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纺织业与民间纺织业
明代官府纺织业是规模庞大的手工业部门之一。当时在两京设有内外织染局,“内局以应上供,外局以备公用”①,南京还设有供应机房。其中工部都水清吏司所辖织染所有大使、副使等官员,专门负责织染生产。为了供给皇室贵族的奢侈需求,内府监局也设有相当规模的工场。据记载,内织染局设“掌印太监一员,总理佥书等数十员。掌染造御用及宫内应用缎匹、绢帛之类”,“有外厂,在朝阳门外,浣濯袍服之所;又有蓝靛厂在都城西,亦本局之外署也”①。各地方官府,凡是有条件的,便设有织造机构。据《明会典》、《明史》记载,当时镇江、苏州、松江、徽州、宁国、广德以及浙江、江西、福建、四川、河南、山东等地许多州府都设有织染局。其中以苏州织造局最为著名,杭州织造局次之,内府司礼监有苏杭织造太监一员,专司苏杭织造,派驻苏州。官府纺织业主要生产丝织品,且岁造有定数,“自万历中,频数派造,岁至十五万匹,相沿日久,遂以为常”②,产量是相当可观的。
明代民间纺织业也有很大的发展,一些纺织作坊已具备某种资本主义因素的萌芽。如冯梦龙在《醒世恒言》中写道,江苏吴江(时属苏州府)的盛泽,“镇上居民稠广,土俗淳朴,俱以蚕桑为业。男女勤谨,络纬机杼之声,通宵彻夜。那市上两岸绸丝牙行,约有千百余家。远近村坊织成绸匹,俱到此上市。四方商贾来收买的,蜂攒蚁集,挨挤不开,路途无停足之隙”③,生动地反映了当地民间纺织业的一片兴旺景象。张瀚在《松窗梦语》中说:“余先世亦以机杼起,而今三吴之以机杼致富者尤众。”④他提到其祖父在成化(1465—1478)末,由资本银一锭,“购机一张,织诸色纻币,备极精工。每一下机,人争鬻之,计获利当五之一。积两月,复增一机,后增至二十余。商贾所货者,常满户外,尚不能应。自是家业大饶。后四祖继业,各富至数万金”①。冯梦龙《醒世恒言》中也叙述了一个类似的故事,讲的是明世宗嘉靖年间,吴江县盛泽镇施复夫妇因经营丝织业而发家,“施复是个小户儿,本钱少,织得三四匹,便去上市出脱”。后来渐渐发达,“夫妻依旧省吃俭用,昼夜营运,不上十年,就长有数千余家事”,“开起三四十张①《明史》卷八二《食货志六》。
①刘若愚:《酌中志》卷十六《内府衙门职掌》。
②《明史》卷八二《食货志六》。
③冯梦龙:《醒世恒言》卷十八《施润泽滩阙遇友》。
④张瀚:《松窗梦语》卷四。
①张瀚:《松窗梦语》卷六。
绸机”②。又如万历“癸未甲申间:(1583—1584),临邑邢子愿以御史按江南苏州富民潘璧成之狱”。这个潘璧成的先辈,“起家机房织手,至各守谦者,始大富,至百万”③,这些材料反映出明代一些小商品生产者,从小本经营起家,资本急剧增殖,生产迅速发展的情形。不仅如此,有些机户已较多地使用雇佣劳动者,采用了“机户出资,机工出力”的生产方式④。如《吴江县志》载:“至明熙、宣间,邑民始事机丝,犹往往雇郡人织挽”,成弘以后,“盛泽、黄溪四五十里间,居民尽逐绫绸之利,有力者,雇人织挽,贫者皆自织”。当然,绝大多数机户并没有如此幸运,他们还大都是贫困的小手工业者,是“倚织为命”的贫户。
