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3期
贪官王忠
作者：阿 祥
县交通局局长在接受周群采访时说：“泰和县长达60公里的公路两侧，每隔5米便栽有一株塔柏，每株造价30元，每两株塔柏之间栽上月季花。全县道路上共有广告牌200多个，每个造价在数千元至数万元。道路两侧不论是住房还是猪圈厕所，都清一色涂上红色。现在泰和县的投资环境已是今非昔比。”
然而，当地百姓在谈及此事时愤慨不已，他们对周群说：“国家每年投入的扶贫资金都上数千万元，这钱却没有用到该用的地方，全贴到当官的脸上去了！”
更有人说：“那些名贵花木，大都是从王忠的老家购置的，除了价格惊人，成活率也极低，几百元一株的树，就那么栽了死，死了刨，刨了再栽，栽了又死。那些死树在贫穷的人们面前，一车一车地拉走烧掉，令人痛心啊！”
采访结束后，周群写了一篇题为《探访国家级贫困县实录》的文章在省报上发表。这篇文章揭露了泰和县大搞形象工程的恶劣现象。令泰和百姓大快人心，很快，该文的复印件在泰和县迅速传播。
王忠大怒，命令泰和县有关部门强行收缴《探访》一文及复印件，有几个散发复印件的市民和退休干部被王忠斥为“刁民”，关了一个半月，受尽虐待。
《探访》一文令当地百姓对省城的大记者周群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及信任，一封封告状信紧接着雪片般飞到周群的案头，反映当地一些干部横征暴敛、欺压百姓。同时信中告知《探访》一文见报后，泰和县陷入一片白色恐怖之中，有关部门加紧了对群众的打压和控制，他们盼望周记者再次到泰和县进行跟踪报道。
半个月后，周群完成了在省城的一些主要采访任务，准备再次采访泰和县，突然家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是泰和县委宣传部的两位部长。他们自报家门之后，就对周群讲起了泰和县县委、县政府如何锐意进取，如何励精图治的政绩，请周大记者理解和谅解他们在进取中的困难。临走时还扔下一个用信封装得严严实实的“汇报材料”，周群在他们走后打开一看，里面装着5000元钱。
第二天上午，周记者以泰和县县委的名义将钱捐给了A省救助失学儿童的“春蕾计划”。
接连数日，县委宣传部的人每天一早就到周群家中谈工作。同时，打电话说情的人络绎不绝，从官员到百姓，从同行到朋友都有。“汇报材料”的分量也逐渐递涨到1万元、2万元、3万元。
几天以后，周群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没敢叫报社派车，悄悄坐上开往泰和县的班车。为防有人跟踪，他一路上倒了三次车，加上泰和县境内山路蜿蜒，到县城时已是深夜。他找了一家旅社登记住下，准备次日按举报信上的联系方式约几位知情人见面。
第二天一早，客房响起了敲门声，周群开门一看，见是泰和县两位宣传部长。之后他们就形影不离地跟着他。周群想方设法与几位知情人联系，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想他们一定受到了泰和县官员的威胁，或是被当地官员软禁起来了。
第二次采访失败。周群的时间和精力有限，无法长久在泰和县耗着，加上在此期间连报社的总编亲自打电话劝他放弃。几天后，他决定回省城，泰和县两位宣传部长客客气气地亲自开车相送。
临上车时，周群心情沉重地对两位部长说：“我可以违心地结束深入采访。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们不要为难那些给我写信的知情者。否则，我会豁出去为他们讨个公道，与你们斗到底！”
时隔不久，王忠又心血来潮，决定在泰和县建一个万头猪场。上级领导来参观，猪场根本没那么多猪，王忠便叫手下把老百姓的猪租来，弄个人藏在猪圈里，用棍子不停地打那些猪，猪不停地叫唤，就显得猪多。结果王忠受到了上级领导的赞赏，他一高兴，就提拔那个帮他弄万头猪场的人当了个镇长。
第三章 双管齐下 左右逢源
王忠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对现行干部体制却颇有研究。他非常明确地知道一个基本的原理———上面领导说了算，一把手说了算。
因此，攀上级领导便成了王忠的头等大事。他暗地将周围那些领导和实权人物排上号，作为走动勤疏的参考。
与王忠的小聪明相匹配的是，他还具备“胆大妄为”的心理素质。他敢于以不正当甚至歪门邪道的手段来拉拢、腐蚀上级领导，获取领导的欢心。
