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期

想要你陪我

作者:陈 默




  对方啪的挂了电话。这就是深圳,这就是雇佣和被雇佣,没有理由,更没有讨价还价。楚楚感到头皮发凉,连脚跟都有点冷。洗了澡,舒舒服服躺到床上,那种冷的感觉还一直没消失。她很想把白兰叫醒,让白兰陪她说会儿话,可白兰已经打着鼾,睡得像只死猪了。
  第二天上午9点,一分不多,一秒不少,楚楚听到了楼下宝马的召唤。楚楚还迷糊着哩,赶紧翻身爬起,匆匆洗漱好了,急急忙忙穿上昨晚洗好的白裙子。一到宝马跟前,东方雄仄着肩探出了脑袋:“这是你惟一的裙子?”
  楚楚摇摇头:“不,但这是我最喜欢的!”
  东方雄挥了下手:“小姐,非常抱歉,柳先生讨厌这种颜色。去年柳叶生日,他送了件杏黄的真丝裙给柳叶,法国买的。裙子就在卧室的壁柜里,去换了再下来。”
  真丝裙的确是上等货。手感细腻,缝制精致,胸前真丝勾织的桃花光彩灼灼。花蕊随了脚步轻移微微颤抖。看了看镜里的楚楚,镜外的楚楚竟目眩神迷,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等到了宝马跟前,站在车外的东方雄一下瞪圆了眼睛:“小姐,这裙子简直就像是为你定做的!”
  楚楚半露珠玉般的白牙,粲然一笑,神韵一如胸前的桃花。
  宝马一动,东方雄又摆出了拒人千里的样子。他很简略但无一遗漏地给楚楚介绍了柳先生和柳叶的生活特点、嗜好、性格,连说话的辅助手势和习惯表露的脸部表情,他也没有落下,可见东方雄对柳叶父女俩的了解深刻。悟性极强的楚楚闭着双眼,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用心揣摩。
  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却偏离了东方雄设想的轨道。
  柳先生风烛残年,又身患绝症,但听力相当敏锐。柳叶出事的第二天下午,他就得知了爱女惨死的消息。当时,几个护士小姐正在走廊上议论,听到柳叶死了,柳先生泪雨纷飞,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后便昏了过去。医院赶快进行抢救。柳先生虽然醒了过来,但痛失爱女的打击却使他更加苍老,一连几天不吃不喝,全靠滴注补充营养。柳叶是柳先生精神的惟一寄托,也是他经年拼搏不息的力量源泉。柳叶这一走,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在大洋彼岸,5千多万美元的巨额家产,早在交给律师带回美国的遗嘱中写得明明白白,交给柳叶和东方雄继承。柳叶不幸夭逝,遗产的归属又该如何处置?
  柳先生一时没了主意,东方雄却领着楚楚进了特护病房。柳先生一见楚楚,禁不住大吃一惊,抬起干瘦的手指使劲揉了揉眼眶:“孩子,我是不是在做梦?”
  东方雄赶紧朝楚楚递了个眼色。楚楚立即乖巧地走到柳先生跟前,单腿跪下,然后在柳先生脸上深情地吻了一下:“爸,您没做梦,女儿看您来了。”
  柳先生没吱声,仍然定定地瞅着楚楚。楚楚被柳先生盯得心慌,脸上还保持着镇定:“爸,我是柳叶啊……”
  柳先生艰难地抬起手,慢慢摇了一下:“别骗我了,孩子。尽管你很像柳叶,可我知道,她已经走……走了……”
  东方雄全身一震,赶紧扑到柳先生跟前,惊恐地抓住了他的双手,颤声问:“爸,谁在胡说?”
  柳先生说:“医院早就传开了。”
  东方雄青着脸,恨恨地咬紧了牙。柳先生从极度的悲哀中清醒过来。他苦笑着告诉东方雄,在海外飘泊多年,经历了人生太多的打击和太多的磨难,他早已具备了一般人所不具备的承受能力,他会挺过来的。说着,柳先又转过头来,慈祥地看着楚楚,说他十分感谢造物主的神奇,将一个陌生的女孩塑成了柳叶。
  楚楚脸红成了苹果:“先生,真对不起……”
  柳先生拍拍她的手:“谢谢你来看我。”
  就在这一瞬间,楚楚简直想要哭出声来了。她可没想到柳先生已经得知柳叶惨死。如果她要是清楚的话,即使东方雄给她一百万,她也不会前来蒙受羞辱。可东方雄为什么这么粗心?仅仅是用善意的欺骗,使柳先生免遭痛失爱女的打击?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内心升起的疑惑,使楚楚隐隐觉得东方雄一定居心叵测。一股厌恶油然而生,楚楚朝东方雄投过去鄙夷的一瞥,愤然立起身,抬腿向病房外走去。就在这时,柳先生以微弱的声音唤住了她:“姑娘,做我的女儿吧,希望常来看看爸爸!”
