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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培吐吐舌头,“真正名牌没有几个,倪匡是其中之一。”

  “要死快哉,越说越不像话。”祖斐大笑。

  “谁叫他们是名人,姓名不得不给人家嚼舌根。”

  祖斐说:“我不能再笑了,你请回吧。”

  “明天我不行,后天下午来接你出院。”

  “再见。”

  走到房门口,沈培又转头,“祖斐,本市没有姓靳的名作家。”

  “也许人家用笔名。”

  沈培沉吟,“我去打听打听。”

  “沈培,不用了。”

  沈培看她一眼,“我明白。”

  祖斐看着她离去。

  是非太多,流言甚劲,万万不能靠一双耳朵误信人言,要靠双眼观察。

  第二天,祖斐用手接了一点点水,洒向那盆铃兰。

  花香渐浓,小小蓓蕾光洁精致,像假的一样。

  真可悲,太好了就似假的,真的非有暇疵不可。

  医生检查过后,说几句使祖斐宽心的话。

  祖斐也愿意相信这已是不幸中之大幸。

  中午时分,祖斐看起历史小说来,十分着迷,心想不知靳怀刚写的是何等样的作品。

  相由心生,那样的人,无论如何不会写出猥琐的文字来吧?

  “妈妈。”祖斐一呆。

  谁叫妈妈?她苦笑,别开玩笑。

  转过头,看到房门口站着一个小小人儿,刚学会走路模样,伸展两只胖胖手臂平衡身体,看着房内人笑,一边叫妈妈。

  “哎呀,”祖斐蹲下来,“你怎么流浪到这里来,我不是你的妈妈。”

  小孩一步一步谨慎地朝她走来。

  祖斐紧张极了,如何应付呢?干脆诈癫纳福,一把拥在怀中算了。

  这时她听见有人呼叫:“宝宝,宝宝。”

  那孩儿听见,迟疑一下,停住脚步,身体晃两晃,转身,又向走廊走去,动作机械化,祖斐看在眼内,大笑起来。

  他的真母亲抱起他,朝祖斐歉意地点点头,离去。

  这就是小说家笔下所谓偶遇了。祖斐惆怅地想,她与婴儿的缘分,止于此。

  “祖斐。”

  “噫,你好。”

  靳怀刚穿着一套藏青色西装,雪白衬衫,精神奕奕。

  这正是祖斐最喜欢的两种颜色。

  较早些时候,祖斐热爱换新装,大包大包买回来,天天不同款式。

  结果一日她听见母亲同亲戚说:“祖斐穿那么多衣服,最好看最神气还是那套校服。”

  之后她思想便有点搞通,一日比一日更走近整洁庄重的作风。

  “今日精神好得多。”

  祖斐停下神来,“靳先生倒是抽得出空来。”

  他微笑。

  “真没想到小小几个花蕾便能制造一室清香。”

  靳怀刚答:“我们那里盛产白色香花。”

  祖斐抬起眼睛,“你们那里?”

  “啊。”他一怔,“是。”

  “靳先生是华侨吧?”

  他点点头。

  写作、种花、阅读,多么悠闲高雅的生活,祖斐任由想像力不切实际地飞到老远老远。

  “没想到你喜欢花,改日我再替你带来。”

  祖斐笑,“我还以为今日会有缘一睹大作。”

  靳怀刚想一想,看着祖斐说:“只怕你一看拙作会吓一跳。”

  他说得有点认真,祖斐不禁担起心来,他到底写什么?

  幸亏他又说下去:“我比较专长写报告性文字,甚为枯燥。”

  “不是写小说吗?”

  “小说也有很多种。”

  “爱情小说?”

  靳怀刚笑,“当然,小说中少不了这个元素,”

  “我一直佩服搞创作的人。”

  靳怀刚又笑,“不外是一份职业罢了,不过我们那里的社会风气较你们更重视艺术。”

  祖斐听在耳中,颇有同感,“本市颇有急功近利作风,艺术家地位不高,你们那里当然不同。”她假设他来自北美洲。

  靳怀刚转变话题,“看我带来什么。”

  “什么?”

  他提起公事包,打开来,像变戏法似地取出葡萄酒与水果沙津。

  祖斐正中下怀,启然毫无顾忌地吞一口涎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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