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变化多端 意蕴丰厚
作者:韩金保
一、一体多比
先看《上海人》:
开通、好学、随和、机灵,传统文化也学得会,社会现实也周旋得开,却把心灵的门户向着世界文明洞开,敢将不久前还十分陌生的新知吸纳进来,并自然而然地汇入人生。不像湖北人张居正那样为兴利除弊深谋远虑,不像广东人海瑞那样拼死苦谏,不像江西人汤显祖那样挚情吟唱,这便是出现在明代的第一个精明的上海人。
作家在文章里要追根溯源的“上海文明”,其“肇始者”就是“明代进士徐光启”。徐光启是一个能将中西文化奇异组合的上海人,生前官至礼部尚书,死后被朝廷追封加谥,荣耀至极。为了能更好地突出徐光启的“精明”,余秋雨运用了对比。作家先把他跟张居正相比,又把他跟海瑞比,跟汤显祖比,因为参比对象都是历史名人,这样,便比出了一个“开通、好学、随和、机灵”的徐光启,比出了一个“传统文化也学得会,社会现实也周旋得开,却把心灵的门户向着世界文明洞开”的明代的第一个精明的上海人,通过一体多比,徐光启的形象显然有了深度、高度,也为探求“上海文明”的起源找到了最佳的开掘点。
再来看《追询德国》:
只有柏林,隐隐然回荡着一种让人不敢过于靠近的奇特气势。
……罗马也有气势,那是一种诗情苍老的远年陈示;巴黎也有气势,那是一种热烈高雅的文化聚会;伦敦也有气势,那是一种繁忙有序的都市风范。柏林与它们全然不同,它并不年老,到十三世纪中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货商集散地,比罗马建城晚了足足两千年,比伦敦建城晚了一千多年,比巴黎建城也晚了六百多年,但它却显得比谁都老练含蓄,静静地让人捉摸不透。(选自《行者无疆》)
为了显出柏林的气势,作家把它跟罗马比,跟巴黎比,跟伦敦比,比气势,也比建城时间,比来比去,就比出了柏林的老练含蓄,比出了柏林的年轻魅力,比出了柏林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奇特。在此基础上,作家才能从容不迫地去追询两次发动世界大战,两次惨败的德国,探讨它如何“看待世界、看待人类”这样的大问题,成功的对比为表现主题作了很有深度、很有创意的铺垫。
二、两体多比
以《狼山脚下》为例,中国的大山不少,位于江苏南通的狼山海拔只有100多米,充其量只能算是山中小弟,但是,狼山也是人文景观胜地。作家在文章的两个部分分别介绍了“初唐四杰”的骆宾王与清末状元张謇,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历史名人,都葬在狼山脚下,两人生活经历不同,创造的业绩不同,结局呢,由于所处的时代不同,自然也大相径庭。两个名人,对比鲜明:
先比坟茔,骆宾王的小而冷僻,只在狼山脚下占了一个不到几平方米的地方,而清末状元张謇,死后墓葬的气派就大得多了,占着整整一个南郊公园。再比业绩,骆宾王是幼年就能赋诗的文学天才,也曾投笔从戎,帮助徐敬业起兵讨伐武则天,写了一篇“雄文劲采、痛快淋漓”的《讨武曌檄》,但徐敬业失败后骆宾王便不知去向,传闻他出家皈依佛门,当了和尚,如果真是这样,可惜他空有凌云志向,满腹经纶,只落得长影孤灯,向佛念经。而张謇却不同,他中过状元,办了纱厂、油厂、冶铁厂、垦牧公司、轮埠公司,又办师范、职业学校、图书馆、博物馆、公园、剧场、医院、气象台,狼山脚下搞成一块近代气息甚浓的绿洲———中国近代第一城南通,张謇以自己的行动昭示了真正的中国文人本来就蕴藏着科举之外的蓬勃生命,这,岂是一扌不黄土之下的骆宾王所比得了的?
