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3期

情伤海南岛(下部)

作者:周光曙




  那篇《中华鳖之乡考察纪实》发表之后,果然产生了很大的反响,前来三亚中华鳖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咨询、合作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白小侠和小莲每日应接不暇。
  种鳖投放是广告宣传的一个最好契机,汪小朋、廖云天、杜海三个人关起门来整整策划了一天。按照杜海的方案,投放种鳖时,借机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第一是要请市里面的主管领导参加;第二是请三亚所有媒体以及海口市的主要媒体参加;第三是汪小朋准备一段精彩的演讲,廖云天准备就技术及经济效益方面的问题回答记者的提问。待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廖云天就打电话给廖云海,叫他尽快组织货源,随机一同送货来三亚。
  因为是全岛首家中华鳖养殖公司落户,海南省农业厅的领导都引起了重视,新闻发布会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省会海口的新闻媒体根本就不用请,他们十分踊跃地跟着农业厅的领导涌到三亚。起初,汪小朋准备把新闻发布会现场设在金椰子大酒店会议室,市高农办王主任见省农业厅领导都来了,就赶紧向市里主管市长汇报,新闻发布会会场便临时改在了市政府多功能厅。按照当初的计划,汪小朋准备给每位到场的记者发五百元红包,现在变成记者追着汪小朋和廖云天采访了,两人一商量,就叫人将红包减少到两百元。也正是这一次,汪小朋才借助新闻媒体的力量把他的名字正了过来,“作家神算吴仁宽”已经不存在了,同样的一个躯体披上了“鳖王汪小朋”的外衣。
  “请问汪总,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研究中华鳖人工养殖的?”
  “我更正一下,”汪小朋面对话筒和镜头,神态自若,“中华鳖当初并没有这样一个响亮的名字,我开始接触它的时候,它有很多名字:鳖、水鱼、甲鱼、团鱼、王八蛋……”台下一阵哄笑,汪小朋接着又说:“在我高中毕业之后,我就开始潜心研究这玩艺。当然,我们龙水县最早研究人工养鳖的不是我,是一位姓游的老先生,老先生现在是国家级专家了,我是他的第一批弟子……”
  “请问汪总,在海南发展养鳖事业,您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么,您在技术和经济效益方面作过科学的论证吗?”
  “请问这位记者先生,”汪小朋从主席台上站起来,右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抓握投掷的动作,“假如你有钱,你愿意往大海里扔吗?显然不会。在作这个决定之前,我在海南进行了长达两年的考察工作,从气温、土壤、水质等等各个方面进行了详细论证。海南的年平均温度是二十六点六摄氏度,正是中华鳖生长的最佳温度。在大陆,一只小鳖长到一点五市斤左右,至少要三年时间;而在海南,却只要十个月。你们说,这一个产业有没有希望……”
  这时,主席台上的省农业厅领导带头鼓起掌来。随后,他站起来说:“各位新闻界的朋友,我们海南省农业部门已经对这个项目考察过,认为是可行的。省农业发展银行将针对这个项目提供专项贷款。我在这里拜托你们了,对于汪总以及他投资的这个项目,我们要多做一些正面的报道,让这一产业成为我们海南高效农业发展的有力支柱……”
  在这个新闻发布会上,相比之下廖云天就显得有些冷落了。这几天来,他清池、放水、安设投饵点,差不多每次都在凌晨两点以后才睡觉。昨晚种鳖和鳖苗运送过来后,他又是清点数字,又是配消毒药水,忙得一直到现在没有合上眼。他心里清楚,这样上百万元的活物运过来,是不能马虎半点的,他弟弟虽然也略懂一点皮毛,但却不能依靠他。廖云海又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说是工商银行派人来干涉云天养殖公司转运种鳖,说什么要到法院申请诉讼财产保全……
  疲惫,加上无处诉说的心事,使他对这种闹哄哄的场面打不起精神。廖云天只是在汪小朋出完风头后,回答记者们提出的一些具体技术问题时,他才强打精神作了一些回答。但在内心里,他对汪小朋如此大言不惭颇有几分反感。但他只能顺着汪小朋的话往下说,因为目前主动权还抓在汪小朋的手里,自己稍有闪失,便有可能全军覆没。
  
