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1期
写第一张大字报的女人
作者:傅友福
6月1日晚,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全国人民广播了这张大字报的内容。
6月2日,《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的位置上加以《北京大学七同志的一张大字报揭穿了一个大阴谋》的通栏标题,全文刊登了聂元梓的大字报。同时,还配发了陈伯达写的评论员文章《欢呼北大的一张大字报》。文章把陆平、彭佩云领导的北京大学称之为“三家村”黑帮的一个重要据点,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顽固堡垒,并号召“革命派”无条件接受以毛泽东主席为首的党中央的领导,与“反对毛泽东主席、毛泽东思想的‘黑帮’作斗争。”文章还说,不论这些“黑帮”打着什么旗号,不管他们有多高的职位,多老的资格,都要进行坚决的斗争,并把他们“彻底摧毁”。
在《人民日报》的带动下,全国立即响应。仅几天的时间,便有几万封声援聂元梓的信件和电报飞进北京大学,全国各地报刊开始连续登载各个方面,各条战线人士声援聂元梓的大字报的文章。
形式变化快得惊人,大字报刚刚贴出的几天,聂元梓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她怕挨打。6月6日,她一整天都在医院护理她的母亲。听了广播,看了《人民日报》的文章,她深深舒了一口气:这回总算干对了!
这时,一直在幕后活动的康生终于走到了幕前,他喜形于色地来到了北大,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向师生演讲:“聂元梓的大字报是巴黎公社式的宣言,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北京公社宣言……大字报一广播,聂元梓解放了,我也解放了。”
此后,聂元梓每到一处,都被数以千百计的敬慕者拥戴着,每个北大的人都希望能亲耳聆听聂元梓对“文化大革命”的高见,更想一睹这位传奇式人物的风采。有些人还特意在聂元梓等人当时贴大字报的地方,用桌子搭起一个讲坛,以此来激发到北大取经的人们回去同本单位党委“闹革命”。许多人还争先恐后地跳上讲坛发言,表达他们与当权派坚决斗争,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还有些人等候在哲学系办公室门口,只要有人从里面出来,便一齐高呼:“支持你们,支持你们!”其狂热情绪,可谓空前。
聂元梓的大字报,在全国开了向“党委闹革命”的先河,这是她所始料不及的。接着,中央公布了改组北京市委和北大党委的决定,撤消中共北京大学党委书记陆平、副书记彭佩云的一切职务,并决定在北京大学党委改组期间,由工作组代行党委的职权。从此,宋硕、陆平、彭佩云开始了他们没完没了的被批斗、被迫害的生涯,宋硕后来竟被迫害致死。
两上主席台
新北京市委派出工作组进驻北大后,在工作组组长张承先的带领下,按照中央规定的“八条原则”开展了工作。经过工作组的努力,混乱的北大校园开始慢慢恢复了平静。
就在北大的形势有了转机之时,一起“红色恐怖”事件发生了。
6月18日,北京的空气闷热异常,工作组正在召开会议。这时,很多人无视工作组的规定,在三十八楼等处设置了“斗鬼台”、“斩妖台”,把陆平等六十多个“黑帮分子”戴上了三尺多高的纸制帽子,脸上涂满墨汁,身上糊着大字报押上台去批斗。在批斗过程中,对他们先是罚跪,然后是揪衣服、抓头发,继而拳打脚踢。个别女生还对批斗者猥亵污辱。张承先四处奔走,声色俱厉地制止了乱斗。当晚,他发表广播讲话,严厉地批评乱斗行为。与此同时,工作组的简报送到了中共中央。
聂元梓密切注视着“六·一八”事态的发展。这阵子她有一种被冷落的不平衡感。工作组起先进驻北大后,张承先并没有多么看重她这位“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的“英雄”。对此,聂元梓很不满。“六·一八”事件发生后,她在师生中毫不隐讳地表态:“六·一八”是革命行动,工作组的批评是错误的,是“右倾”的表现,“红色恐怖”万岁!聂元梓的言论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燕园的每一个角落。
7月底,正是最炎热的日子。一天傍晚,北大校园的师生正三三两两地在校园散步,这时几辆小轿车首尾相连驶进北大。人们发现,从车里走出来的竟是江青、康生、陈迫达等人。他们通知师生,全部到操场上召开关于工作组的大辩论。
工作组事先未接到通知,江青一行的突然袭击,使得工作组措手不及,他们仓促赶往操场。会议由康生主持,他请人找到聂元梓,让她到主席台上就坐。
聂元梓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江青。江青这天特别兴奋,她一把扯过一个戴眼镜的矮胖子,一扬手摘下那人的军帽,露出了此人头发稀疏的秃脑袋,使着她“云遮雾”的嗓子大声说道:“这就是咱们的老夫子伯达同志。”
这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并且越下越大。在场的工作组成员急忙拿出雨伞来替江青撑开。江青一见,挥手打掉雨伞,大声说道:“我们不怕雨,我们没有那么娇贵。革命的,站过来;不革命的,滚出去!”
