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期

想要你陪我

作者:陈 默




  若按楚楚原来的打算,拿到了工钱,她是要离开东方雄的。女人是花瓶,那是别人的观点,纵使包括白兰也一样不能免俗。但楚楚是来拼搏的,是一个铿铿锵锵的斗士,决不能坐享其成娇滴滴成了男人身边的点缀,一道能够被欣赏但绝对不会受珍爱的风景。然而,一百天来日子不长接触也不太多的了解,使楚楚对东方雄的感觉由生疏朦胧而变得熟悉清晰了,继而坚定了对东方雄“真性男人”的看法。东方雄初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一深入了解,就感觉到他具备了一种非常优秀的内在力量。他是值得信赖值得依靠的!而且,柳老先生已经明确,他在美国所有的遗产由她和东方雄全部继承。当然,老人把最后的决定权交给了楚楚。
  柔情一点点在楚楚心中萌发,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声音闷雷一样在脑海里鸣响,震荡着产生了悦耳的回音。楚楚禁不住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她按捺不住胸中的澎湃激情,飞快跳出沙发,冲到别墅门口,张开双臂大着喉咙叫了一声:“东方雄,我爱你!”
  短暂的兴奋过后,楚楚决定找东方雄谈谈。一个电话打过去,彬彬有礼的女秘书告诉她,老板今天没上班。楚楚问他去了哪儿,女秘书说她不过问老板的事,非常抱歉。楚楚立即把电话打进东方雄的住宅。接电话的还是一个女人。上次的女人嗲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现在的女人却浪得似风吹杨柳。放肆的笑声咯咯响过之后,女人告诉她,东方雄正在浴室的热水里泡着。他吩咐过了,不接任何人的电话。女人笑了笑,说如果楚楚乐意,可以过去陪东方雄一道三个人一起玩玩。东方雄喜欢这种刺激,完事之后,他会付双倍价钱。
  无耻的女人,把楚楚也当成贱货了!
  楚楚脸上时红时白,愤怒得大嚷了一声:“你给我告诉他,说我楚楚找他,让他给我来电话!”
  挂断电话,楚楚眼睛湿了。
  楚楚流着泪打白兰的电话。白兰的声音慵懒而粘腻,像是刚刚睡醒。一听楚楚的声音,精气神儿就振作起来:“楚楚,你在哭呀?怎么回事?天塌地陷了……你快说呀!”
  楚楚抹了把眼泪:“我心里乱,不能在这儿再呆下去了。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去哪儿找点活干?”
  白兰惊得差点甩了听筒:“你神经了?”
  楚楚说:“我不是开玩笑。”
  白兰静了静,终于告诉她早听说“新世纪”要聘个晚会主持人,她想到过楚楚,觉得楚楚干这工作一定合适。但她觉得楚楚心气儿高,不会去做。现在楚楚主动提了出来,她立即谈了想法,让楚楚先去做一阵试试,暂时过渡一下,等新年元旦搞时装大赛时,争取角逐个冠军。楚楚对这些不感兴趣,说去“新世纪”也无非是权宜,最好的还是找家有实力的报刊杂志做个记者编辑。白兰说这样也行。