丝织品的产地及产品1.丝织中心。明代江浙一带苏、杭、嘉、湖地区是闻名全国的丝织业中心,其中尤以苏州为盛。明初朝廷与苏州设有织染局,并且派有坐派、召买等,每年织造丝、纱、罗、纻诸布及帛,“约三万七千四百余端”①。苏州的民营丝织业也非常发达,几乎“家杼轴而户纂组”,据载,“绫罗纱绸出盛泽镇,奔走衣被天下”②。杭州也是“习以工巧、衣被天下”,有些“饶于财者”还雇工十数人,纺织丝绸③,所辖临安盛产绢,“县民织者甚众,今直隶、江西等省皆买之”④。嘉兴“蚕桑织绣之技,衣食海内”⑤,近镇村坊皆以丝绸为业,如所辖濮院镇“机杼之利,日生万金”⑥,湖州“隆、万以来,机杼之家,相沿比业,巧变百出”。
在北方,丝织业中心,应首推山西潞安。这里出产的潞绸名闻中外。据顺治《潞安府志》载,潞安“在昔殷盛时,其登机鸣杼者,奚啻数千家”,其织机达九千余张⑦,且“机杼斗巧,织作纯丽”⑧。所产潞绸不仅数量多,而且质量上乘,行销全国各省,乃至一些少数民族地区。此外还有一些地区的丝织品也很著名,如四川的蜀锦,广东的粤缎、粤纱,福建福州的绢丝,②冯梦龙:《醒世恒言》卷十八《施润泽滩阙遇友》。
③《神宗实录》卷三六一。
④康熙《吴江县志》卷十七。
①《古今图书集成·考工典》引《苏州府志》。
②康熙《吴江县志》卷十七。
③徐一夔:《始丰稿》卷一。
④乾隆《杭州府志》卷五三引万历《临安县志》。
⑤嘉庆《嘉兴府志》卷三四引王世贞《檇李往哲列传序》。
⑥胡琢:《濮镇纪闻》卷首《总叙》。
⑦顺治《潞安县志》卷一。
⑧郭子章:《郭青螺先生遗书》卷十六。
漳、泉二州的倭缎,南京的云锦,山东的柞蚕丝绸等。
2.丝织品的品种。明代丝织品的种类齐全,花色繁多。当时不仅纱、绢、绫、罗、绸、缎、锦、绮、绒等各类丝织品应有尽有,而且每类又有许多不同的花色品种。例如罗,苏州有花罗、素罗、刀罗、河西罗、秋罗等,泉州有硬罗、软罗等,其中花罗,仅《天水冰山录》所载就达五十五种①。绸,苏州有线绸、绵绸、丝绸、杜织绸、绫机绸、绉绸、纹绸、春绸、捺绸,嘉兴有素绸、花绸、绫地花绸、轻光王店绸、濮绸,建昌有笼绸、假绸,湖州有水绸、纺丝绸等。纱,湖州有直纱、花纱、夹织纱、包头纱等,泉州有素纱、花纱、金钱纱等。此外如丝绒中新创的双面绒,外观富丽、质地坚牢耐磨的天鹅绒(漳绒),斜纹地起斜纹花的绫,多重组织绚丽精美的锦等,也有许多名目,织造技术更臻完备。但是,唐宋时期曾盛行一时的绮,在明代则因织金锦、彩色锦和印花织物的增多而趋于衰落,文献记载和出土实物都比较少见。
(3)丰富多采的织纹花样。明代丝织品的纹饰花样千姿百态,“五色眩耀,工巧殊过”,其中尤以“妆花”和“织金”最为人们所称道,“妆花”是在地纬之外,另用彩色纬丝在织物上以控梭等方法形成花纹,织法复杂,花纹精美,色泽艳丽,反映了丝织技术的高超水平。除妆花锦缎外,纱、罗、绢、丝绒、丝布、改机、云布都可以用“妆花”织成。早期妆花织品,主要靠手工织造,如内蒙古集宁发现的元代妆花罗,尚可见到手绘的墨迹。明代妆花更为盛行,并逐步推广依次引入彩纬、地纬,用提花机提花的织造方法。“织金”,是在织物上织入金银线,以形成特殊光泽效果的方法。这种方法是由元代“纳失失”发展而来的。明代织物加金已不限于锦,而且出现了金彩绒、织金妆花缎、织金妆花绢、织金妆花罗、织金妆花布等,大大突破了元代的水平,现在可见的实物如绯红地卷云金龙妆花缎、绛地云龙卷浪妆花缎、青地牡丹加金锦、红地牡丹加银锦、杏红地万寿八宝加金缎等①,都极为艳丽精美,令人赞叹。此外如《天水冰山录》也列举了不少妆花和织金品种,明神宗定陵出土的一百六十五卷锦缎和大量袍服衣裳,也都是当时的丝织精品。
棉织品的产地及产品1.棉纺织品的著名产地。明代植棉遍及全国,棉纺织业非常发达,正如宋应星《天工开物》“乃服”卷称:“凡棉布寸土皆有”,“织机十室必有”,棉布逐渐成为平民大众的主要衣着原料。
