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4期

一剑如花

作者:翟丙军




  在开封府,敢在侯老爷子头上动土的人不多,开封府大大小小四百多家烟馆、妓院、赌场,多多少少与侯老爷有点关系,只有运河码头侯老爷插不进手。侯老爷曾多次派属下到码头闹事,想将其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都被杨世义率领一帮船夫和脚夫给挡了回来。
  这次,侯老爷子指派马坏和几个徒弟,暗中绑票了在城西龙王庙上香还愿的杨家小姐杨小小,有这张王牌在手里,不怕杨世义不肯低头认输。
  可是,就在马坏洋洋得意之时,突然半路杀出个白衣人,只一剑便让马坏去向阎王爷报到了。末了,白衣人还在死人身上贴了张小纸条:“敬请阁下洗净项上人头,我三日后来取。”落款处画了一柄宽宽长长的剑。
  侯老爷子看到这张纸条后,手里的茶碗不住地发出霍霍的响声。旁人只道是老爷子气得发抖,其实只有侯老爷自己清楚,那是害怕得发抖,是从头顶到脚心的寒颤!这个外路来的白衣人,就是近年来江湖上最惹不起的人物:拔剑。
  拔剑要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先给对方送去一张字条,收到这张字条就如同是收到了阎王爷的催命符。
  侯老爷边抖边想对策,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中的茶碗终于不再发出任何声音,满屋里静得可以听见人呼吸的声音,这时,老爷子发话了:“快去把我的师弟王无笑请来!”
  
  城西青云岗是一片大而缓的山坡,绿草如茵,山花烂漫。
  一名翠衫少女正将各色野花编成一只花环,从她娇小的身形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妞,白晰的肌肤,尖尖的下巴,圆圆的大眼睛闪烁着灵动和慧黠。她就是杨小小。
  在她身旁一棵老树上,斜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人。嘴角衔着一片草叶,垂下来的一条腿不停地晃动着,惬意非常,一柄五尺长八寸宽的长剑被随手抛在树下。
  这是她儿时的玩伴阿郎。在她五岁那年,他的父亲带着阿郎来到了这里。他们深居简出,不太愿意与人交往。阿郎的父亲终年卧病在床,别人都叫他“药罐子”。
  这对父子刚到这里时,完全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一直是杨小小的父亲按月送去银两。
  日子一天天流逝,阿郎逐渐长成一个健壮的小伙子,杨小小也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对小儿女之间也情愫暗生。
  三年前,药罐子伯伯终于走完了余生。不久,阿郎就没了音信,杨小小在所有可能见到阿郎的地方找了又找,还是没有他的一丝讯息。她只好哭着去问父亲,杨世义对阿郎的失踪并没有像小小表现的那样激动,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儿,他喃喃地说道:“他从来就不属于这里,该走的终究要走。”
  从此,江湖中出现了一个叫拔剑的年轻人。
  