  (二十二)林老板要投资养鳖?回来后,这个问题一直在汪小朋的心里打转。为什么沈立说得那么神秘?为什么廖云天没有向他透过一点点风声?为什么牛玲连电话都不再给他打?想起与牛玲分手的时她所说的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汪小朋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跟随廖云海一起过来的还有廖云海的女朋友李怡和哥俩的叔叔廖义。这也是廖云天早已吩咐过了的,李怡到公司任出纳,掌管现金进出,廖义则到养殖场任场长,负责日常管理,这样的人事安排,汪小朋也无话可说,知道这是互相制约,也都不把话挑明。
  范军的两万只鳖苗投放一个多月后,死亡率仅为千分之一,这让他信心大增,又要求再进三万只苗。这一次廖云天与汪小朋商量后,每市斤主动减去了一元。廖云海于是又飞往龙水县组织货源。
  这天,汪小朋被陵水县一个老板接去指导建池,在回三亚的途中,手机响了起来,“喂,汪总,你在哪里?我是杜海呀!”“我正在车上往公司赶呢!”“晚上抽空去海边喝酒,怎么样?”“杜大记者吩咐,我敢不从吗?我不怕曝光吗?”“那就这样说定了,就我们四个人,不要再叫别人了。”汪小朋知道,这个杜海准是又有什么新点子了。汪小朋看看表,已是五点十分,他要司机直接把车开到滨海大道的露天排档。汪小朋一上滨海大道,就见杜海和小莲、白小侠已经坐在了那里。
  “今天主要是安慰一下我的莲主任。”汪小朋一坐下来,杜海就把一只手臂搭在了小莲的肩头,小莲轻轻地把他的手放下,一脸酸楚。
  这时,酒菜上来了,汪小朋和杜海举杯碰了一下,杜海用餐巾纸轻轻地拭了拭嘴唇上的泡沫,说:“这个项目搞得这个样子,你还满意吧?”汪小朋知道杜海开始转入正题了,便说:“还不是你杜大记者策划到位呀!你功不可没呀!”汪小朋又与他碰了一杯,说:“杜记呀,我听说你在报社有个外号就叫‘杜策划’?”“策划有什么不好吗?现在是策划兴国呀!我们报社的好多重头新闻还不是老杜给策划出来的?跟你说实话,老杜现在就有一个绝妙的策划——”
  “说来听听!”汪小朋见他开始卖关子,就问:“是不是想卖个好价钱呀?”
  “金点子无价呀!”杜海独自喝了一口酒,说:“不过,这个策划我不想买现金,咱们要买个原始股。”说着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天涯晚报》函头纸递给汪小朋,说:“你先看看!”
  汪小朋接过来一看,果然是一个简单的策划书提纲。题目是:《关于在全市开展“一乡一鳖场,一场带全乡”活动的策划》。策划提纲的大意是:由市政府下文,每个乡镇建一个规模不等的鳖场,由中华鳖开发公司与鳖场签订合同,实行三包:包供种、包技术、包回收,然后,又由乡办鳖场发动全乡个体养殖……
  汪小朋看完,心里暗暗吃惊:这小子真是个策划天才!如果他的这个策划方案能够实施的话,那该是一个多么巨大的市场啊!但他不露声色地说:“好是好,可是,市政府会发文件吗?各乡镇有钱办鳖场吗?我们能够保证回收吗?难啦!”
  “你别管难不难,”杜海满有把握地说:“现在这个公司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一个廖总,我约你出来的意思是,由我来策划这个活动,但是事成之后,哥们怎么给我表示,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啊!”
  “你自己有什么想法么?”
  “当然!”杜海一只手与汪小朋碰杯,一只手又搭上了小莲的肩头:“这段时间我在想呀,我这莲儿清清白白一个姑娘,跟着咱这耍笔杆子的,名没名,钱没钱,图个啥,真的只图个快活吗?我想得给她挣点儿钱,我也没别的要求,事成之后,在三亚每销一只鳖苗,我杜某提成五毛钱,怎么样?不算多吧?”
  “你如果只是这样一个要求,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汪小朋想,目前运来三亚的鳖苗,每只差价都在十元以上,不管以后市场如何波动,五毛钱是没有问题的。
  “不要忙着表态,”杜海带着几分醉意说,“你先和廖云天商量好,如果他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得签个协议。当然,这个协议还不能以我的名义签,得由小莲来签。”
  吃完饭,汪小朋买了单,与杜海勾肩搭背地往回走。他哈着酒气在杜海耳边嘀咕说:“给嫂夫人请个假吧,就说在我这里打牌,你不要顾里不顾外,人家小莲可是……”
  杜海刚要说回公司后再打电话,忽见一辆小车从他们身后缓缓而过,他推了推有些醉意的汪小朋,说:“哎,你看,那不是‘花之都’的凌志车吗?”汪小朋伸长了脖子,定睛一看,不错,正是他曾经十分熟悉的坐骑。“你知道谁坐在车里吗?”“谁呀?”“好像是廖云天和予芸坐在后排,开车的也不是阿伟,是林老板,牛玲和林老板还挺亲热的!不吃醋吧?”