随着生产力的不断扩大,许多棉纺织手工业中的城市和中心地区逐渐形①《天水冰山录》,《知不足斋丛书》本。
①参见陈维稷主编:《中国纺织科学技术史》(古代部分),彩色图版,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成,其中仍以江南为最。如松江自元代以来,逐步发展成全国棉织中心,其产量、质量均居全国首位。明正德《松江府志》载:松郡“俗务纺织,他技不多”,“家纺、户织,远近通流”,“所出皆切于实用,如绫、布二物,衣被天下,虽苏、杭不及也”。嘉定,“邑之民业,首藉棉布。纺织之勤,比户相属”②,“机声轧轧,子夜不休,贸易惟棉花与布”③。常熟产布,“用之邑者有限”④,大多运销外地。浙江湖州,“商贾从旁郡贩棉花,列肆我土,小民以纺织所成,或纱或布,侵晨入市,易棉以归,仍治而织之,明旦复持以易”⑤。嘉善(今县府驻魏塘镇)棉纱和棉布生产相当发达,棉纱尤有盛名,当时民谣有“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尽魏塘纱”①的赞语。
南方的福建、湖广、四川、江西等省的棉纺织业也相当发达,如福建惠安出产白细布,“几遍天下”②,泉州“府下七县,俱产棉布”,“多出于山崎地方”③。
北方也有许多产棉区,但棉布起初却绝大部分仰给于江南。徐光启《农政全书》提到,“今北土之吉贝(即棉花)贱而布贵,南方反是。吉贝则泛舟而鬻诸南,布则泛舟而鬻诸北”④,反映了明代北棉南运和南布北贩的情形。实际上,在正德嘉靖以后这种北方依赖南布的情形是有所改变的。特别是由于棉纺织技术的不断推广,北方河北、山东、河南、山西、陕西等省的棉纺织业也逐渐兴盛起来。如关于河北肃宁的棉纺织业,徐光启就指出:“数年来,肃宁一邑所出布匹,足当吾松十分之一矣。初犹莽莽,今之细密,几与吾松之中品埒矣。”⑤又如山东邹县最初是“民不织而资布于邻”。后来棉纺织业发展起来,不但做到了“邻不来鬻布”,而且还“鬻布于邻”⑥。登州,“纺织花布,以自衣服,穷乡山陬,无问男妇为之”,“有余布,立兼鬻于乡市。复有市贾贩之城市,庶人、在官及末作、游寓者均需焉”。⑦此外,西南苗族、瑶族、土家族、侗族、壮族及黎族等少数民族也擅长棉织。如最著名的有诸葛棉,用白色棉纱作经,蓝色棉纱作纬,随机挑织,②万历《嘉定县志》卷六《物产》。
③《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部·风俗考》。
④嘉靖《常熟县志》卷四《食货志》。
⑤雍正《浙江通志》卷一○二《物产》。
①雍正《浙江通志》卷一○二《物产》。
②《惠安县志》卷三七。
③万历《泉州府志》卷三。
④徐光启:《农政全书》卷三五《木棉》。
⑤徐光启:《农政全书》卷三五《木棉》。
⑥吕坤:《实政录风宪的》卷六《宪纲十要》。
⑦《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引《登州府志》。
自成花样,多产在贵州青特洞等处①。
2.棉纺织品。明代棉纺织品不仅产量大而且品种也是相当多的,宋应星曾评论说:“凡棉布寸土皆有,而织造尚淞江,浆染尚芜湖。”②松江生产的棉织品有标布、扣布、稀布、番布、荣斑布、中机、小布、三梭布、龙墩布、云布、飞花布、浆纱布等。其中“标布”,畅销秦、晋、京边诸路,“富商巨贾操重资而来市者,白银数以万计,多或数十万两,少亦以万计”③。“中机”,较标布稍窄而长,畅销湖广、江西、两广诸路,价格与标布相同。郊西龙墩布“轻细洁白”④,用来做暑袜,很受欢迎,远方多来购买。松江棉布中极细者为飞花布,亦称丁娘子布,也是非常著名的。