  自从母亲去世后,每年三月三,杨小小都会到龙王庙上香,求龙王爷保佑父亲和码头上的叔叔伯伯们平安。她没有想到金刀派的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下手,更没有想到,朝思暮想的阿郎会在这时突然出现。
  跟杨小小一同来上香的女伴们被吓跑了,那个满脸坏笑的马坏伸手一指,杨小小便觉得肩头一麻,然后全身开始僵硬。
  这时,阿郎突然冒了出来,白衣如雪,神情若冰。
  “放下她!”平静的语调不带一丝起伏。
  一个小喽罗抢先道:“小子,眼睛放亮点儿,这位可是金刀派的马爷,少管闲事。”
  阿郎没有说话,只用冰冷的眼神扫了一眼小喽罗和马坏,绑票的众人便在如同利刃的眼神中噤若寒蝉。
  “小、小子,是不是活、活得不耐烦了?”尽管嘴硬,不太顺溜的话语已将说话人的不安表露无疑。
  阿郎自语道:“金刀派的马坏?”嘴角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马坏明白来者不善,便缓了语气说道:“正是在下,兄台怎么称呼?”
  阿郎呵呵一笑,“你不配与我称兄道弟,连你师父也不配。”
  马坏努力压制的怒火“噌”地就上来了,“小子,竟敢侮辱我们金刀派,这是你自己找死,别怪爷爷我心狠手辣!”说着,手中金刀一闪,虎虎生风地挽了一道花。
  阿郎依然平静,目光近似安详地注视着马坏和他的刀,只是,目光中不含一丝温度。在三月和煦的春风里,站成了一尊静默的雕塑。
  “拔出你的剑来!”马坏死死地盯住阿郎腰际那柄灰秃秃的长剑。
  阿郎的浓眉微微地抖动了两下,“没有人敢逼我拔剑。”
  马坏狂笑:“那就让爷爷我做这第一人吧!”
  阿郎的嘴角再次显现美丽的弧度,“那就只有死。”
  一道剑光,如梦如诗。马坏感到喉头一甜,景物在眼前快速地后移,他竟然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身体!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一束大大的花环编好了,杨小小微笑着向躺在树杈上的阿郎跑去。
  阿郎已经从树上跳下,懒洋洋地斜卧在草地上,杨小小依偎到他身旁。
  “这次你还会走吗?”杨小小问道。
  “我会在这里呆上三天。”阿郎道。
  “那三天后呢?”杨小小的声音满是凄惶,她盼了三年,而此刻他却告诉她只能呆三天。
  过了许久,阿郎说:“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如果一切顺利,过几个月我就会回来找你,那时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江湖人有未来吗?在这刀头舔血的生涯中,有几人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几个月后,他们的命运会是怎样?是锦衣怒马,还是横尸街头?
  从记事起,阿郎便跟父亲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这一切只因为他的父亲是个江湖人。父亲战败过武林中最有名的高手,也结下了最难解的江湖恩怨。快意恩仇,血雨腥风,换来的却只是满身的新伤旧痕。直到有一天,父亲积伤成疾,只能带着阿郎投靠师弟杨世义,躲藏在运河边的一条贫穷的小巷里,静静等待死亡。
  父亲死后,他投靠了江湖上十分神秘,却网罗了天下顶尖高手的“血手”组织。如梦、豹子、慕容兄弟、“铁罗汉”仁达远等江湖顶尖杀手都隶属于“血手”。不过,阿郎很快便成为这个组织中名头响亮的一个,他就是拔剑。
  
  侯老爷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的师弟王无笑不仅及时赶到,还带来了九门提督衙门里的五把好手:“搜魂手”常青、“毒剑”贺无命、“泰山压顶”刘泰山、“索命双拐”张氏兄弟。王无笑本是刑部的捕快,但是“大力神”雷刚却总是不欣赏他,认为他为人阴鸷、毒辣,不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捕快。在刑部,雷头儿不欣赏的人很难有出头的机会。所以,王无笑只好转投九门提督麾下。
  侯府,芙蓉园,正午。
  这是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侯老爷子本来已经信心十足地认定可以掌控拔剑的命运了,但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来。
  下人善解人意地端来一杯热茶,侯老爷正准备端起茶杯时,一个白衣青年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突然出现在芙蓉园美丽的景致里,衣白如雪,面冷如霜。
  “拔剑?”侯老爷一怔,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一丝丝挤出来的一般。
  “是。”白衣人冷冷答道。
  “知道想要我的命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吗?”侯老爷强作镇定地说道。
  拔剑不语,神情孤傲地等待他的下文。
  侯老爷话音刚落,五把好手已同时出手。常青的三十六路搜魂手在青天白日下使将出来,使春意盎然的花园霎时幻化出一片阴森的鬼气;刘泰山在手中这把铁尺上已经浸淫了二十年的苦功,一上来便施展出绝技“泰山压顶三绝式”,铁尺泛起一团乌黑的光影,夹着破空之声向拔剑袭来;张氏兄弟的十六路铁拐打穴法更是自成一家,两双铁拐瞬间便罩住了拔剑二十八处主穴;贺无命手中软若无骨的毒剑如同一条飘忽不定的蛇,悄无声息地从背后速捷地刺向拔剑。
  然而,已成众矢之的的拔剑却突然不见了,眼看着落网的鱼逃了个无影无踪,五个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眨眼之间,拔剑已经掠到侯老爷身前。就在他的剑快要欺近侯老爷的喉管时,两把金刀齐齐上来,生生将剑格了开去。刀剑相交,火光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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