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民　　 　　余秋雨先生时下的炙手可热，身价之高，是毋庸置疑的，单从他屡屡出现在央视大赛评委席上，就可略见一斑，且不说书店柜台上还在显眼位置摆着他的新书与旧著，可是有人因为说他“狡猾”两个字，他就要向人家索赔16万元，这个价码还是让人大吃一惊。大歌星刘欢、那英们外出商业演出，据说一场也大体是这个价码，但人家毕竟还得耗时费力，扯着嗓子喊半天，（对口型不算），秋雨先生这两个字就值十六万，不能不让人惊叹：好昂贵的“狡猾”！　　　 　　武汉学者古远清，最近被余秋雨以“侵害名誉权”告上法庭，仅仅是因为古远清的批评文章中有打着引号的“狡猾”一词，索赔十六万元。（《东方家庭报》1月9日）　　　　 　　在为秋雨先生的身价惊叹之余，我不禁想起鲁迅先生，鲁迅先生一生痛骂过数百位文化名流、政客及富豪，用语之尖锐，远比“狡猾”要刺激得多。骂梁实秋是“资产阶级的乏走狗”，痛斥陈西滢“真会玩把戏”，骂张资平是“叭儿与无赖”，骂戴季陶是“无聊与无耻”，讽刺钱玄同是“好空谈而不做实事，是一个极能取巧的人”，贬损张天翼“作品失之油滑”，甚至批评胡风是“神经质、繁琐”，这几位的名头都不比余秋雨小，身价也未必比余秋雨低，可是还没听说哪个因此就把鲁迅告上法庭，索赔巨款。据陈明远先生统计，鲁迅一生的收入有大约三百万元人民币，十分可观，但要是他的论敌们一个个都真像余秋雨先生那样，因为一两个过激的词就去索赔，鲁迅先生恐怕早就倾家荡产了。幸好他们都不无雅量，同时并不把文艺批评的纠纷动不动就拉到法庭上，否则，鲁迅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闭上嘴不说话，或像其弟一样，写点风花雪月，饮点苦茶，要么为打官司疲于奔命，耗尽家财。　　　　 　　还说“狡猾”二字，其实就是贬义的聪明，如果再加上引号，那就又成了正面但又带了点幽默的赞扬。而余秋雨先生的聪明，那是举世公认的，不说那几本引起轰动的“文化大散文”，看他在央视当评委时的侃侃而谈，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古今中外无所不晓，就知道聪明也罢，或者加了引号的“××”也好，绝不是浪得虚名。其实，古远清先前也曾花过许多篇幅来论证余先生的聪明睿智多才多艺，其中也不乏溢美夸张之词，甚至达到肉麻的程度，好像从未听说余先生有一点不安的表示，一概按单照收。想不到，古先生夸来夸去，一句不小心的“狡猾”，竟把自己引上法庭。当然，还是西哲那句名言“我不赞成你的观点，但我坚决保护你发表自己观点的权力”，我不赞成余秋雨把文艺争论引入法庭的办法，但我坚决保护他应享有的法律权力和法律意识。不过，我还是更赞赏并认同余杰先生的观点：“文艺批评是一个独立的领域，法律不必也该介入。如果批评者的言论自由得不到充分的保障，一个时代的文化将受到不可估量的伤害。”（引文同上）　　 　　说实话，写这篇小文时，我也是字斟句酌，战战兢兢，反复看了好几遍，生怕有什么“狡猾”之类不妥的文字再被余先生抓住把柄，要是真告上法庭，也索赔上十六万，对秋雨先生不算什么，那我真是要倾家荡产了。还是小心为妙，毕竟，话要说得痛快，“安全生产”更重要。　　 　　（河北《杂文报》2002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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