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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守丹已经趁这个机会进房去把门关上,疲倦地靠在门上。

  不不不,极小极小极小的时候,母亲是爱她的,寸步不离把她带在身边,小小守丹时常感觉得到母亲柔软的嘴唇接触到肌肤的美好感觉,丹丹,丹丹,是母亲呼唤的声音,她与父亲每朝第一件事情便是来看她。

  但那已是上一世的事,一个人若记得前世的事,一定是妖怪。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所有笑脸一去不返,母亲先是哭,眼泪干涸之后,便再也不接近守丹。

  梁守丹曾经拥有过父亲与母亲。

  现在两者都没有了。

  “心扉,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都曾立志,要做一个怎么样怎么样的人,我们都曾天真的以为,只要发奋、努力、好好做人,愿望就可以达到,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发觉,原来,等待着整治我们的,是命运模子,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便套将上来挤压,终于,我们忍着疼痛在夹缝中畸怪地存活下来,这时,同我们原来的样子,已有着很大的出入,真是唏嘘,心扉,我们身不由已。”

  “守丹,我十分词穷,不知如何安慰你才好,偏偏自你的窗户看出去,那一角天空,天天灰色,假使我说,有另外一扇窗户,那外头的天空,碧蓝澄明,你会不会相信?”

  “心扉,请问那扇好窗子在哪里?”

  “守丹,那样的窗子,是要你很勇敢很耐心地去寻找的。”

  守丹读完信,叹一口气。

  她问:“于新生,你是我的窗户吗?”

  于新生听得一头雾水,只是笑。

  “你这个傻小子,你根本不晓得窗户在哪里。”

  于新生看着女友,“女孩子们到了青春期都打哑谜吗?”

  一次于新生送她回家,叫罗伦斯洛看见,问:“那是谁?”

  “同学。”

  招莲娜马上坐到他们二人之间的沙发上,一脸幸灾乐祸,专等有人吵架。

  “侯先生不会喜欢。”

  守丹淡淡说:“那侯先生不该忘记在合同上提这一笔。”

  罗伦斯洛吃了一记闷棍。

  招莲娜笑得如一只夜枭,“侯先生不喜欢,还是罗伦斯洛不喜欢?”

  守丹马上说:“罗伦斯,你没有必要隔天来这里巡视。”

  罗伦斯洛迁怒招莲娜,“你是该搬出去了。”

  “不,”守丹笑笑,“她可以住在这里,一辈子也不用搬,是不是,母亲?”

  招莲娜瞪着守丹。

  罗伦斯洛怪笑起来,“莲娜,不由你不服输,守丹比你年轻,比你强壮,她还有大把岁月,可以慢慢收拾你。”

  “心扉,那个温柔地一下一下拍我背脊,直至我入睡的人,是谁呢?我还记得,有人总是亲手喂我,在我耳边说:‘丹丹慢慢吃,吃多一点,快高长大,勤力读书,孝顺父母。’那,又是谁呢?”

  “守丹,你比我清楚,那是你母亲。”

  “心扉,我也知道那是妈妈,她在多年前已经故世,我成为一个孤儿。”

  “罗伦斯,别同我作对,我们出去兜风。”

  罗伦斯洛把车子驶到山上。

  “告诉我,罗伦斯,侯书苓是否有病?”

  罗伦斯一怔,“什么病,你看他像个病人吗?”他否认。

  “有许多病是看不出来的,”守丹说,“譬如说,我有病,我妈妈也有病,”她笑嘻嘻地看着洛君,“你也有病。”

  罗伦斯洛悻悻然,“守丹,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守丹再问:“侯书苓有没有我们这样的病?”

  罗伦斯洛答:“你自什么听来的谣言,我同你说,外头不知道多少人妒忌他,你看他这个人,要才有才,要钱有钱,是侯家唯一的继承人。”

  “他有没有结过婚?”守丹好奇。

  “这年头谁没有结过一两次婚。”他不肯正面回答。

  守丹有点佩服他,许多伙计喜欢把老板的隐私传得路人皆知,以示权威,罗伦斯洛倒是从头到尾不肯讲一句半句是非。

  “你自己找机会问他岂非更好。”

  “你呢,”守丹问,“你有没有结过婚?”

  “十年前结过一次,”对于本身的事,他非常坦白,“离婚后才认识你母亲,那段婚姻只维持了两年。”

  “有无孩子?”

  “很不幸,没有,也很幸运,没有。”

  “呵。”

  “我们都不是带孩子的人。”罗伦斯洛居然与守丹谈了起来,“叫我天天下了班赶回家抱婴儿,我没那个本事,知道自己做不到,而不去做,不算太坏,最差是那种明知做不到而硬是不负责任去乱做的人。”

  守丹笑,没想到洛君还是个哲学家,讲出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来。

  “我不是不喜欢孩子,人家的孩子我却喜欢得不得了。”

  “将来,或许你会考虑再婚以及养育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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