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5期

三国演义：说英雄谁是英雄

作者：聂绀弩

“恐未必。”操日：“有半年耳。”攸拂袖而起，趋步出帐日：“吾以诚相而公见欺如是，岂吾所望哉!”操挽留曰：“……军中粮实可支三月耳。”攸笑日：“世人皆言孟德奸雄，今果然也。”操亦笑日：“岂不闻‘兵不厌诈’!”遂附耳低言曰：“军中止有此月之粮。”攸大声日：“休瞒我：粮已尽矣!”……
　　[片段二]操到易州时，郭嘉已死数日，停柩在公廨。操往祭之，大哭日：“奉孝死，乃天丧吾也!”回顾众官日：“诸君年齿，皆孤等辈，惟奉孝最少。吾欲托以后事，不期中年夭折，使吾心肠崩裂矣!”嘉之左右，将嘉临死所封之书呈上日：“郭公临死，亲笔书此，嘱日：‘丞相若从书中所言，辽东事定矣。’”操拆书视之，点头嗟叹。诸人皆不知其意。次日，夏侯惇引众人禀日：“辽东太守公孙康，久不宾服。今袁熙、袁尚又往投之，必为后患。不如乘其未动，速往征之，辽东可得也。”操笑日：“不烦诸公虎威：数日之后，公孙康自送二袁之首至矣。”诸将皆不肯信。
　　却说袁熙、袁尚引数千骑奔辽东。辽东太守公孙康，本襄平人，武威将军公孙度之子也。当日知袁熙、袁尚来投，遂聚本部属官商议此事。公孙恭日：“袁绍存日，常有吞辽东之心；今袁熙、袁尚兵败将亡，无处依栖，来此相投，是鸠夺鹊巢之意也。若容纳之，后必相图。不如赚入城中杀之，献头与曹公，曹公必重待我。”康日：“只怕曹操引兵下辽东，又不如纳二袁使为我助。”恭日：“可使人探听。如曹兵来攻，则留二袁；如其不动，则杀二袁，送与曹公。”康从之，使人去探消息。
　　却说袁熙、袁尚至辽东，二人密议日：“辽东军兵数万，足可与曹操争衡。今暂投之，后当杀公孙康而夺其地，养成气力而抗中原，可复河北也。”商议已定，乃入见公孙康。康留于馆驿，只推有病，不即相见。不一日，细作回报：“曹公兵屯易州，并无下辽东之意。”公孙康大喜，乃先伏刀斧手于壁衣中，使二袁入。相见礼毕，命坐。时天气严寒，尚见床榻上无捆褥，谓康日：“愿铺坐席。”康瞋目言日：“汝二人之头，将行万里!何席之有!”尚大惊。康叱日：“左右何不下手!”刀斧手拥出，就坐席上砍下二人之头，用木匣盛贮，使人送到易州，来见曹操。
　　时操在易州，按兵不动。夏侯惇、张辽入禀日：“如不下辽东，可回许都：恐刘表生心。”操日：“待二袁首级至，即便回兵。”众皆暗笑。忽报辽东公孙康遣人送袁熙、袁尚首级至，众皆大惊。使者呈上书信。操大笑日：“不出奉孝之料厂重赏来使，封公孙康为襄平侯、左将军。众官问日：“何为不出奉孝之所料?”操遂出郭嘉书以示之。书略日：“今闻袁熙、袁尚往投辽东，明公切不可加兵。公孙康久畏袁氏吞并，二袁往投必疑。若以兵击之，必并力迎敌，急不可下；若缓之，公孙康、袁氏必自相图，其势然也。”
　　[片段三]……忽一日，有人从江东驾小舟而来，直至寨前。小校引见关平。平视其人：方巾阔服，臂挽青囊；自言姓名：“乃沛国谯郡人，姓华，名佗，字元化。因闻关将军乃天下英雄，今中毒箭，特来医治。”平日：“莫非昔日医东吴周泰者乎?”佗日：“然。”平大喜，即与众将同引华佗入帐见关公。时关公本是臂疼，恐慢军心，无可消遣，正与马良弈棋；闻有医者至，即召入。礼毕，赐坐。茶罢，佗请臂视之。公袒下衣袍，伸臂令佗看视。佗日：“此乃弩箭所伤，其中有乌头之药，直透入骨；若不早治，此臂无用矣。”公日：“用何物治之?”佗日：“某自有治法——但恐君侯惧耳。”公笑日：“吾视死如归，有何惧哉?”佗日：“当于静处立一标柱，上钉大环，请君侯将臂穿于环中，以绳系之，然后以被蒙其首。吾用尖刀割开皮肉，直至于骨，刮去骨上箭毒，用药敷之，以线缝其口，方可无事——但恐君侯惧耳。”公笑日：“如此，容易!何用柱环?”令设酒席相待。
　　公饮数杯酒毕，一面仍与马良弈棋；伸臂令佗割之。佗取尖刀在手，令一小校捧大盆于臂下接血。佗日：“某便下手，君侯勿惊。”公曰：“任汝医治。吾岂比世间俗子惧痛者耶?”佗乃下刀，割开皮肉，直至于骨，骨上已青；佗用刀刮骨，悉悉有声。帐上帐下见者皆掩面失色。公饮酒食肉，谈笑弈棋，全无痛苦之色。
　　须臾，血流盈盆。佗刮尽其毒，敷上药，以线缝之。公大笑而起，谓众将日：“此臂伸舒如故，并无痛矣。先生真神医也!”佗日：“某为医一生，未尝见此。君侯真天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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