王忠在担任泰和县县长时，就已经向A省的组织部长频送秋波。一次，王忠去省里看望组织部长，带了一份两瓶精装的五粮液。在那个年代，物资相当匮乏，生活水平也比较低下，五粮液不仅名贵，而且要靠县领导的批条才能买到，而王忠一出手便是两瓶。
那时的官员还比较廉洁，没有请客送礼的风气。王忠此举无疑是开风气之先。他认为“伸手不打笑面人”，果然，组织部长及夫人对王忠此举非常满意。从那时起，王忠和那位组织部长的走动便频繁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忠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出手也越来越阔绰，因此被人送了一个“王大胆”的外号。
王忠双管齐下，下面做足表面功夫，上面攀交权贵，很快取得立竿见影的功效。没过多久，王忠便顺利地通过了上级组织部门的考核，被任命为泰和县县委书记。
此时的王忠不但思想已经腐化，而且变得阴险狡诈，善于钻营。作为泰和县的一把手，他已完全在泰和县政坛站稳了脚跟，打垮了所有的政敌。于是，他变得更为所欲为，大肆玩弄女性，大肆搜刮钱财。
1991年底，上面准备将时任泰和县县委书记的王忠选拔为天阳市副市长。因为一些老干部的反对，民意测验没有通过，A省组织部长特意赶到天阳市视察，在一个重要会议上打着官腔为王忠说好话：“看一个人要看全面嘛！现在改革开放，重要的是看他有没有开拓精神！”
时隔不久，省委组织部再次组织考评，王忠顺利通过。在市人代会上，当选天阳市副市长。
在王忠即将走马赴职时，反映他贪财好色的信件便已雪片般寄往天阳市各单位。其中寄给天阳宾馆的一封信上这样写道：天阳来了个大流氓，请看管好你们年轻漂亮的服务员！
天阳市为了维护新副市长的形象，紧急下令收缴这些信件，不料越收越多，最后只能到邮局截留这些信件。
王忠当选天阳市副市长不久，适逢省委组织部长的儿子结婚，王忠和天阳市的几位头头商量“表示表示”。市长说：“我们每人送2万吧！”市委书记赞同，王忠不置可否。
事后，三人分别送礼。市长送了3万元，市委书记送了5万元。而王忠一气送了10万。
几年后，王忠便挤掉了文化水平比他高的市长和资历比他老的市委书记，先后当选天阳市市长、市委书记。
为了罗织关系网，王忠经常借吃喝、送礼等手段四处钻营，笼络人心。在他当上天阳市市委书记之后，更是疯狂，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当上省委书记。其中一向与他关系密切即将退休的省委第一副书记（原省委组织部部长）与实力派人物———省政法委书记，便是他经常去拜访的两位高官。
平时，王忠借去省里开会之机顺便拜访这两位上级领导。另外，这两位高官只要生病住院或家里有婚嫁寿丧以及孙儿外孙高考中榜诸事，他都会屁颠屁颠地跑去尽一份“孝心”。当然，他会做得非常诚恳并且恰到好处，所孝敬的数目或礼品也都会让对方“龙颜大悦”。
后来，省委第一副书记在退休前，与省政法委书记一道，力荐王忠当选了A省副省长。
第四章 “繁荣娼盛” 奇谈怪论
王忠当上天阳市市委书记之后，每次出行都带上十几辆车子，前有警车开道，后有公安护卫，侧有电视台的摄像机跟随，浩浩荡荡，甚是威风。电视台常常中断正常播出，取而代之的是王书记深入农村的“重要新闻”。
王忠每次下乡，都要各乡镇头头到县、乡界处迎送，所到乡村必是洒水消尘，清扫一番，与以前的皇帝出行“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没多大区别。对于这些，王忠的下属们采取高压政策，百姓敢怒不敢言。
天阳市人口众多，资源贫乏，缺少工业基础，要搞好经济并非易事。于是，急功近利的王忠打起了歪主意，开始推行他的那套“繁荣‘娼’盛”之道。
王忠下令，在全市规划出三个“红灯区”。为建这三个“红灯区”，拆毁搬迁了许多居民房，有的是强行拆迁，弄得民怨沸腾。
1995年春季，天阳市新华公安分局在一次“扫黄”行动中，在天阳宾馆捉住了一名正在房间里与妓女进行性交易的外商。分局按程序对这名外商处以了5000元的罚款。
当晚，王忠得知此事后，暴跳如雷。第二天便派人到外商那里做了安抚工作，并责令新华公安分局局长钟强写了检讨。
此后，在 一次市局机关大会上，王忠又当着天阳市下属各市、县的头头们批评新华分局局长钟强。他训斥道：“那妓女说他们干了那事，你就认定他们干了？你知道那妓女是个好妓女还是坏妓女？她咬着谁就是谁了？”