除松江外,全国各棉布产地也大多生产一些质量精良的棉布品种。如苏州的药斑布、刮白布、官机布、缣丝布、棋花布、斜纹布⑤,以及紫花布、鄢陵布、孝感布、咸宁大布等。
麻、毛纺织品在明代,麻、葛、毛等纺织手工业都有一定程度的发展。当时中原与东南各省是麻纺织品的主要产地。如用苎麻织成的夏布,明代多用来做暑衣和帷帐。正德以前,太仓以苎布名于时。苎布,“真色者曰腰机,漂洗者曰漂白,举州名之,岁商贾货入两京、各郡邑以渔利”①。正德以后,太仓棉布生产超过麻布,但苎麻布仍有相当的产量和销路。有些其他麻织品也很著名,如福建莆田盛产青麻布,“商贾转贩他方亦广”②,特别是惠安,“北镇之布行天下”③。广东出产的蕉布与黄麻布,“岭外所重,常以各布相易”④,新会的苎布也“甲于天下”。此外如江西赣州出产的极细的“女儿布”,广东东莞出产的苎麻纱与蚕丝交织的“鱼冻布”等,也都是质量上佳的苎麻织品。大麻在元明时期已基本上不再作为衣着原料,虽然北方一些地区的贫苦农民仍用大麻布做衣服,但其主要是用来制作绳索、麻袋等,并一直沿袭至今。
葛是我国远古先民最早用来制作夏服的材料。但由于葛藤生长缓慢且加①李光璧:《明代手工业的发展》引《魏平府志》卷三下。
②宋应星:《天工开物·乃服》。
③叶梦珠:《阅世编》卷七。
④《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松江府部·物产考》。
⑤《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苏州府部·物产考》。
①弘治《太仓州志》卷一《土产》。
②弘治《兴化府志》卷十二《货殖志》。
③何乔远:《闽书》卷二二八《风俗志》。
④屈大均:《广东新语》卷十五《货语》。
工困难,因而在隋唐时逐渐为麻所取代。尽管如此,宋元以后,我国南方一些地区,特别是一些山区,仍在生产精美的葛布。如在明代广东雷州产雷葛,其中“细滑而坚”的称为“锦囊葛”,“为为绤者,分村而居”⑤。玉林产山葛布,据载,“粤中多产葛,惟玉林州所产者,知名最久”⑥。增城出产的“女儿葛”,出自当地特产的葛藤,其纤维“细若毫芒,视若无有”,织物细薄如“蜩蝉之翼”,卷其一端(六尺),可“出入笔管”⑦。此外如湖北黄陂的葛布也极精致,陶允宜《黄陂葛》诗提到:“楚人种葛不种麻,男采女绩争分拿。皎如白纻轻如纱,进之内宫传相夸”⑧。
明代毛纺织业主要集中在西北兰州、西安等地。宋应星《天工开物·乃服》提到,当时饲养的羊有蓑衣羊(即蒙古羊,绵羊)和矞芳羊(少数民族语言译音,山羊),前者“自徐淮以北州郡无不繁生,南方唯湖郡饲畜”,“一岁三剪毛”,“剪其毳为毡,为绒片,帽袜遍天下,胥此出焉”,“粗褐(粗毛布)亦间出此羊之身”。山羊,“内毳细软,取织绒褐”,唐代或更早即已自西域传来,“今兰州独盛,故褐之细者皆出兰州,一日兰绒,番语谓之孤古绒,从其初号也”。这种毛绒布质量很好,“此褐织成,揩面如丝帛滑腻”。明代毛织的毡毯,也有不少质料细密,颜色鲜明,图案美丽的品种。除羊毛外,还有驼毛等其他毛类织品,如明代曾设陕西驼羯织造局,屡令陕、甘织造羊绒驼毼①。明神宗定陵还出土一批孔雀毛缂丝织物,另有一件缂丝龙袍,其胸部团龙补子中的龙纹部分,是用孔雀毛绕于蚕丝上织入的,这些织品,精工细作,别具光彩,格外珍贵。此外,一些少数民族地区出产的毛织品,如新疆毛毯、西藏氆氇、贵州水西彝族毡衫等,也都颇负盛名。
