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期

千年国宝大劫案

作者:曹 斌




  却说沙生一回房,立刻清醒,问躺在床上的红玉道:“搞清了吗?”
  红玉一骨碌爬起来:“我在棺材左右各钻了个眼,只见一具女尸,别无他物。”
  “真弄清楚了?”
  “我连手指都探进去试过了。”
  “你把眼子补上了吗?”
  “这还用你教吗?”
  沙生忍不住搂住半裸的红玉道:“我们快亲热一番,等会我还有事。”
  “什么事?”
  “饭店贮藏室的棺材你探过了,我要去看看他房间里的那只大箱子,肉身和尚当在其中!”
  却说渡边回房,禁不住哂笑沙生,心中骂道:“一个未去,一个又来,好不热闹,都是中国蠢猪!”他同华二宝睡的是套房里间。半夜里听得有人在外间动作,急忙唤醒华二宝:“二宝捉贼!”
  二宝睡梦中惊起,迷迷糊糊抄起斧子,问道:“贼在哪儿?”
  “在放箱子的外间,快去!”
  华二宝刚举斧冲到外间,就为外间的人一脚踢了个狗吃屎。这一跤算是把华二宝摔醒了,站起身抡斧猛砍,刀锋过处,留下一道白光。
  此时,渡边也举着一把日本军刀,从里间出来,命二宝道:“杀死他!前夜在盘城撬箱的也必是他!”
  “是了!”
  沙生自知不能敌两人,慌忙逃出房间。
  华二宝渐渐似赶不上了,跟在后边的渡边猛然间想起什么,立刻喊住二宝:“别追了,快回去看看。”
  果然在三人街上逃追之际,早有一人轻松地进了渡边的房间,用杖刀撬开那只箱底下暗层的中间面板,但见暗层中只有金条银元,还有一部微型发报机。看来渡边是日本特务不假,但没有肉身和尚他不免有点失望。正在此时,只听得华二宝同渡边气喘吁吁地进来。他已来不及出房门,只得藏在一只衣橱后面。
  
  金蝉脱壳
  
  渡边同华二宝赶回来后,发现箱子夹层为人撬开,渡边低声自语:“果真别有他人?”他也不多言语,命二宝盖了箱子,重新上锁,方才回到里间躺下。
  司徒剑正欲启窗跃出,只听华二宝问华德宝:“这些贼不知究竟要偷什么?见了金条、银元都不要。”
  渡边切齿道:“反正小心即是。我看他们大概是来取我们两人脑袋的,之后把金银财宝一锅端!”
  “我可不要死,我还没吃喝玩乐够。”
  “听我的什么都有,你要看好棺材、条子还有那只竹兜,懂吗?”
  司徒剑无心细听,跃出窗外。
  就在日本天皇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的这一天,渡边四郎同华二宝到了上海。从火车站取了他的两件大行李,即雇车到了虹口一家日本浪人开的旅馆,名“三郎旅馆”,正是渡边四郎的亲兄弟所开。
  兄弟相见,不免悲伤,三郎对四郎哀道:“大郎、二郎均已惨死在华,日本武运不佳。”
  “不是还有我们两兄弟吗?大日本总有复兴之日!”说着四郎对三郎耳语了一阵。四郎吩咐二宝道:
  “把竹背兜放到我的房间里去,里面全是珍贵药材,是我在南岳镇费了不少心血搞来的,价值连城,带回日本可发大财!”
  
