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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不会告诉洪昌泽?”

  “你是想我说呢,还是不想我说?”

  她不响。

  “你是想我说吧,不不,我不好管闲事。”

  “你对你婶婶,没有这么轻佻吧。”

  “我婶婶是个规矩的女人,我很尊重她。”

  “你看低我。”

  “我没有那么说过,”我礼貌的欠欠身,“我们也是朋友。”

  “你是同情我?”

  “陈小姐,你也算得是天之骄子了,何需人同情?”

  可想做洪昌泽的黑市情人,压力很大。

  自然,做打字员、工厂工人、小主妇的压力更大,甚至洪昌泽本人也不易做。

  她见我不太友善,便转头使一个眼色,表示要离去。

  那边俊男已替她取了外套在等。

  我怎么这样对一个女人?

  母亲抵埠时,我看到她苍白的面孔,就知道因由。多年来她的积郁由陈锁锁这种女人的得志所造成,是以我对陈女士没有好感。

  母亲坚持要住酒店,泽叔不肯,要她住进洪宅。他说洪宅一样可以二十四小时贴身服务。但母亲固执起来蛮可怕,她踏上酒店派来接的车子就走,泽叔十分尴尬。

  待她休息完毕,我们一起喝茶。

  “公司业务怎么样?”

  “我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

  “麦公也不同你说?”

  “麦公也是他的人。”

  母亲沉默,过很久她问:“你婶婶帮不帮你?’,

  “她自身难保。,’

  母亲点点头,“这我也听说了。,’

  ‘‘她大概也不大见到泽叔。”

  “我们都看得开,有什么办法,自古男人一得法便要换老婆,洪氏总算是有本事养家的男人,比他们次一等的,别的本事没有,略有口饭吃,照样嫌身边人千疮百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非千方百计逼走老伴才甘心。”

  我不敢吭声。

  “你见过你泽叔的新人2”

  我点点头。

  “跟着也有三四年,一直养在纽约,最近回来,同他摊牌,很是个人才,长得似环球小姐。”

  我问:“要他娶她?”

  “大约是。”

  陈女士终于沉不住气。

  人家四分之一世纪的夫妻,早有默契,要拆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年轻不懂得。

  “你婶婶说,欢迎她来做洪夫人。”

  我扬起一道眉,这大大出乎我意料。

  “律师都找好了,专等洪氏去签字,这趟你泽叔大大丢脸。”

  啊。我又弄不懂了,那何故陈锁锁还到处招摇?不禁困惑起来。

  “你婶婶比我强,她说她看见我这个例子醒悟到忍辱负重什么好处也没有。”

  我岔开话题,免她动气,“妈,你要是想卖房子,现在也是时候了。”

  “你呢,跟不跟我回去?”

  “我再留一会儿。”

  母亲凝视我良久,说:“你不是想同他斗吧?”

  我即刻否认,“不是。”

  母亲叹口气,“没有用的,同洪昌泽斗是没有用的。”

  “妈,我不会与任何人比拼,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长长叹口气。

  她是个寂寞的女人,很不开心,像所有不快活的人一样,她觉得敌人特多,朋友特别远,运程比人坏,麻烦不住来。

  “妈妈,”我安慰她,“你还有我。”

  “你又不是女孩子。”她说,“女孩与母亲接近。”

  “真的吗,我认识一个女友,她忙得一年才回家三次。”

  “我要走了。”她说,“你自己当心,必要时也让洪昌泽知道,你会反扑。”

  我捧着咖啡杯呆了很久,反扑?我没有能力,连麦公都不一定站在我这边,我不能有什么作为,这件事想都不要去想它。

  在停车场上,我碰到泽叔的司机。

  他一脸尴尬相,我便知道他接的不是婶婶,果然,一个女子急步过来,我几乎不认得她。

  陈锁锁把头发剪成平顶,毛茸茸的只两三公分长,额前一撮略长,烫成波浪,垂在一只眼睛上,身上裹着件黑白两色的沙笼裙。

  这种打扮出奇地适合她,整个人如一幅新派画,奇趣。

  看到我,她朝我点点头。

  她与我都犹疑,不知好不好打招呼,司机只得僵立一旁,等她发落。

  她微笑,“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恭维她:“转了发型,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

  她却说:“我本来只二十七岁,是洪昌泽把我映得老气横秋。”

  我略觉诧异,她有感慨,这倒是我所始料不及的,我一直以为像那样的女子,只要有人带着吃喝玩乐坐飞机开游艇,可以随时在时装店或珠宝店内一掷千金,便心满意足。

  她似有心事,不想多说,“我们改天见。”

  “再见。”

  司机松口气,把她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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