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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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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就冷。我怕冷,是睡电毯子一直睡到五月底的人。 后来我问:“姓忻的为什么巴巴的还了钱来,为什么我们又不受?” 大哥说:“管它呢,也许母亲动了真气。上一代故人特别恩怨分明,为一点小事恨人一辈子,完全是农业社会情意结,你只要把信封带到,什么事却了结。” 说得也是。 “有什么恩怨?” 大哥更不耐烦,“当然对是我,错的是人,但凡恩怨,都为肯定别人九流,自家一流而起,多说无谓。” 我就这样子到了乔治王子镇。 就这样睡在陌生女人的沙发上。 我冷得要命。 捱到天蒙蒙亮才睡着了。 希望那位李小姐别大清早来扰我的清梦。 她还是来了。 真要命,我要见的是忻小姐,而李小姐偏偏要钉牢我。 我间:“忻小姐什么时候到?” “下午。” 真要命,此刻才上午八时。 “下午几点?”我打个呵欠。 “三点。” “看,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走走吗?” “什么也没有。”她仍然不友善。 “商店、戏院、桌球室,什么也没有?” “你可以着电视卡通。” “你们如何度日?”我坦白的问。 “等象你这样的陌生人来了,看你要做什么,也是消遣。” “我走了以后?” “看电视卡通。”她木着一张脸,赌气如一个孩子。 我讽刺地说:“以及喂猫。” “你说得对。”她瞪着我。 有趣。她有一张非常清丽的面孔。 我问:“你会为我煮早餐?” 她摇头,“我已经吃过了。” “哦。” 我到厨房去自己动手,仿佛已经住在这间屋子一辈子。 李莉跟着进来。 自从我进门之后她都没有对我笑过。 我存心逗她。 “住外国有什么好?”我说:“外国小子都没有人性,即使在恋爱,也还斤斤计较,开车去见女朋友,还得叫那女孩子付一半汽油资。” 李莉白我一眼。 “你是土生女?” “先生,你太好奇。” 我大口喝着麦片。 李莉喂猫。 “你不用上班?” 她不答我。 我耸耸肩。 稍后我在书房找到一副电脑棋子,下了起来,连输三次,被逼降级。 “嗨。” 在我背后有人招呼说。 在外国,无论是祖孙父母叔伯师友情侣或是其它人伦关系,总是“嗨。”一声算数,令人厌恶。 我不耐烦的转过头去,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这会是谁? 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姑娘,穿工人裤,红色小毛衣,梳两条小辫子。 我放下棋子,“你是谁?”意外之喜,我喜欢孩子。 “我是忻乐基。” 也姓忻,我终于见到忻小姐了。 忻小姐。 “你好。”我与她握手,“你打哪里来?” “我住在姑姑家,当妈妈不在,我总是住姑姑家。” “妈妈?妈妈不在?”我问:“你妈妈是谁?” “我妈妈是忻齐家。” “哦。”我惊讶,“那你不是忻小姐。” 李莉在门口出现:“乐基,来这边。” 那孩子立刻走过去。 她搭着孩子的背说:“去做功课。” 孩子上楼到房间去。 李莉瞪我一眼,“对小孩说话要小心。” “对不起,”我是真心的,“我一时失态。” 她白我一眼,“子女跟母姓,有什么稀奇?” 什么都不稀奇,是是是,将来男人怀孕生子也不稀奇。 我闷声大发财,但多多少少已经明白这一家子的私生活非比寻常。 这一切都不关我事,我的工作是信差,只要把信封递上,我便大功告成,管那么多干什么? 小女孩取了图画纸尺颜色笔下来,在地上摆摊子做艺术家。 李莉到花园去剪草。 生活闷是闷些,但安乐得很,一家三口!三个女人。 多么奇怪的一家子,而且还分开两间宅子住。 我看着忻乐基画画。 那是一张美丽得不能形容的图书,色彩斑斓,大胆豪放,这孩子绝对有艺术天才。 我边抽烟斗边享受这幅作品。 多数孩子画画,都是小小的人儿,小小的屋子,加一个小小的太阳。 但忻乐基画的是紫色的旷野,与灰色约海,一大群银色的鸟。 这样的孩子长大以后,会与什么样的人恋爱?会从事什么职业?会遭遇到什么事? 可想而知,她的烦恼一定比画小小的人,小小的屋子的女孩子较多。 个人与众不同,所付出的代价就比常人大。但想什么,得什么,谓之快乐。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乎。旁人似乎不必替她担心。 在这个时到,有人推门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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