江青话音刚落,康生也站起来,拍着桌子,大喊一声:“张承先,你站起来!”
张承先刚想站起来说什么,只见一个女学生抡着手中的军用皮带,照着他的脸,没头没脑地抽打起来。可怜这位50多岁的老干部,在万人面前遭到这般凌辱,却不敢有半句申辩。
江青却在那个女孩子停止抽打的时候,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江青这一举动,令那位女孩子受宠若惊。她高喊着口号,得意地走下了主席台。
江青、康生等人的一举一动,聂元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次万大会后,她似乎更深刻地理解了“文化大革命”的真正涵义。
7月26日,毛泽东在接见中央文革小组全体成员时指出,全国百分之九十五的工作组犯了错误,并下令撤消所有的工作组。
当天晚上,江青、康生、陈伯达又来到北京大学,组织召开了第二次万人大会。这一次,他们又把聂元梓请上了主席台。坐在主席台上,聂元梓望着台下欢呼的人群,心中得意极了。
此后聂元梓一帆风顺。先是当上了北大校文革筹委会主任、校文革主任,继而是8月18日上午,在毛泽东接见百万红卫兵群众时,应邀登上天安门城楼,受到毛泽东的接见并握手。那天,她身穿自家制做的军装,胸佩毛泽东像章,臂戴红卫兵袖章,手拿红宝书。她这个形象被记者摄入照相机,刊登在全国各种报纸上。1967年4月20日,北京市革命委员会成立,聂元梓当上了市革委会副主任,同时担任着首都大专院校红卫兵代表核心组组长等职。1969年,在中共第九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她还当选了候补中央委员。
尝到了造反有功的甜头后,聂元梓更加活跃,更加积极。
一天傍晚,聂元梓被人用小车接到钓鱼台国宾馆,有人把她引到了一间宽敞舒适的客厅。一会儿,客厅另一端房门轻轻打开,一个女人从里头走了出来。聂元梓一看是江青,连忙起身问好,敬礼。近来她虽常见到中央文革的大首长,但这次把她接到专供来访的外国元首和政府首脑下榻的国宾馆,使她觉得此次接见非同小可。很可能江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布置,想到这,聂元梓的心“突突”地跳起来。
由于心情紧张,开头几分钟聂元梓并没有听清江青在讲什么,等到心情略为平静后,才知道要派她去上海串联。
“上海运动开展得很不错,但主要是工人,学生却很落后。你去了要找学生组织,多接触,多了解。上海市委问题很严重,问题没有揭露。姚文元写《评<海瑞罢官>》的那篇文章是在上海搞的,北京搞不下去。张春桥在上海一直同他们斗争,但是很孤立。你们到上海串联,有机会可以见见张春桥。他现在不在北京。他有时在上海,有时在北京。”
江青的话有些不合逻辑,但聂元梓还是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