  与白兰通过电话,楚楚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楚。白兰是伴了她一起来闯天下的,虽说没弄出名堂,但衣食不愁,男人也还稳靠。仅仅几十天,却要白兰反过来帮衬自己了,真是沧海桑田,恍若隔世啊!这也是深圳速度?
  楚楚去浴室里抹净了眼泪,然后冲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无奈的鬼脸。
  寒窗四年,白兰还真是死党。当楚楚睡午觉时,白兰的电话就迫不及待地打了过来。她兴奋地告诉楚楚,黑马听说楚楚想去“新世纪”,立即就给老板打电话。
  老板不在,电话就叮铃咚铃乱拨,绕来绕去花了近200元电话费,忙乎了两个多小时,才在一家停车场的地下小仓库逮住了老板。老板疯赌三天三夜,输了20多万,眼珠子熬红得快要喷出血来。一接电话就嚷着骂日你奶奶的,骂了就火燎般扔了话筒。黑马气得连连跺脚,又挂进去吼:“操你妈!我是黑马。”老板怔了半天才缓过神,笑了,说:“大哥,又找我泡桑拿呀?没精神,特想睡。”黑马又骂了句更难听的,才将楚楚要去“新世纪”做主持的事给老板说了。老板一听乐了,答应楚楚晚上8点前去他那儿先扎扎台型。
  白兰挺兴奋,问:“楚楚,去不去?想去的话,我下午5点来接你,陪你一起去。”
  楚楚稍稍犹豫,才说:“坐几路呀?”
  白兰咯咯地笑起来:“坐大巴?我的天,你不觉得难为情?”
  楚楚一惊:“你有车了啊?”
  白兰哈哈乐了:“新买的桑塔纳。黑马说了,等往后赚了,马上给我换凌志换宝马。”
  楚楚很长时间再没出声。
  下午五点,火红色的桑塔纳停在了别墅跟前。化了点淡妆更显得妩媚动人的楚楚拎了坤包出来,还是穿了原来那件白裙子。走到小车跟前,白兰十分惊讶,上上下下瞅了楚楚好几遍。
  楚楚惊疑了,问:“我哪儿鼓了凹了难看了?”
  白兰嘻嘻笑着:“更美了呢。我在想,那件黄裙子怎么不穿了?楚楚,你真的是曲线玲珑,如果真做了主持,要是换上黑色带坎肩的,再配上满臂满腿的黑网套,这世界的男人都会为你发狂……”
  楚楚这才发现,白兰手搭了方向盘,一身超短的黑皮装和长至腿肚的黑亮马靴,从腿肚往上至超短裙内全是黑网套。那气派,十足的现代,又宛如美国西部的超级牛仔。
  可以想见,白兰目前的生活还是蛮优裕蛮得意的。楚楚告诉白兰,说聘用也好,不聘用也罢,目前她一点也没想改变自己的服饰结构,因为她对穿着和美的认识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理解。白兰脸上有点尴尬,赶紧岔开了话题。
  在一家清静的小店内,白兰埋单喂饱了两个人的肚子。
  然后,白兰开着车,带着楚楚慢悠悠逛了一遍快要入夜的城市。路上,楚楚看到有南腔北调的青年在街头耍二黑一红三张牌的赌博游戏,又有南腔北调的同伙起哄疯猜。
  