纺织工具的改良和织造技术的进步明代在纺织工具及织造技术方面都有所改进和创新。如缫丝工艺中徐光启提出的“连冷盆”法,“一人执爨,以供二釜二盆之水。..二人直釜,专打丝头。二人直盆主缫”②。这种二乘缫车五人共作的方式,不仅可将煮茧和抽丝分开,控制水温,保证丝质,而且可节省薪柴,提高缫丝功效,“五人当六人之功”。《天工开物》所载治丝图,绘有脚踏缫车,为一人用手索绪添绪,用脚踏动踏板,回转丝軖。这种缫车是当时江南通用的缫丝工具,⑤屈大均:《广东新语》卷十五《货语》。
⑥张萱:《疑耀》卷一《玉林葛》。
⑦李调元:《南越笔记》卷五《葛布》。
⑧姚之骃:《元明事类钞》卷二四《衣冠门》。
①《明孝宗实录》卷六○;《明史》卷八二《食货志》等。
②徐光启:《农政全书》卷三一《蚕桑》;《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蚕桑部》。比以前的手摇缫车以及二人对缫的川蜀丝车要先进,劳动生产率也较高,“穷日之力,一人可取三十两。若包头丝则只取二十两,以其苗长也”①。关于继缫丝以后进行的调丝、纺纬、整经,浆经等各道工序,其所用机具及操作方法,《天工开物》也都有简明的记述,并附有插图。此外《农政全书》、《便民图纂》等著作,也介绍了一些丝纺织机具,但有些机具的名称和结构,与《天工开物》所记略有不同。
明代最先进的丝织机是“花机”。花机是一种结构复杂的大型提花机,工匠据“花本”可织出多种多样极为复杂的纹饰图案。《天工开物》相当详尽的记载了花机的结构与特点(参见本书“机械”一节引文)。其中有些部件的设计是很巧妙的,如“机架中部的叠助木,其打纬力是切向分力,且能调节力的大小,这样可使一机多用,以扩大织物的品种范围。花机在苏州、杭州等地的丝织业中已得到广泛使用,主要用来生产各种高级丝织品。
花机又称大机,另外还有一种小机,称为腰机。《天工开物·乃服》载,“凡织杭西、罗地等绢,轻素等绸,银条、巾帽等纱,不必用花机,只用小机。织匠以熟皮一方置坐下,其力全在腰尻之上,故名腰机。弘治年间,福建织工林洪创制一种新型织缎机,称为“改机”。“改机故用五层”,林洪“谓吴中多重锦,闽织不逮。遂改段机为四层,故名改机”①,这是对福州织缎机的重要改进,简化了织机结构,提高了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此外,明代对普通织机也有重要改进,如徐光启曾引用晋傅玄的话:“旧机五十综者五十蹑,六十综者六十蹑。马生者(指马钩),天下之名巧也,患其遗日丧巧,乃易以十二蹑”,而后则指出:“今红女织缯,惟用二蹑,又为简要。”②显然,徐光启所指的织机,更为操作简便,灵巧实用。
明代棉纺织技术和生产工具也有明显的进步。如用来除去棉籽的木棉搅车(即轧花机),轧花效率提高了三四倍。《农政全书》提到:“今之搅车,以一人当三人矣。所见句容式,一人可当四人;太仓式,两人可当八人。”③轧花机,称“赶车”。这种赶车是一人右手转动曲柄,右足踏动踏板,左手喂添棉花,使用方法和工作情形与搅车大致相同。又如木棉弹弓,据《农政全书》记载是“以木为弓,蜡丝为弦”,较元代竹弓绳弦更加适用。纺车,明代通常是三继纱锭,“凡织工能者,一手握三管,纺于铤上”④。《物理小识》载:“(纺纱)有纺双缕者,有一手勾三线者,松江,徽、池、合州,九江皆能之”。《农政全书》还提到:“纺车容三维,今吴下犹用之。间有容四繀者,江西乐安至容五繀。”说明在个别棉纺织业比较发达的地区,还①宋应星:《天工开物·乃服》。