  “廖云天在车上干什么?”汪小朋脑海里立即闪过一个疑问,但他嘴上却说:“吃醋的应该是我吗?是那姓林的。”
  汪小朋总觉得廖云天这段时间在背着他在干些什么,于是,趁廖云天去养殖场的机会,假装到廖云天的住处去找他,正好和沈立闲聊。
  汪小朋漫不经心地问沈立:“你最近经常跟廖云天去花之都吧?”“没有!”沈立回答得很干脆,但那眼神在汪小朋看来是明显地在说谎。可能还顾及老同学情分,沈立顿了顿,往汪小朋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不过,我听说花之都的林总,也想投资养鳖,这个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汪小朋心里又是一惊,但他以一副无所谓的口气说:“这事我早就知道了。
  林老板要投资养鳖?回来后,这个问题一直在汪小朋的心里打转。为什么沈立说得那么神秘?为什么廖云天没有向他透过一点点风声?为什么牛玲连电话都不再给他打?那天晚上他们竟然还坐在了同一辆车上,想起与牛玲分手的时她所说的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汪小朋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种鳖投放到池里不久即开始产蛋。一进入产蛋旺季,廖云天就不敢大意了。他每天早晚要到养殖场去一次,在孵化室里看着这些排列整齐的鳖蛋。
  孵化池里不断地有小鳖破壳而出,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在细软的池盆里显得那么惊慌失措,让人十分爱怜。廖云天吩咐工人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到营养池里,这家伙一沾水,就仿佛被注入了灵性,它们舒畅地伸展四肢,上下翻腾。或许,在它们眼里,这个不到两个平米的营养池就是整个世界了。
  廖云天站在水池边看得出神。这时,公司里新买的那辆海南马自达工具车从市区驶来,廖云天知道,是汪小朋过来了。
  车门打开,汪小朋和杜海相继下车。廖云天微笑着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来。两人走在种鳖池边,一边走,一边说笑着,廖云天将右手食指竖在嘴唇边唏了一声,示意他们不要大声说笑。汪小朋这才记起廖云天的告诫:在种鳖池边不能大声说笑,否则,种鳖会受到惊吓。
  “你们看,”廖云天指着营养池里不断增多的小鳖小声说:“多么可爱的小家伙!”
  三人围着种鳖池轻手轻脚地走一圈,杜海就对廖云天说:“走,到你办公室去,我们聊点儿事。”
  一坐下来,汪小朋就把杜海那个“一乡一鳖场,一场带全乡”的策划方案简单地说了,然后就说到了分成的事。廖云天一直在那里微笑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提成的事我认为是没有问题,”廖云天说,“问题是真能搞得起来吗?”“这个就是我的事了,我不敢说百分之百的把握,八成把握是有的。” “那就好,”廖云天问汪小朋:“你呢?有何高见?”“我想,不管成不成,咱们先办一期养鳖培训班,而且免费。通过培训班,我们一则可以再次宣传,二则也可以看出各乡镇的态度。”“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方案,看能不能够由市高效农业办牵头组织,要求各乡镇科技副乡长参加。”
  “他们求之不得呢!”杜海说,“只要不收钱的活动,都好组织,看来你汪小朋也可称得上是‘汪策划’了”。
  汪小朋一看表,十点刚过,于是就说:“我们去找高效办王主任扯一扯,能定就尽早定下来。”于是,三人就一齐上了车。坐在车上,杜海把眼镜取下来,身子后靠,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汪小朋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杜海心里有些不悦。他本来是专程来谈“一乡一鳖场”方案的,没想到两人都有点怀疑,而且汪小朋又突然想出一个办培训班的主意。他知道这个培训班一办,各乡镇基本上就发动起来了,他的那个方案就会被肢解或架空。汪小朋看了他一眼,立即就看穿了他的心事,于是说:“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培训班就算是你那个方案的一部分,等办完班以后,我们可以签一个协议,你看呢,廖总?”廖云天“嗯嗯”地应答着,不置可否。车到《天涯晚报》社门口,杜海说他还有事,也不便去王主任那里,便先下了车,隐身于报社大楼内。
  王主任听了汪小朋要免费办培训班的想法,先是在工作记录本上不时地记下一点什么,欣慰与赞许的神情就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汪小朋说完了,他也合上笔记本。
  “小汪啊!”王主任左手手指在桌面上轻快地敲击着:“我想问一问你,你过去不是姓吴吗?”
  “哦!吴仁宽是我的笔名,我写文章的时候都是用那个名字。”汪小朋坦然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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