别不相信,我真的没有男朋友,我不是三贞九烈的女人,只是看不中周围的人,要把自己送出去也不行,你说多惨!”她扁扁嘴。 “你的《红楼梦》看成怎么样了?” “没什么好看的,”她落寞的说,“那宗旨不外是说:女人要长得像猪,不然就够你受的,上帝不会放过聪明漂亮争气的女人。这种书看来做什么?” “不看也算了。”我说。 “嗳,你到底出不出去?”她问。 “不去。”我说。 “真是,我还没吃饭呢。”她说。 “罐头里还有几块饼干,吃了吧。” “士可杀,不可辱。”她笑,“不吃!” “那你就饿死吧,可惜你是洋士。”我起身穿衣服。 “干什么?”她问。 “陪你出去吃呀,总不能隔壁死一个、这里死一个,像什么话!”我扣大衣的纽子。 她看著我,问我:“你到底讨厌我吗?” 我说:“你问这种问题干什么?你只要不无理取闹,做朋友,谁讨厌谁?” 我们挤公共汽车出去,我请她吃面,她高兴得似个孩子,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四姊长四姊短,我绝口不提四姊了。我一个晚上都很静,吃完东西,打发她回家,我回去还看了一章功课。我又恢复正常的了,这便是我对现实反叛的结果。 我不知道别人轰轰烈烈的反叛是怎么样的,像丐士甸。 我太自爱。我是懦夫。 星期三,我上街买了一条银项链当礼物,算是女方的贵宾,到钵兰酒店去转了一转。黄一眼把我认了出来,跟我握手。我心平气和。 (我的校长说,不可能解决的事,不要想太多。) 黄的女儿很美丽,可是皮肤颜色很深,一眼看上去,像马来亚人或是菲律宾人,跟她的父亲不大像。我转一个圈子便想走了。 黄很是够气派,仍然是黑西装,白衬衫。 我远远看到小燕,跟她打了个招呼,我没有留下来吃饭,我喝了一杯酒,便离开了。我去看四姊。 我心平气和的去看四姊,想跟她道歉,我那些反常的举止,是不对的,是不礼貌的。我真的心平气和。 车子到了她的家,还很早,她大概在吃点心,门没有锁,我按了两下铃,没人应,一推门就进去 我进去的时候,她刚刚自楼梯下来,见到我,先是一呆,然后招呼我。她的脸色是雪白的。我一眼看就知道不对劲,发生了事,她的手指上流著血。 我说:“你手上受伤了。” 她看了一眼,不以为意,“是抬那只大箱子,太重了,勾了手指甲。” “痛不痛?” “不觉得。”她找了一块胶布,贴上去。 “你搬什么?”我问,“要不要我帮你?” “家明——”她转过头来,“我搬家。” “怎么忽然搬家?”我愕然问。 “我很方便,只有两只箱子,你愿意帮我吗?”她问我。 她的脸色是这么雪白。 我点点头。 “帮我叫部街车,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她说。 我很冷静的说:“好。” 我拿起电话,叫了一部车子。车子十分钟后会到。 然后我上楼,她在收拾衣物,真的差不多了、地方并不十分乱,我只是帮她关上箱子,抬下楼去。 四姊仍然很镇静,一丝不乱,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嘴角少了那种笑容。 多说多问都是没有用的,我不想多说话。 我们等来了车子、她把门匙放在门口的地毯下。司机与我将箱子搬上车子,我与她两人挤在一起。 她的手抖著,嘴唇都变了颜色,可是她仍然是镇静的。 我问她:“箱子搁哪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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