  却说渡边来沪已两日,忙于为赴日疏通各种关节。这日晚,正在旅馆堂内同三郎说话,猛见从屋外进来一对年轻夫妇,那个男的点着四郎道:
  “咦,渡边先生———华先生,也在此?华先生离开长沙怎么不打声招呼?让我们好想!”
  渡边眯起鼠目道:“呀,巧遇,巧遇!那天正好有两张车票,就匆忙动身了。”
  沙生笑道:“这叫有缘再相见!”
  其实沙生、红玉是尾随四郎和华二宝到的上海。确知渡边住在“三郎旅馆”后,他俩在上海各处呆了两天后,方才找来。然而,渡边早就觉察跟踪,心中骂道:“太不自量力了,乳臭未干,竟同我渡边玩花样!”口中却吩咐三郎备酒菜,说要同沙生夫妇痛饮一番,以还长沙“岳阳饭店”所请。
  不多时,酒菜齐备,红玉为渡边斟酒道:
  “这一杯为我在长沙失态赔礼!”
  渡边偷捏了下红玉的手,一饮而尽道:“哪里,但愿在上海不要再醉了。来,我为沙太太斟酒。”说着按肩灌饮。
  沙生佯装不见,道:“渡边先生是乘火车还是轮船归日?”
  渡边鼠目一骨碌才道:“当然是火车了,如沙先生夫妇愿跟我一块归日的话,我可设法搞到车票,你们就在此旅馆住下,不必另觅住处,怎样?”
  此语正中沙生下怀:“那太好了,多谢华先生帮忙!”
  “我是看在你娇妻的份上啊!”渡边色迷迷地瞧着红玉。三人嘻笑饮酒,不提。
  就在渡边三郎开的旅馆对面有家“日本夜总会”。日本虽败,但夜总会生意依旧兴隆。三楼客房前天到了一位客人,此人现正用一架望远镜看着对面“三郎旅馆”堂内饮酒说话的渡边兄弟、沙生夫妇。这对沙生夫妇,他在长沙“岳阳饭店”就偷偷注意到了,他明白,这个沙生就是在南岳镇拔枪相助者!那天在盘城旅馆越墙而去者也当是他!此人究竟是何人?为何又要助我?渡边四郎要棺材店老板把棺材做高为的是……此时,一名日本女侍入内请浴,司徒剑知道那是男女同浴,只说身子不爽,小费照付。
  第二天一早,司徒剑便看见渡边三郎、四郎两人出门招手,喊了辆三轮车,四郎腋下夹着个大皮包,携三郎上车而去。他忙叫了辆三轮车跟上。
  车停在上海警局门前。司徒剑知道,渡边来此必是疏通安全出境的。
  渡边兄弟进去了好大一阵子方才出来,满脸喜色地招车走了。司徒剑在小楼门口守了一阵,终于见到里面出来一人,忙迎上去道:
  “呀,是忻大秘书?”
  忻大秘书是上海警局汪副局长亲信随从,知道司徒剑曾经破案有功,受到过汪副局长的嘉奖。于是,惊喜道:“呀,是什么风把你这位江南名探吹来了?”
  “惭愧!抗战胜利,在苏州乡下呆不住了。有事路过这儿,正巧遇到大秘书!”
  “什么抗战胜利!”忻秘书突然放低声音道:“刚才不是还来了两个日本人向局长要归日的船票,且要求保证生命与财产安全!”
  “局长应了没有?”
  “当然应了,他是汪精卫的堂弟,同日本人一向有来往,可狠狠敲了日本人十根条子。”
  司徒剑装作不在意,问了下船票的时间。然后,转了话题道:“这几年,汪某当‘忠义’司令也太清苦了,他自然要捞一点了。”司徒剑笑着告辞,“我有事先走了,见了局长替我说一声,在他手下讨口饭吃。”
  “当然,一定!”
  告别忻秘书后,司徒剑想的第一件事即“渡边这条老狐狸要溜了,今夜定要动一动他老婆的灵柩!”
  晚间,住在“三郎旅馆”的沙生夫妇又邀渡边兄弟饮酒,渡边四郎告诉他们,已弄到两张火车票。沙生连声道谢。
  渡边奸笑道:“谢可不必,但有一语奉告:年轻人不懂世事,万事不可自以为是,更不可轻举妄动。”
  沙生不禁脸红,讪讪道:“多谢华先生指教。”可心中暗想:“老东西,棺材里无肉身和尚,那天在‘岳阳旅馆’翻了箱子上层,也无肉身,那么和尚肉身必在大箱子底下夹层里,今夜非得动你一动!”此刻,他已不介意四郎同红玉的调笑声了。
  夜阑,红玉不在身旁,沙生知已迷住渡边四郎,笑骂道:“老色鬼!”他把枕下的手枪插在腰间,轻轻开门朝堂后摸去。那只棺材同箱子就搁在廊檐下,上面盖了几条麻袋,他踮脚摸到箱边,利索地撬开了暗层面板。在火柴照耀下,见的全是金条、银元,还有一部发报机,可全无肉身和尚的影踪。失望之余,他随手抓了一把金条塞入口袋。
  正在这时,华二宝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长柄斧从箱后跳了出来。
  沙生吃了一惊,迅即拔枪,向华二宝扣动扳机,枪却不响,原来枪中子弹已为人卸光了,看来日间已被人动了手脚。沙生慌忙逃出店外,华二宝又追出来。
  不说两人在外追逃,却说司徒剑稳悠悠藏在棺材里侧听了会动静,确知二人已走远,方才探查起棺材来。他用刀头撬了下棺材盖,发觉棺盖极易被揭起,原来那些棺面上钉的长钉都是掩人耳目的!移开半尺棺盖,火柴一照,棺内除了那具渡边老婆的尸体外,还有一些这女子的生前用物,根本没有什么和尚肉身!