  楚楚的眼泪一下模糊了双眼。她个性坚强,心地却十分善良。从老人的眼中,她读到了垂暮病人的真诚和愿望。
  从这天开始,楚楚就成了“柳叶”,每天都去医院陪伴柳先生。开始,东方雄还跟她一起去医院。后来,柳先生就不让他去了,说公司里事情很多,别把大事给耽误了,有“柳叶”陪在身边,他心里很踏实。不算太短的接触,楚楚也开始逐渐了解柳先生。她发现柳先生虽然在国外奋斗了几十年,但骨子里还依然保留着炎黄子孙的恋乡情结,为人也相当朴实相当善良。谈到楚楚来深圳寻求发展的追求,柳先生给予了充分肯定。他说楚楚太像年轻时的他,比柳叶还像,不服输,不低头。
  一天,柳先生竟然笑了:“楚楚,爸爸为你祝福,你会成功的!”
  这是柳先生失去爱女以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那舒畅的神态,好像一个小孩得到了大人给的礼物。楚楚禁不住心里一动,俯下身去,轻轻吻了吻柳先生的额头:“爸爸,谢谢您!”
  柳先生抚着楚楚的手:“错了,爸爸应该谢谢你。是你陪爸爸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离开医院,东方雄正好接她来了。两人一起进了一家酒吧。正是上午时分,客人还不太多。东方雄挑了张离舞池很远的台桌,在高脚靠背椅上坐下来。这里的侍应生同“新世纪”不同,全是着黑皮马甲扎红领带穿白衬衣的男士,一律的港台最流行的两边分头式,中间的发缝都亮得刺眼。东方雄要了扎啤、美国提子和台湾腰果。托盘的侍应生上完东西之后,还回头看了看楚楚。楚楚有点窘迫。
  东方雄笑了:“你太迷人了,这应该值得骄傲。如果女人不值得男人打量,这个女人就根本不配在世界上生存。”
  楚楚听了有点儿不舒服。她喝了一小口扎啤,拈了粒提子放进口里,一边慢慢咀嚼,一边说:“你一样恶俗。”
  东方雄一震,旋即又笑了:“我不是圣人,当然不可能完美。不过我要告诉你,在这个地方,完美不是取舍人的标准,金钱才是。人一旦拥有了可以任意支配的金钱,就可以享受别人的尊敬。”
  楚楚觉得心底里有一种东西被残酷地碾碎了,但又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东方雄慢慢端起高脚杯:“楚楚,这个问题我们今后再深入讨论。我想问你,你和柳先生这些日子相处得如何?”
  楚楚:“老人很善良,对我也很关心。我甚至感觉他就像我父亲一样。你能不能给我说说柳叶,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东方雄默然不语,眼里居然泛起了泪光……
  
  宝马并没减速,依然风驰电掣,妖冶女人脸上漾起轻蔑的冷笑。
  
  日子风平浪静,但东方雄在酒吧感人至深的泪光老是在她眼前闪烁。东方雄的爱情真那么高洁?楚楚常常自言自语。
  白兰十分疑惑:“楚楚,你经常把东方雄挂在嘴上,是不是动了凡心了?”
  楚楚的目光一下逡过来:“怎么可能?”
  问话的工夫,楚楚脸色禁不住红了一红。她坐进沙发,翘起一只圆润可爱的长腿,轻轻抖动,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白兰觉得很有趣,脸上漾开了一圈一圈的笑。楚楚瞥了她一眼说:“笑什么笑?白兰,难道你已经满足于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了吗?”
  白兰说:“我不满足,可我也没太多的奢望。”
  楚楚道:“不要忘记,东方雄养着我们是他有求于我们。一旦老人两腿一蹬,我们又会有麻烦了。”
  白兰说:“这我知道。你说,如果我们不像鸟儿一样闷在这精致的笼里,又该往哪飞?”
  楚楚紧抿了嘴,闭眼想了一会,突然挺身站起来:“和东方雄说说,请他帮忙给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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