众官员闻言，面面相觑，全场愕然。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听到的新鲜事儿，“妓女”还有什么好妓女坏妓女之分？
王忠似乎看出众人的心思，振振有词地说：“这世上是有好妓女和坏妓女之分的。好妓女如古代名妓李师师、杜十娘、苏小小、董小宛之流。她们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多才多艺，温柔乖巧，有情有义，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坏妓女就是那些长着梅毒、淋病，没有职业道德，甚至经常会敲诈、偷盗嫖客钱财的妓女。”
众人哑然、茫然。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多才多艺的“美女”会去做妓女么？人家再不济也会去做个影星、歌星、主持人什么的，或者干脆傍个大款，大概王忠认为那些会唱唱情歌，跳跳快三慢四及现代舞，还有点儿酒量，更有点儿媚功的妓女便是多才多艺的好妓女吧？
王忠接着训斥官位卑微的钟强：“你这人一看就是个死板的家伙，不开窍！你也不想想，人家外商到咱们天阳市来投资，带来了项目，带来了资金，带来了技术，带来了效益，就是没带老婆和女秘书，人家住在宾馆里，时间长了，找个女人来陪一陪，弄一弄，这是人之常情嘛！不然，一个大男人长着那么个东西，有劲没地方使，岂不是活受罪？古语有云‘食色，性也’，这是正当的生理需要，你敢说你不需要吗？”
钟强气得脸色通红。但他不敢反驳。他清楚王忠的秉性，这家伙整起对手来往往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连前市长、市委书记都被他整得灰溜溜地离开了天阳市。现在天阳市90％的官员都是王忠的人，他是这里的“土皇帝”。
王忠又说：“再说他们是两厢情愿，各取所需，我看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嘛！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们的观念也该跟上潮流嘛！”
最后，王忠宣布：“鉴于新华分局此次行动造成的恶劣影响，特给予新华分局局长钟强降职处分！降为副局长，由副局长李明接任分局局长职务。以后这类事情谁也不许再查！谁若是查了，就是影响天阳市的政策开放，就是破坏天阳市的投资环境！我就要拿他是问！”
这番话成为王氏“语录”之经典，在政界和民间传为笑柄。
之后，王忠嫌原来的市公安局局长吕枫墨守成规，将泰和县公安局长胡明调任天阳市公安局长，胡明是个头脑简单、性格粗暴的人，他清楚自己没多大本事，能一步登上天阳市公安局长的宝座，全仗王忠一手提拔。上任第一天，他去拜访王忠，说的第一名话便是：“王书记，您是我的大恩人，我这人没什么头脑，但我懂得一点，‘士为知已者死’！以后，您说咋干，我就咋干！”
这句话将两人的距离缩短为零，王忠视胡明为心腹，胡明则对王忠的“繁荣‘娼’盛”谬论心领神会并着力推行。走马上任后下大力气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为数不少开办色情服务业的宾馆、酒店、娱乐场所挂上了“天阳市重点保护企业”的铜牌子。当然，这些铜牌子也是要用钱买的，每块1500元。因为功用非凡，那些经营色情业的老板们趋之若鹜。
在胡明的协助下，王忠的“繁荣‘娼’盛”计划得以大力推行，他们狼狈为奸，在天阳市营造了若干“红灯区”。天阳市最繁华的地段，长达上千米的商城一条街本来是高新技术开发区，因为开发失败，显得非常萧条，商业局局长有次在会上向王忠反映了这一情况，王忠大大咧咧地说：“要繁荣起来有什么难？整条街挂上红灯笼就是了！”
王二蛋话一出口，胡明立即着人着力照办。高新区刹那间变成了天阳市最热闹的“红灯区”。不分白天黑夜，暗流涌动，成为一颗尾大难掉的毒瘤。
王忠非但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认为这是他的政绩。一次，他的专车经过“红灯区”，他对手下一位跟他同车的副市长说：“你看，眨眼功夫，我就把死气沉沉的高新区变得热闹非凡了！”
在王忠推行“繁荣‘娼’盛”最盛行的时候，天阳市大街小巷每隔三步五步便可以看到一个个高高悬挂的红灯笼，每条街都可以看到一家挂有铜牌子的大型色情场所，或宾馆，或酒店，或娱乐城。整个天阳市看起来便如同一个大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