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3期

情伤海南岛(下部)

作者:周光曙




  正迷糊间,三亚机场就到了,飞机开始降落,巨大的气压反差让他耳孔生痛。
  走出机舱,一股热浪迎头扑来。廖云天想,一段热火朝天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他打的直到金椰子大酒店,上到3018房,他敲了敲门。房门打开了,是沈立。沈立见了廖云天,脸上立即堆满了灿烂的笑:“哎呀,廖总你来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下?我们好去机场接你呀!”“我有那么尊贵吗?”廖云天似笑非笑地进了门,沈立接过他的手提箱。这时,廖云海懒洋洋地从房间里出来,一脸的憔悴,廖云天一见,奇怪地问:“怎么,病了?”“没有,只是有点不舒服。”廖云海目光躲闪着,有气无力地说。“汪小朋呢?”廖云天狐疑地望了廖云海一眼,转而问沈立。“他跟白小姐到海边散步去了,廖总还没吃晚饭吧?”“不急,”廖云天在办公桌前坐下来,提起电话要打汪小朋的手机,这时,门外有脚步声由远而近,继而有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房门打开,汪小朋和白小侠十分亲昵地出现在门口。“噫哟哟,廖总来了,怎么也不通知一下呢?想搞突然袭击呀?怎么说也要给我提供一个去接机的机会呀!”
  廖云天这一次回去有一个多月,这段时间里,汪小朋已经把公司的营业执照和土地租用手续都办好了。他们目前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签订合作协议,尽快开始运作。当晚由汪小朋作东,五个人一起到滨海大道露天大排档去为廖云天接风洗尘。
  “帮你把予芸叫来如何?”汪小朋凑到廖云天跟前,小声暧昧地对他说。“算了,”廖云天说,“今天有点累!”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和汪小朋聊着这段时间的进展情况,廖云天注意到,廖云海除了喝几口闷酒,一直不大言语。他料定这些日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便也无心听汪小朋在哪里天南地北地海侃神吹,往肚里填了两碗饭,就要回宾馆去休息。酒兴刚浓的汪小朋和沈立觉得不过瘾,但也只好匆匆碰了两杯就买单离去。
  廖云天在“金椰子”另外开了一个房间,他要沈立到他房里来说一说这段时间的情况,同时,两个人商量一下明天与汪小朋怎样签协议的问题。
  “汪小朋好像要独揽这个生意,”沈立抽了一口廖云天扔给他的“红塔山”烟,用一副忠心耿耿的口气说,“这小子把什么手续都办好了,还扬言说要去龙水请技术员!”“是吗?”廖云天表情平静地说:“这很正常,他是说给你们听的,他还没有这个能量独吞这个生意,另找人合作的可能性也不大……”两个人合计来合计去,廖云天心里就有了底。他突然转过话头问道:“云海这段时间怎么啦?”“没什么呀!”“没什么,你想瞒住我?你要对我负责啊,老弟!”这一声“老弟”,让沈立心头一热,他犹豫了一下,说:“哎,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还是不说为好,你去问他自己吧,免得他说我打小报告。”
  “你不说我也知道!”廖云天突然起身,声音也提高了八度:“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肯定又是去打老虎机了!你帮我把他叫过来。”沈立出了房门,又回过头来对着房里说:“廖总,还是你打电话叫他来吧!”廖云天把门重重地一关,不一会儿就见廖云海从3018房间走了出来。在转角处遇到沈立,他血红着眼,说:“你都告诉我哥了?”“我敢吗?他自己猜出来的,我什么也没说!”沈立心想,这小子真他妈一个十足的败家子。廖云海刚来那几天,执意不肯住到3018房去,要单独开房去住,把钱输光之后,他一下子像经霜的茄子,不得不看汪小朋的脸色到3018房去住。他对如何在三亚打开局面,开展中华鳖业务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在技术上也是一知半解。起初汪小朋还与他商量一点什么,见他并无兴趣,整天无精打采,也就懒得理他了。本来汪小朋已经把输掉的戒指、手表、项链拿了回来,也懒得给他,这种混账小子,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不会服气的。
  廖云天怎样处置廖云海没人知道,两兄弟居然还说说笑笑一起去吃了早餐。沈立和汪小朋算定了的“海天”之战没有发生。吃过早餐后,廖云海收拾东西,说是已经买了中午的机票要回龙水,汪小朋就当着廖云天的面,把那张八千元的欠条撕了,又从抽屉着拿出那包东西来交给廖云海说:“云海,不是我有意瞒着你,我在那个娱乐城里差点跟人打了起来,才帮你摆平这事,以后注意一点!”廖云海接过去,面露喜色,连忙卑躬地道谢。廖云天心里却“格噔”了一下,他知道汪小朋这是在做戏给他看,便一边呵斥廖云海,一边向汪小朋表示感谢。
