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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这是他接到一通电话,背转身讲了几句,匆匆说:“我要到医院去。”

  母亲惊问:“老伯有事?”

  “他已辞世。”

  我与妈妈“啊”地一声。

  妈妈给我使一个眼色,我急急眼在王旭身后。

  他转身,“咦,你怎么跟着我?”

  我微笑,“你再也甩不掉我。”

  他苦笑,“我倒是想。”

  我俩一起上车驶往医院。

  我默默陪他办手续,他说:“你不必在此。”

  我坦白说:“知道程序也好,迟早轮到我。”

  他揉一揉面孔,“人生说不尽的磨难。”

  我与他坐在角落,两人额头都几乎碰到膝头。

  “小亮,你我一见如故。”

  我答:“真是意外之喜。”

  “你几岁?”他忽然想起问。

  “夏季便十七。”

  “什么,”他大吃一惊,“只得十六岁多一点?我岂非认儿童知己?”叫苦不已。

  我笑,“你如此拘泥,我无话可说。”

  “我已经四十二岁了。”

  “王老先生,幸会。”

  他叹气,“你看你多调皮。”

  从来无人那样形容过我,我有点意外。

  我问:“你妻女呢,可会赶来送老伯一程?”

  他答:“我未婚,无妻无儿。”

  “我太多话了。”

  他说:“这个时候,幸亏有你作伴。”

  “假期结束,我要回去开学。”

  他冲口而出,“小亮,留下,做我学徒。”

  我怔住,一颗心几乎从胸口跃出。

  我原以为只有圣琪才会获得类似邀请,但是今天忽然有男子向我作出如此建议。

  我嗫嚅,“我在滑铁卢将升二年级……”

  “我可以帮你调到纽约大学。”他紧随说。

  “我不喜欢纽约。”

  “那么,到天气和霭的夏威夷、加州、佛州。”

  “我怕应付不了半工读。”

  “毋需这一刻决定,你想一想,好好考虑。”

  我叹口气,“妈妈如果没有我这个担子,即时可以退休,我实在不忍心看见她如此疲乏还四处做工。”

  “从前,女子都可以安坐家中照顾子女,外头由男人拚搏,今日男人都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低头不出声。

  “我送你回家。”

  “屋子已经出售,我将回滑铁卢。”

  “我可以探访你吗?走得开既来。”

  我握住他双手,他手厚大,是一双工具手。

  第二天我收拾行李上路,母亲跟我说:“这次我大丰收,我问王旭,将来可愿与我合作——”

  我嗤一声笑,“他哪里做这个生意。”

  “被你猜中了,他很客气地说他没有兴趣,咦,你倒是了解他。”

  “我只不过猜想。”

  “我把应得一份给他,他退回说留着给你做学费。”

  “妈妈你太娇纵我了,原来你赚钱如此辛苦。”

  “小亮,王旭希望收你做学生,我已同意。”

  “他如何建议?”

  “白天你上课,谭余与他一起学习,他付你工资,你又得额外学分。”

  “妈妈,他已四十岁。”

  “在你们眼中,四十多岁是生命极限可是。”

  我解释:“当我三十多岁时,他已经六十。”

  母亲笑出来,“你打算与他合作那么久?”

  我不禁惭愧,没想到母亲比我先进开通。

  第二天我乘飞机回家。

  回自己的家,难度还需通知谁不成。

  我用门匙启门,把行李拎进走廊,就看到了奇景。

  我看到圣琪披着日式丝袍坐在安乐椅上,香肩半裸,翘着大腿,她前边跪着一个男人,我吓一跳,连忙往后退。

  糟!浑忘这位客人时时有出轨行为。

  接着,我发觉悟那男子蹲在她跟前,正捧着她一只脚吻她足趾。

  我好想笑,那人听见声响转过头来,我如遭雪殛,那人,那人正是邓剑华。

  我“呀”地一声,像是被人在脚跟砍了一刀,全身五个立场品脱血液汩汩自伤口流出,耳畔嗡一声,头晕,几乎昏了过去。

  他俩不约而同站起,比我更加吃惊。

  我胸中一口浊气上涌,说不出话来,不知过了多久,我手脚才恢复力气,稍微移动。

  我无法提高沙哑声音,我只是说:“走,两个人马上走,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我打开大门,看着两个人衣冠不整,失魂落魄地离去,圣琪连鞋也没穿,但是不必替她担心,她有的是办法。

  我关上门,立刻叫清洁公司派人打扫,同时,召锁匠换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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