  楚楚厌恶地说:“6万,是支付现金还是给支票?”
  
  准8点,白兰和楚楚终于进了“新世纪”。红马甲引她们见了早恭候在那儿的老板。没什么繁文缛节的寒暄,老板就领楚楚去了歌台。地毯依然是猩红色,楚楚却感慨万千。她将麦克风送至嘴边,说:“各位小姐,各位先生,月光浓积了新城,花香迷醇了人心……”
  哗——掌声如潮!
  老板当场拍板:月薪暂定一万,点歌费另计。
  激动中,楚楚舞着嫩藕般白皙的长臂:“为感谢大家,我下面将演唱一首《马儿啊,你慢些走》。”
  马儿啊,你慢些走喂慢些走
  我要把这美丽的景色看个够……
  大厅里一片沉寂。有些上了年纪的顾客抽动着嘴角,控制不住流下了动情的眼泪。红马甲们围过来惊讶地看着楚楚,一个个脸上写满疑问:这么好听的歌儿哪儿来的,怎么从来没听人唱过?老板微笑着频频点头,由此而产生了一个大胆构思:要重新包装曾经昂扬过的旋律。白兰听得如醉如痴。她没想到楚楚会唱得这么深情这么投入这么好。
  
  东方雄不冷不热,一脸的高深莫测,见余兴未尽的楚楚归来,眼皮子猛地一跳,拿眼角的余光恶狠狠地看定楚楚。这是一种正告,他对楚楚的随意外出十分不满意。
  想起那听筒里的荡笑,楚楚倏地就生了恶心和反感。她只瞥了东方雄一眼,就往墙角踢掉了硌得脚生痛的高跟皮鞋,光着仅穿薄丝袜的脚板,一语不发地走进了浴室。她洗了把脸,弄蓬松了潇洒的披肩发,再用缎带将头发束成了欢跳的马尾。出浴室与东方雄对面坐了。东方雄怪模怪样地讪笑:“楚楚,好好的嘛,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楚楚鼻孔里轻轻一哼:“你问我?我问谁?”
  东方雄似乎很委屈:“楚楚,我可是问心无愧哟!东奔西跑,蚂蚁样忙了一整天,想来和你轻松轻松去吃个饭,可你却人影子也见不到……”
  楚楚鼻孔轻轻一哼,说:“演技不错嘛,但比道格拉斯还是逊色得多,而尼克所具备的人性和兽性,在你身上杂合得尤为鲜明。”
  东方雄吃不住了。他皱紧眉,端了茶几上满杯的酒一口喝净。然后,他脚步踉跄地晃到了楚楚跟前,拍打着胸膛,一副痛不欲生的可怜样子,同过去在楚楚面前所表现的深沉睿智宛若两人:“楚楚,我真的无法理解,好好的,你为什么又生气了?你不知道,晚饭前后,我挂了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只好赶快跑过来。你看,等到现在,酒,是喝了不少,可粒米未进……”
  楚楚又恨恨地刺了他一刀:“多痴情哦,要不,怎么连任何人的电话都不接?”
  东方雄大大震了一下:“楚楚,你什么意思?”
  楚楚厌恶地躲开了他的眼睛:“没什么意思。我们的合约到期,整整一百天,6万,是支付现金还是给支票?”
  东方雄一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夹了嘲弄的雨点,满屋里晃的都是阴鸷的气氛。停了笑声,东方雄在沙发扶手上挨楚楚坐下来,极真诚地朝楚楚仄了仄身子:“楚楚,说良心话,我已经真爱上你了。除了长眠了的柳叶,你是真正打动了我的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圣诞节我们就结婚,然后一起飞往美国……”
  楚楚的目光带有明显的鄙夷:“去接受那笔遗产吗?”
  东方雄点点头:“这不好吗?好几亿人民币呢……”
  楚楚没有说话。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缓慢而坚定地朝门口走去。在一瞬间,她曾忘情地呼喊过东方雄我爱你,可这仅仅是一瞬,在另一瞬,她这种狂热的爱又轰然一声坍塌了。她非常清醒地意识到,做一个成功了的男人身边的女人,无异于把自己当做一只美丽的金丝雀,关进一只精美绝伦的鸟笼。她不否认,在那种状态下,她一定能获得一掷千金醉生梦死的物质享受,但精神则将永远是一片长满杂草的荒芜。在踏进“新世纪”的刹那,一度支撑着她也鼓舞着她的自立旗帜,又猎猎飘扬在心的天空。她再不应有半点的犹豫,也再不应有半步的停留,沉稳、坚定、执着地向前,才是她惟一的选择!至于巨额遗产,是爱国侨胞柳先生一生积累的财富,不应该流入美国人的腰包,她会想办法去要回来,然后上交给应当上交的地方。她相信,柳先生的在天之灵,对她的做法也肯定不会反对。把一切理顺之后,楚楚终于轻松地吐了口气。东方雄却根本想象不到楚楚在想些什么。他站起来,摇晃着追到了楚楚后面:“楚楚,你要去哪儿?”楚楚淡淡一笑:“外面的夜色很好,我想一个人去外面走走。”
  东方雄拉着楚楚的手:“我陪你走。”楚楚毫不犹豫甩脱东方雄的手:“前些日子,我很想要你陪我,可我现在不需要了。你身边的女人很多,会有人让你陪的!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去走走,听清了吗,一个人!”
  拉开门,水洗过的月辉哗地泻了进来。谜一般令人神往的夜空下,深圳的夜比梦境还要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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