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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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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事,你何必理会,弟妹又不是亲生的。” 我微笑,“但在我心中,却同亲生一样呢。” “恭敏,你已决心同我撕破脸?” 我摇摇头,“不,我只想趁这个机会争取我所应得的。” “没有什么是你应得的,”他冷冷的说,“你根本不是那块料子。你那些弟妹与你同一命运。” 他没有证据,我却有无数证据,证明我是洪氏长孙。话说到这种地步,一切情义皆荡然无存,我速速站起来,拉开门就走。 麦公在电梯大堂等我。 他与我一起下楼。 “正式开仗了?” 我点点头。 他摇摇头,“到底年少气盛,不甘屈居人下。” 开了火,心里舒服得多,泄了这三年怨怼。 “你帮谁?”我问麦公。 “我已申请退休。”他微笑,“肯帮你,但是起不了作用。” 老奸巨猾,全是回锅油条。 “能不能暂留公司,帮我大弟出身?” 麦公诧异,“你有信心?我没有你这么乐观。” “走着瞧。” 输了,心死,万一打赢,扬眉吐气,没有什么损失。 但麦公说:“你叔父对你不错啊。” 幼时与父母有冲突,总是求救于他。有心事,他专心听我诉说。缺乏什么,问他要。这一切恩情都属于过去。即使父子,为利益反目,不知几许。心中不是没有唏嘘的。 我强着嘴说:“他待我好,有目的。” 麦公不再劝说。 我与他告别,即到锁锁那里去。 她并没有过来轻吻我的脸,拍我的手,赞声乖孩子做得好,她不是蛇蝎,悲剧是谁也不是,泽叔对我也有真感情,刚才他表情惨痛。 我渐渐觉得胃部不舒服,胸头一块大石压上来,适才的快感一去无踪。 停下来已经太迟,只得硬上。 看看锁锁,她在喝烈酒。 “他刚刚与我通话。” “对白内容可以告诉我?” “他指责我带坏你。” “还有呢?” “我们可以交换条件,但你不在谈判之内。” “你去吧,”我说,“只要你得到你那份。” 她抬起头来,忽然感动了,“你是第一个为我着想的人。” “与其两人遭损失,不如有一人得益。” “我不会留下你不顾。” 我笑了,两人忽然讲起罕见的义气来。 “你当初是怎么认得洪昌泽的?” “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说来听听。” “一个人若没有经济独立的能力,就会被逼受种种委屈及耻辱。” 泽叔对她不好、看轻她,玩弄她? “我不是到纽约读书,我去结婚。” 我讶异,“一个像你这般时髦的女郎?” 她耸耸肩,“那时许多女人一窝蜂出来找护照,有一些真正甘于平凡,获得幸福,我没有。我甚至没有去注册,住在郊区一间小屋子,未婚夫三分一收入拿来分期付款买房子,余下一半付税,经济情形不好,二十块美金当大钞,要折一折才放进钱包,看不惯。况且很吃苦,什么都要做:洗熨、煮饭、收拾,晚上还要服侍那位先生,周末去趟超级市场算大节目,日久就光长肉,不适合我。” “你可以读书。” “不喜欢学习,读不上去。” 坏女孩,毫无疑问。 “我到城里找份临时接待员做,在那里碰见洪昌泽,改变我的一生。从那日开始,才知道纽约的真面目,我没有往回看。” “有没有后悔放弃平凡而正常的生活?” “不是我那杯茶,恭敏,每个人的幸福不一样。想哪样得哪样是谓快乐,人人渴望的东西不同,我不可能做个好主妇。” “洪昌泽对你好不好?” “好。” “那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离开他?” 她笑,“欲望无穷,有了物质便想追求自由。” 贪婪的女人。 “洪昌泽不让我呼吸,不在的时候一天到晚派人盯牢我,人在纽约呢,又要我寸步不离的跟着,开会时也叫我坐接待室等,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那种疲倦是不可以形容的,一个朋友也无,身分是玩偶。三年还不够?” 我不出声。 “有些女人也会觉得满足,”她自嘲,“我特别奇特,需索无穷。” “但是他使你脱胎换骨,”我说,“我相信这三年来他改变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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