  司徒剑正欲离去,忽听楼梯口有脚步声,忙潜身甬道———原来是沙生之妻从楼上下来回到自己房间去。他正要离去,又闻楼梯上传来木屐声,这次下来的是渡边四郎。他直达堂后,看看箱子,又瞧瞧棺材,从暗记中早已知道为人动过。虽在黑暗中,司徒剑分明见到了渡边一丝阴笑,又似乎听到他用中国话在嘟哝:“想用色相迷住我渡边四郎?梦想!中国蠢猪,让你们互相残杀去吧!”接着是一连串的日本话,司徒剑略懂日语,知道是骂人的话。
  “你要看好棺材、箱子,还有那只竹兜!”司徒剑突然想到日间四郎交待华二宝的一句话,不禁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怎么独独疏忽了这件小东西!”这种竹背兜是湖南的乡下佬上山下田、赶集走亲用的,长有三尺许,宽有尺许:“放一尊干枯的肉身和尚不是绰绰有余吗?”第一次到“仁爱牙医所”时,在墙角他就见到过这样的一个竹背兜。却说华二宝因不熟上海路径,不敢妄追沙生,急急回来向渡边四郎报告,不提。
  沙生在外混了两个时辰,方才偷偷潜回“三郎旅馆”。此时,红玉正坐在床上发急,问道:“东西到手了吗?”
  沙生怒吼:“什么东西!几乎连命也丢了!”
  “怎么回事?”
  “我在动箱子暗层时,不料华二宝那条恶狗正睡在箱后看守,几乎为他一斧劈死。他娘的,不知谁把我的枪子弹卸掉了!”他拧了下红玉的大腿道:“所幸的是从箱里捡了几根金条,也算是老色鬼付的春宵费。”
  “去你的!说真的,那具肉身和尚究竟藏在何处,你要动动脑子。否则,如何向米厅长交差?亏你还是什么‘湘江大盗’!”
  “你不也是‘长沙名偷’吗?怎么也无能耐!”
  二人对话不爽。他们曾热闹过数年,后各为湖南警厅米厅长降服所用。于今,沙生成了米厅长的保镖,红玉成了米厅长的三姨太。
  沙生似陡地清醒了:“闲话少说,我们不要中了渡边的调包计!据我猜想,肉身和尚原在大箱暗层中,现在又被他放到棺材里去了,因他只有这两件行李!”
  红玉附和道:“正是,我看也别无他处可藏!”
  “此事还有劳三姨太再去棺材里查实一下。”
  “五根金条!”
  “你太心黑了,给你两根!”
  天亮前红玉拿了把小匕首出去,仅一刻工夫即回来,喜滋滋地对沙生道:“你猜的不错,棺材里果真有两具死尸!”
  “多谢了,美人儿!”
  “赶紧下手夺宝是真,免得让那位什么‘江南名探’先得手了。”
  “他得手也一样,米厅长自有安排。”
  次日清晨,“三郎旅馆”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大家依然客气招呼。渡边三郎、四郎已在堂内吃着日本早餐,不一会,沙生、红玉也过来吃早餐。沙生发觉好像不见了华二宝,也没有细想,只顾自己同渡边兄弟周旋。
  早餐后,渡边四郎即关照三郎道:“你速去火车站为我办理托运棺材同箱子的手续,我要回房给国内亲友写几封信,告知行程。”又对沙生、红玉道:“这是你们留在上海的最后一日,可去会会亲友,买买东西什么的。我自己下午也将出去拜访朋友,买些东西,我们各自登车吧。”说着,他从西服贴袋里拿出四张火车票,递了两张给沙生,“这是到满洲里的车票,再转车去日本。”他把自己的两张车票慢吞吞地放回贴袋,上楼写信去了。
  不多时,三郎即去雇了车,把棺材同箱子装出去托运。
  沙生待三郎一走,即对红玉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旅馆,沙生交代红玉道:“你一路跟踪三郎去托运行李,行李上车你也就上车,我到时会来找你,千万不要出差错!”
  红玉一走,沙生欲到对面“日本夜总会”底层要杯咖啡,不料刚转身,有人用东西轻敲了下他的背心,他吃了一惊。
  
  功亏一篑
  
  沙生忙回首,发觉司徒剑立在身后,知是他用司狄克敲自己,便笑道:“原来是你,正是巧遇!”
  “巧遇,巧遇!”司徒剑拄杖道:“你我当是旧相识了,昨夜朋友好险!”
  “多谢先生拔刀相助!”
  “不客气,你在南岳镇不是也拔枪相助吗?所以,我们‘朋友’相称。”
  “先生尊姓大名?”
  “你还是不知为妙。”
  司徒剑忽又回首对沙生诡秘地说:“想想华二宝那条恶狗去了什么地方,还有,今晚九时半有班轮船去日本。”说完,头也不回地“的笃的笃”拄杖朝马路附近的一个有轨电车站踱去,一辆电车恰巧到站,登车而去。
  沙生望着远去的电车,独自咕哝着:“华二宝这条恶狗?有班轮船去日本?这些同肉身和尚有何干系?这个‘江南名探’真是莫名其妙!”他自负地摇了摇头,径直去了对面的咖啡馆。
  午时,沙生见到渡边三郎从火车站托运行李回来,进了旅馆。他冷笑一声,心想:“我不懂世事?看你渡边还有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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