①万历《福州府志》卷三七《食货志》。
②徐光启:《农政全书》卷三四《蚕桑》。
③宋应星:《天工开物·乃服》。
④宋应星:《天工开物·乃服》。
使用了四繀、五繀纺车。这种多继脚踏纺车的出现反映了纺纱技能和生产效率的提高。但一只手的指间仅有四处,如何放置五根棉线则是个问题,所以徐光启也提出疑问,“更不知五繀向一手间如何安置也”⑤。
兴盛发达的印染业明代染料作物的种植和染整工艺技术都有所发展。例如,宋应星指出:“凡蓝五种(指茶蓝、蓼蓝、马蓝、吴蓝、苋蓝),皆可为淀”①,并对蓝草的种植、造靛和染色工艺作了较全面的阐述。当时蓝草的种植很广,产量多且质量上乘者首推福建,如文献记载,“近来出产,闯入种山皆茶蓝,其数倍于诸蓝。山中结箬篓,输入舟航”②,“利市四方,谓之福建青”③,“福建而南,蓝甲天下”④。其次如江西赣州,“种蓝作靛,西北大贾岁一至,泛舟而下,州人颇食其利”⑤,安徽太平府产青靛,“圃人习以为业,贩者多收之”⑥,浙江归安“北乡负廓东出蔬靛”⑦。此外,洪武时,还“置蓝靛所于仪真、六合,种青蓝以供染事”⑧,专门设立了官办的染色原料供应基地。其他如红色、黄色、绿色、黑色等植物染料,就印染工艺而言,也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而有些品种如染绿的荩草则因新品种的出现而逐渐被淘汰。
明代练染业的中心为芜湖和京口,“浆染尚芜湖”⑨,“红不逮京口,闽人货丝者,往往染翠红而归织之”⑩。松江练染业也极盛,“前明数百家布号,皆在松江,枫泾、洙泾乐业,而染家、踹房、商贾悉从之”①。松江是棉织业非常发达的城市,因此专为染坊染好的棉布进一步整理加工的踹坊也很多。
踹坊用大型踹石踹布砑光,“下置磨光石版为录,取五色布卷木轴上,上压大石如凹字形者,重可千斤,一人足踏其两端,往来施转运之,则布质⑤徐光启:《农政全书》卷三五《木棉》。
①宋应星:《天工开物·彰施》。
②宋应星:《天工开物·彰施》。
③《闽大纪》卷一一。
④天启《赣州府志》卷三。
⑤天启《赣州府志》卷三。
⑥《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太平府部》。
⑦《湖州府志》卷二九。
⑧《明史》卷八二《食货志六》。
⑨宋应星:《天工开物·乃服》。
⑩王世懋:《闽部疏》。
①顾公燮:《消夏闲论摘抄》卷中。
紧薄而有光”②。苏州机房林立,练染绸缎的染房亦不在少数。
据《天工开物·彰施》“诸色质料”篇记载,当时已能染制的颜色,共有二十六种,其中有大红,莲红、桃红、银红、木红、紫色,赭黄、鹅黄、金黄、茶褐、大红官绿、豆绿、油绿、天青、葡萄青、蛋青、翠蓝、天蓝、玄色、月白、草白、象牙色、藕褐、包头青、毛青等,《天水冰山录》所记的颜色则有三十四种,而到了清代已可配得七百零四色③。如此丰富的色谱,当然不难在纺织领域营造出一个色彩缤纷的世界。
②褚华:《木棉谱》。
③陈维稷主编:《中国纺织科学技术史》(古代部分),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2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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