  廖云天与汪小朋的合作洽谈得颇为顺利。汪小朋负责征地、修池及广告宣传,廖云天负责投放种鳖三千市斤,负责技术及保证供应三亚养鳖户的鳖苗,所得利润五五分成。合约实际上很不平等,因为当时的种鳖价格已经炒作到了每市斤两百元以上,仅三千斤种鳖就值六十多万元,而租地、建池及广告费用无论如何不会超过四十万元,但这个项目是由汪小朋提出的,现在他要是回龙水找合作伙伴还真是很容易,而更要紧的是,廖云天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了。不过,廖云天反过来想,凭他到商海摔打多年的经验,要对付一个没有脱掉书生气的汪小朋,真是太容易了。
  下一步就是要着手建池了,汪小朋早就想好了,把这修池的活儿包给他的老乡们去做。于是,他给家具店的郭老板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到田独镇去一趟,把刘村长叫到三亚来,并把包活儿给他们的意思说了。郭老板听了很乐意,在电话里连赞汪小朋讲义气。
  刘村长带来的建筑工人一进场,房地产商范军就找上门来了,在汪小朋商量租地的时候,范军也找王主任租了五十亩地。“这家伙可能是海南本地商人中智商最高的一个。”汪小朋想。但他再聪明,还是被汪小朋和廖云天算计了一回。汪小朋提出要用刘村长的专业建池队承建,范军满口答应。汪小朋将这个工程一转手又包给刘村长,他们从中小赚了五万元,廖云天提出由三亚中华鳖开发有限公司负责养殖技术,并供应鳖苗,共收取技术费十万,鳖苗定金十万元,范军也都一口答应了。最后,两人又提出,范军暂不办理工商执照,对外宣称是中华鳖开发公司的养殖基地,范军想了想,却没有答应。作为一个生意人,他太清楚工商执照的重要性了。
  “下一步,”杜海喝了一口水,盯着汪小朋说,“你有什么新的打算?”“还不是全靠你杜大笔拿主意。”“那我就跟你把话说明白一点,咱们也是老朋友了,相信你也能理解,”杜海又喝了一口水,说:“你刚才还开玩笑说我搞有偿新闻,你这事啊,没有这个还真不行。”杜海用拇指和食指在空中捻了捻,作数钱状:“不是我要你钱,你想想,关于你的好多文章都是经我炮制出来的,你以为报社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傻蛋吗?特别是下面的方案,实施起来就更要花钱了。”“这是肯定的,”汪小朋从大班台前站起来,对白小侠说,“白主任,你和小莲在外面值班,我跟杜大记者到里面去商量一些具体的事情。”说完,就向杜海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杜海进到汪小朋的总经理室,顺手就把房门关紧。汪小朋把保险柜打开,拿出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放在杜海面前的茶几上,说:“你以为老兄我是一个不懂事理的人么?这里是为你准备的两万块钱,由你去打点,但你要保证我们的前期宣传方案不出现失误。”杜海把信封拿在手里掂了掂,便塞进了手提包里,他不以为然地说:“好吧,我尽力而为。他妈的,我就这样被你收买了?”
  “这还只是一个开头呀,老弟!”汪小朋上前去拍了拍杜海的肩膀:“要不我跟廖云天商量一下,干脆聘请你做我们的策划顾问,从公司拿月薪,怎么样?”“千万别说这种话,”杜海有些不高兴了,说,“我不会买什么廖云天的账,我只知道一个汪小朋,一个好朋友汪小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易,你说是不是?”“是呀是呀,谈交易还算是朋友吗?走,咱们去吃饭!”“今天我不想去吃饭了,我想带小莲去听听歌。”“也好,”汪小朋又关心地问,“你上次说你老婆孩子要来,会不会来呀?”“哎,大前天就来了,我又要给老婆联系工作,又要给孩子找学校上学,这几天够烦的了。”“那是应该去放松放松!”汪小朋开了门,与杜海相拥着走出来,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二十一)廖云天对汪小朋如此大言不惭颇有几分反感。但他只能顺着汪小朋的话往下说,因为目前主动权还抓在汪小朋的手里,自己稍有闪失,便有可能全军覆没。
  
  按照杜海制订的宣传方案,一篇考察报告类的长篇报道《中华鳖之乡考察纪实》洋洋三千余言的报道从龙水乡发展养鳖这一支柱产业的艰难历程写起,极尽渲染之能事,为龙水县描绘了一个养鳖兴县的美好蓝图。廖云天看了这个报道草稿后,不禁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不愧是高手,想象丰富!”这段时间以来,廖云天每天戴着草帽,打着赤脚指挥施工,一副实干家的派头,而汪小朋则只是每天坐着出租车到工地上看一看进度,因为他毕竟不懂技术。这样一来,廖云天在工人们的眼里就像是汪小朋聘请的技术人员了。廖云天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隐隐的不快。这时,他把草稿看完,说了这通半玩笑半讥讽的话之后,又说:“不是我廖某人想出风头,我有个想法要提一提,现在我们既然合作了,我们马上要开展业务,这篇文章里面,应该单独设一个章节,介绍我个人及云天养殖公司的情况,特别是强调我们正在三亚创办养殖示范基地,带动三亚甚至海南人民养鳖……”
