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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吕良随即说:“陈小姐,那你可以走了。”

  之之忽然勇敢起来,她同张吕两人说:“我不会就这样走,你们要向我交代,这间公寓属于我,由我向朋友租来,你们怎么可以不征求我同意就胡乱征用,你们要对我负责,我要对房东负责,不然的话,牵连起来,人家还在梦中,太不公平了。”

  吕良张翔面面相觑。

  陈知说:“是我答应他们的,我们不够经验,我们部署得不够理想,我们日后才讨论,之之,请你下楼去买点食物饮品上来。”

  之之张嘴想要说什么,终于合拢上嘴,如是三两次之多,她颓然说:“三更风雨夜,这是个苦差。”

  厨房门被推开,那浓眉大眼的年轻人静静走出来,吕良与方翔立刻恭敬地迎上去。

  之之不禁暗暗摇头叹息。

  华人就是喜欢把人神化,捧至一个高不可测的地位,千秋万载,永垂不朽,二郎神、哪咤,统统是神明,全部神圣不可侵犯,完全没有商榷余地,肯定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捧的那个人最无辜,神智再清醒也不管用,一天两天三天受得住,日子一长,也就相信三五成,渐渐就自觉英明神武,号令天下,谁敢不从。

  吕良与张翔一看就知道是在本市受教育的年轻人,照样依样葫芦爱上这一套,难道这种脾性流在血液与因子里。到了一定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之之看着那年轻人,忽然说:“看得出你安然无恙。”

  吕良大表讶异,这女孩好斗胆,竟敢冒犯英雄。

  张翔连忙过来夹在他俩当中。

  那年轻人倦容毕露,却仍然目光炯炯,他说:“我们一定会成功。”

  之之说:“请记住,伟人的志愿是牺牲自己令众人生活得更好,伟人的志愿不是要大家牺牲令他生活得更好。”

  此话一出,众皆失色。

  那年轻人目中精光忽然收敛,别转面孔。

  之之穿上雨衣,到附近便利店采办食物。

  她仰起脸,任由雨水披面,晕眩的脑袋才镇定下来。

  一只铁罐被风当朗朗地吹得在行人道上打滚,之之如惊弓之鸟,连忙躲在一旁。

  半晌她才走过便利店,额角湿透,不知是汗是雨。

  心里又挂住母亲,看看时间,天都快亮了。

  之之抱着一大堆食物去付帐。

  售货员笑道:“宵夜是吗,通宵打牌,特别容易肚饿。”

  之之唯唯诺诺,付钱离开。

  她把食物带到。

  “我可以走了没有?爸爸在等我。”之之悄悄问哥哥。

  陈知握着妹妹的手,“谢谢你。”

  陈之与哥哥抱一下。

  吕良走过来,郑重地叮嘱:“陈之,这件事你要守口如瓶,严守秘密。”_

  陈之无限反感,“你们说话要当心才真,莫又把整本地址通讯名单交出去才好。”

  吕良不信有这么悍强的女性,一时语塞,只能光瞪眼。

  之之同哥哥说:“当心。”

  她开着小汽车回到家里,恍然隔世,抬头看到祖父打着伞迎出来。

  “之之,这边,快来这边。”

  之之忽然觉得幸福并非必然,她不知良己何德何能,廿多年来尽享丰衣足食,饱受呵护。

  之之不由得泪流满面。

  她连忙下车,“爷爷,你当心沐湿。”

  “你母亲已经退烧,没事了,怎么样,找到兄弟没有?”老祖父把她搂在怀中。

  “他不晓得躲到哪里去了。”

  “快进屋来,看你脸色煞白。”

  之之摸摸面孔,肌肉都是麻木的。

  之之跑上楼去,一进卧室,她母亲便转过头来看着她微笑。

  之之如获至宝,伏到床前。

  “之之,辛苦你了。”季庄握着女儿的手。

  之之张开双臂,抱着母亲,“我一生一世都不会搬出去住,我一辈子都不要离开家,我要永永远远同父母在一起。”

  季庄讶异道:“之之你好像有感而发。”

  陈开友闻声过来问:“陈知回来没有?”

  季庄也问:“我儿子倒底在哪里?”

  “那么高那么大的小伙子,何劳父母担心。”

  陈氏夫妇想一想,也是对的,便暂不言语。

  之之疲乏地站起来,“我累坏了,我要去躺一会儿。”

  她父亲说:“趁八号讯号还没下来,好好睡一觉。”

  之之只觉双腿如棉花,轻软得抬不起来,脖子酸,手臂痛。

  这真是可怕的一夜,又黑暗又漫长。

  回到房中,之之拨电话给张学人,这次总算有人来接听,之之讽嘲地问:“回来了吗?”

  张学人莫名其妙,“我根本没有出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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