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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三年前,你骑马,我步行。这一次我们同乘一车,是不是代表着我们的距离更近了些?”

  “王爷在三年前也可以坐车骑马,只要不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她回敬,避开话题中的敏感。“扮个乞丐为了骗谁?”

  “不是为了骗任何人。”他摇摇头,“因为那时的我的确一无所有。”

  一阵沉默,她凝视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不一样的情绪。那该是惆怅,还是狡黠?

  然而,他的表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可寻,这样的他,与笑容可掬的他判若两人。他笑时,虽然如春风般烂漫,却让旁人毛骨悚然,而平静时的他,只是冷峻,幽幽冷冷的,像山间的风、溪涧的水,或是,并不想打扰任何人,却让人移不开视线,不可能忽略的一座巍巍高山。

  三年前,她其实便以看得出这个人的本质了,第一次见面,便知他不凡,只是没想到他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一个人,到底是岁月改变了他,还是她本就一点也不了解他?

  马车走了很久,他们一直很安静,直到前方有人在喊:“王爷!前面有狐狸!”

  “好啊。”他露出笑颜,对她挤挤眼,“看来可以猎来给你做条狐裘的围巾。”

  “我不喜欢动物的毛皮。”她一点也不领情。“我们庆毓坊有最好的棉服。”

  他看她一眼,推开车门笑着走出去,“等我猎回来给你。”

  他竟然不在乎她的厌恶和抗拒,执意要猎杀那只狐狸。

  白佳音也趁机下了马车去透口气,此时赵玄宸已经上了马,拿了弓箭,带着七、八个人纵马到前面的山谷之中了。

  “驸马,公主有请。”方汉也跟着一起来了。

  白佳音知道心蓝公主要跟她说什么,这几日里,她一直早出晚归,为的是躲避心蓝公主那个可笑的借钱提议,但是终究不可能躲得过去。若是她真的撕破脸,断然拒绝,心蓝公主会怎样?

  她又上了心蓝公主的马车,意外的,心蓝公主一反平日心焦模样,笑意盈盈的开口,“听说皇叔去猎狐了?”

  “嗯。”

  “那你来尝尝我烹的茶吧,以前父皇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喝我烹的茶。”心蓝虽然双目已盲,但是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行动却不比任何有眼人迟缓。

  她准确地握着茶壶,为白佳音倒了一杯。

  白佳音喝了一口,赞赏道:“果然很好,沁人心脾。”女

  心蓝公主脸上露出愉悦的神情,“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赞美了,父皇死后,陛下年纪小,也不懂得这个,难得驸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还给予我这样的赞赏,你终究是个好人。”

  她这一句“好人”的评价,听得白佳音心里怦怦直跳,她做买卖这么多年,深知褒贬话后必然另有别的意思,但心蓝公主没再旧话重提,反倒是窗外方汉说了话。

  “公主,人过去了。”

  白佳音不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有些奇怪方汉语气中按耐不住的激动。反观心蓝公主就显得平静许多,只是点点头,“知道了。”

  开始为她倒第二杯茶的时候,心蓝公主才再度开口道:“我知道,前几日我的提议让驸马很为难,我设身处地地为驸马着想,您是异国之人,自然不想牵扯进我们天雀的事情,更何况宁王是个如此厉害的角色,驸马有顾虑是自然的。”

  “多谢公主体恤。”她不想听心蓝公主说后话里的“但是”,便抢先用道谢堵住对方的嘴。

  再次让她意外的,心蓝公主这次不再试着游说她,反而笑道:“驸马别怕,我今日要做件大事,这件事若做成了,也许就不用麻烦驸马,若是做不成……唉,那就是天意,驸马请多体谅吧。”

  她的这两句话,隐隐约约,似是话中有话,让白佳音一开始听得费解,但是看到她虽然手下一直在动着,却总是像是在倾听外面的动静,再联想到之前方汉那句诡异的话,她陡然全身血液冰凉,惊得脱口而出,“公主,您不是埋伏了人手,要对宁王不利吧?”

  心蓝公主也吓了一跳,手中的茶壶一下子倾翻,热水四流。

  看到她的这个表情,白佳音心中更加明白,不由得沉声低喝,“公主,您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若是刺杀他不成,您就不怕他抓住对付您的把柄吗?”

  心蓝眉心一皱,像是要动怒,或者是要说什么,但白佳音根本不等她说话,就立刻推开车门跳了出去。

  旁边只见几个侍卫散站在那里闲聊,她走过去,叫道:“把马借我一下!”

  几个侍卫还没反应过来,白佳音已经拉过其中一匹马,跳了上去。

  纵马疾驰,她不知道该怎样找到赵玄宸,刚才只是见他去了山谷,而山谷之内的路曲曲折折,不止一条。

  她一边跑,一边留意观察着路上的脚印,顺着足迹,一路追去,冬天的风本就干冷如刀,她上马太急,连一件斗篷大衣都未来得及穿,脸颊生疼,面部的肌肤都似乎冻结在一起。

  呼出的白烟,让她更加看不清眼前的路,而心绪的纷乱,几乎让她失去理智冷静的判断。

  赵玄宸,那个妖孽、那个恶魔,今日他会死在这里吗?纵横举朝的骄傲,会被个小丫头幼稚的阴谋狠狠踩在脚下?

  那些随着他离去的侍卫是否有奸细?亦或许在他猎狐的地方还有着什么埋伏?

  她将要看到的,是怎样的景象?

  心揪紧,马蹄急,一声声,仿佛踩踏在她的心上,几乎震碎。

  转过山谷最高的一个拐角,前方忽然听到有人声喧哗,像是在呼喊什么,她急得什么也顾不得,将马镫夹得更紧,催得马儿几乎要飞起来似的。

  她从来就不是骑马的高手,骑马只是一种适应生活的方式,平日里要去天南地北的许多地方,坐车比不上独自骑乘方便。

  但是独自骑乘也只是缓步而行,几时这样狂烈地奔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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