又拿诗句作比。骆宾王在“讨武曌檄”中有“一扌不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的名句,这种颇近预言式的句子已是对他自己,扩大来说也是对中国文人神秘命运的写照。而张謇却截然不同,在狼山山顶上,有一副石刻对联:登高一呼,山鸣谷应;举目四顾,海阔天空。其势着实是气可吞天。也可以作为张謇踌躇满志的写照。两体多比,可以看出,张謇一生实践,虽未能完全实现宏愿,但也能基本如愿;骆宾王呢,只能羡杀。同时,作家机智的文化感悟可见一斑。
三、轻重反比
时至岁末,要我参加的多种社会文化活动突然壅塞在一起,因此我也变得“重要”起来,一位朋友甚至夸张地说,他几乎能从报纸的新闻上排出我最近的日程表。难道真是这样了?我只感到浑身空荡荡、虚飘飘。
实在想不到,在接不完的电话中,生愣愣地插进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待对方报清了名字,我不由自主地握着话筒站起身来:那是我30年前读中学时的语文老师穆尼先生。他在电话中说,30年前的春节,我曾与同班同学曹齐合作,画了一张贺年片送给他。那张贺年片已在“文革”初抄家时遗失,老人说:“你们能不能补画一张送我,作为我晚年最珍贵的收藏?”老人的声音,诚恳得有点发抖。
放下电话,我立即断定,这将是我繁忙的岁末活动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选自《三十年的重量》)
可以看出,文章在这里采用了对比的手法,而这种对比,又有违常规。照理说,余秋雨岁末参加的各种社会文化活动,每一项都比穆尼老师要一张贺年片重要得多,但作家却断定这将是我繁忙的岁末活动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事,而题目又冠以“三十年的重量”,这种轻重对比就把一件小事衬托得非比寻常,也表现出余秋雨先生对三十年前的恩师依然是敬重有加。这为后文作家回忆三十年前他做的那张幼稚纯真的贺年片以及与画家曹齐又重新制作了一张精美的贺年片寄给老师等情节打下了伏笔。这份至情,竟有穿越几十年时空的重量,竟把作家岁末的其他活动比了下去。作品意蕴的深刻,真叫人感叹不已,感动不已。
四、先褒后比
我以为,中国最激动人心的工程不是长城,而是都江堰。
长城当然也非常伟大,不管孟姜女们如何痛哭流涕,站远了看,这个苦难的民族竟用人力在野山荒漠间修了一条万里屏障,为我们生存的星球留下了一种人类意志力的骄傲。长城到了八达岭一带已经没有什么味道,而在甘肃、陕西、山西、内蒙一带,劲厉的寒风在时断时续的颓壁残垣间呼啸,淡淡的夕照、荒凉的旷野溶成一气,让人全身心地投入对历史、对岁月、对民族的巨大惊悸,感觉就深厚多了。
但是,就在秦始皇下令修长城的数十年前,四川平原上已经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工程。它的规模从表面上看远不如长城宏大,却注定要稳稳当当地造福千年。如果说,长城占据了辽阔的空间,那么,它却实实在在占据了邈远的时间。长城的社会功用早已废弛,而它至今还在为无数民众输送汩汩清流。
……
它的水流不像万里长城那样突兀在外,而是细细浸润、节节延伸,延伸的距离并不比长城短,长城的文明是一种僵硬的雕塑,它的文明是一种灵动的生活。长城摆出一副老资格等待人们的修缮,它却卑处一隅,像一位绝不炫耀、毫无所求的乡间母亲,只知贡献。一查履历,长城还只是它的后辈。
(选自《都江堰》)
一开始,作家就把都江堰提到了和长城同样的高度。为了突出都江堰,作家先褒后比,他不仅没有贬低长城,反而把长城歌颂到了一个至高至上的境地。先说“这个苦难的民族竟用人力在野山荒漠间修了一条万里屏障”,这还不够,又说长城“为我们生存的星球留下了一种人类意志力的骄傲”,长城,不能从地域上来界定,它不仅属于中国,它还是世界文明的象征。然后,作家又从当代文明的高度回视巍巍长城,进行深层次的感悟和思考,多出了几分感慨、沉痛和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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