  “这个想法很好,”杜海说:“我看就加一个章节,小标题就叫‘中华鳖之乡的奇葩——云天养殖公司落户天涯’。”
  汪小朋想了想, 觉有些不妥,按照他的想法,是要加一段介绍三亚中华鳖开发公司的情况,而不是将廖云天及云天养殖公司突出出来。但廖云天开了口,他也不好反对,便要杜海赶紧动笔,尽快见报。
  不到一个月时间,两个相连的养鳖场就相继竣工了。廖云天执意要与沈立住到养殖场里面。在修建场房的时候,他就已经作好了打算,修了一间带卫生间的套房,里面进行了简单的装修。汪小朋想:“这小子干起事来还真不含糊。”便为他买了空调、电视、冰箱等等必备的家用电器送去。每次到场里,看到廖云天在毒花花的太阳里与工人们打成一片,汪小朋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尤其是到了后段,养鳖池开始放水消毒、清池了,廖云天更是事事躬行,而且一些关键性的技术总是在夜间进行,他不让工人代劳,而是自己动手,汪小朋就感觉到了廖云天的心计。
  刘村长修完两个鳖池,着实小赚了一把。他付完兄弟们的工钱,自己还剩下三万多块钱。结完账之后,他心里特别高兴,一定要请汪小朋和郭天仪到“花之都”去听听歌。汪小朋心想:这刘村长难怪当不好村长要到外面打工,看来也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但这样的人只要对他施以小恩小惠,他就会忠诚不二,很快成为你的心腹。汪小朋便想留他在养殖场做事,让他当个小头儿,也好监视廖云天。
  “花之都”歌舞厅还是老样子,刘村长并不知道汪小朋与“花之都”的特殊关系,他还在那里卖弄说:他见过那个女老板,女老板那一身肉,白得让人直吞口水。“要是能够睏一觉,让我立马就死,我会毫不含糊地答应。”“真的吗?”郭天仪就哈哈大笑起来,说,“只怕你还没有沾到荤,就让吴总把脑袋给拧下来了……”“怎么啦?吴总,你……”
  汪小朋正要骂郭天仪乱说,领班小姐款款地踱了过来,十分恭敬地走到汪小朋面前,躬身说:“吴总,您今天怎么有空回来看看?姐妹们都很想您呢,您需要什么东西就请吩咐!”“来三瓶‘青岛’,其他东西你随便配一点吧!”
  从“花之都”出来后,汪小朋这是第二次来这里消费。牛玲在他的心里永远挥之不去,不管是肌肤之亲还是露水夫妻之情,汪小朋从她这里得到的实在是太多。
  汪小朋正想着这些,突然场内灯光大亮,继而锣鼓声大作——“花之都”的浪漫之夜就这样开始了。那个花大价钱请来的男主持人将话筒拍了两下,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台中央,开始了他每天晚上重复着的激情演说。
  汪小朋一边喝着啤酒 ,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搜寻着,他希望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看到了顺子、春美和予芸,她们在和几个男人调笑着,好像十分开心。然而,他想搜寻的那个身影一直没有出现。这时,领班小姐过来了,俯身在汪小朋耳边说:“吴总,你的客人要不要小姐坐台?”汪小朋于是问他们要不要小姐坐台,刘村长便说:“等下能带回去睡啵?”“那怎么行呢?”汪小朋见他说话如此粗鲁,有些不悦。刘村长注意到了,就说:“算了吧,就坐着聊一聊还要一百元小费,我们自己聊吧!”于是,领班小姐在汪小朋的肩头亲昵地拍了拍,走了。
  很快就要投放种鳖了,范军开始围绕着鳖苗的价格与廖云天讨价还价了。这个本地商人其实早就进行了一些市场调查。他居然也说得出速生鳖、越南鳖、尾水鳖这些专业名词了。他了解的行情是每只鳖苗三十元,而廖云天则坚持要价三十五元。廖云天说:“三十元一只不错,但那是采购价,你采购的差旅费呢,还有,谁能保证你购回鳖苗的质量呢……”尽管如此,范军仍然不为所动,他说:“我既然交了技术费给你,你总得给我一点优惠吧。”最后终于以每只三十一元成交。范军首批要苗两万只。实际上,龙水人对外的销价是三十元一只,对内却只有十八元一只,每只十三元的差价让廖云天和汪小朋两人心下暗喜,表面上却仍然装出很吃亏的样子,直说:“范总太精明!”说得范军有些不好意思了,就请他们到麒麟大酒店去洗 了一次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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