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1期

血丝玉蟾传奇

作者:刘辉煌




  一
  
  民国初年,军阀混战,全国一片乌烟瘴气。
  河南南部大别山区的伍定远举家南迁,一路艰辛来到了四川成都,不料想此处也是兵荒马乱战争不断。妻儿孱弱,已不堪再受迁徙之苦。无奈,伍定远只好拿出全部家产,在此盘下一间酒馆,暂且在成都安顿下来。
  伍定远全家迁徙,并不完全是为了躲避兵祸,更主要是为了保护那块先祖遗传下来的血丝玉蟾免遭劫难。
  玉乃天地之灵气所聚,要知玉器之优劣,古来有五辨之法。所谓五辨,即辨光、辨质、辨体、辨性、辨色。如把玉的成色比作十成,通过辨比,六成以上者才能算玉,不足六成者,则只能算顽石了。
  玉又有古玉、今玉之分,古者为老,今者为嫩。玉之老嫩,又可分新、老、古、旧、穟五种。新琢之玉,未经入土,百年以下者,为新;百年以上者,为老;三百年以上者为古。这新、老、古三种玉都在世间流传,算不上稀奇。
  更有那一种旧玉,又名重出,是入土后重见阳光的玉器,其价值自然在古玉之上。年代短者为旧,年代久者为“土古”。还有一种比“土古”更难见者,称之为“穟”。穟玉是土葬之玉,人归天后用玉陪葬,殓短者为穟,殓久为穟古。由于常年浸泡在血水中,与尸身相伴,吸尽了人体的精华,伴着尸身慢慢养性,越久越有灵气。
  穟玉由于入殓时间短,出土后除品相比一般玉器更佳外,也无其他稀罕之处。穟古可就不同了。穟古多藏于高级棺木内,尸身养玉,玉养尸身,因与尸身相伴千年,穟古的玉体内常有隐隐血丝,并在玉体内慢慢游动,故又被称为“血丝玉”,是世间罕见的玉中极品。
  这伍家的血丝玉蟾,便是穟古,且那玉蟾体内的血丝不是一道,而是数道,就越发的珍奇了。
  在伍定远的老家河南信阳的伍家村,全村人都姓伍,共奉一个祖先。同为伍姓后代,所以方圆数里的乡邻都知道老祖宗给他家留有这么一样稀世宝物,至于怎么单留给了他家这一支脉,原因就无从知晓了。如今,世道乱哄哄的,兵匪四起,伍定远守着这件人人都知道的宝贝,他怎么敢在家继续呆下去呢?
  那年月,逃难的人多,成都又是个大城市,人流量也就大,伍定远的小酒馆开业后生意还不错。这日晚饭时分,酒馆里走进来一位气宇轩昂的军官,他独身一人径直走向酒馆里间的雅座包厢。见是不好伺候的军爷,伍定远忙让小伙计退后,自己亲自躬身前往服侍。趁着抹擦桌椅和点菜上菜的空暇,伍定远和军官攀谈起来。军官一开口就是一嘴河南腔,伍定远听着好不亲切。一追问,竟是河南确山人,与伍定远的老家信阳不过相隔二百余里地。异地遇乡亲,又是这乱世灾年,军官很是高兴,执意邀请伍定远共饮几杯,畅叙乡情。伍定远盛情难却,便吩咐后厨加炒两盘拿手下酒好菜,又使跑堂拿过一壶好酒,与军官对面坐下,二人推杯换盏,很是投机。
  军官与伍定远同姓,大名伍鹏飞,在成都督军杨林手下任副官,级别不高可权力不小。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推杯换盏间二人竟已喝下三斤白酒,借着酒意,伍鹏飞命跑堂取来香烛等物,在雅间里设了香案,与伍定远拜了天地君神,换了生辰帖,成了换帖弟兄。伍鹏飞年长为兄,伍定远年少为弟。
  第二日,伍定远携妻伍杨氏和儿子伍鸽到伍鹏飞家里回拜,伍鹏飞一家热情款待。二人又痛饮一日,夜色深沉方才散席。自此,两家在此多事之年互相帮衬,处得如亲兄弟一般。兄弟二人推心置腹,无话不说,伍鹏飞自然也知道了那块至宝——血丝玉蟾。
  日子平淡无奇,一眨眼两年过去了。
  这天一早,伍定远的酒馆店门刚开,伍鹏飞就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坐在柜台后盘帐的伍定远忙起身相迎:“大哥一早来此,有什么急事儿吗?”
  “贤弟,大哥是来向你和弟妹辞行的,队伍要开往重庆了,我全家也要马上随军迁居。今日一别,不知我二人何日才能再见,唉!我走了,贤弟一家可要多加珍重呀!”伍鹏飞长叹一声,紧紧握住了伍定远的手。
  原来,早先两月,四川军阀刘川和袁军祖的联军打到了成都,意在吞下此地。督军杨林抵抗了两个月,却没能击退刘袁联军,今天一早就下令兵撤重庆。军令如山,伍定远也不敢挽留,只是嘱咐伍鹏飞到了重庆后要多多来信。看看时间不多了,伍鹏飞别过伍定远,回部队去了。
  刘川带着队伍开进了成都城,接替杨林做了督军。伍定远失去了伍鹏飞这个靠山,行事比从前更加谨慎,在这个人命如蚁的世道里,他这个外乡来的生意人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越怕事越有事。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四五个抗着长枪的士兵走进了伍定远的小店。由于不是饭口,伍定远正躺在店堂的椅子上休息。
  “伍老板好自在呀,呵呵呵。”伍定远被这一阵大笑惊醒,见是几位军爷,急忙喝醒一旁小憩的伙计,叫他泡一壶上好的茶端来。为首的军官摆了摆手,径自拉过一把长椅坐下,皮笑肉不笑地说出了一段叫伍定远心惊肉跳的话:“伍老板不必着忙,弟兄们不是来喝茶的。兄弟是刘督军手下的参谋长,姓王名大江。刘督军听市民传说伍老板手里有一件宝贝,今天特命兄弟前来向伍老板借去一看,他日玩赏够了自然会归还老兄的。”
  闻听此言,伍定远心中顿时叫苦不迭,悔不该前日酒后做下一件荒唐事。
  
  二
  
  那日,天正下着不大不小的一场雨。伍定远招呼完正午的生意,就偷闲到附近的茶楼去坐坐,茶楼闲人多,希奇古怪的事儿也多,听着解闷儿。
  他要了一壶茶一盘点心,一个劲儿坐到了日头偏西。看看差不多该到饭口了,他准备回店打理生意。起身下楼,偏偏在楼梯拐角与正往楼上走的一个同乡碰个正着。同乡是来成都贩丝绸的,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一个朋友。故人几年未见,两人都很兴奋,伍定远想尽地主之宜,非拉着同乡和他的伙伴到自个的酒馆去喝几杯。同乡也不推辞,带着伙伴随他去了。
  到了酒馆,伍定远自然是好酒好菜的招待。菜上十二道,酒过三巡,三人都有了些醉意,又都是常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就相互吹嘘起自己的见闻来。同乡的朋友是福建蒲田人,就向伍定远二人赞起了蒲田玉,他口若悬河,夸夸其谈,把蒲田玉说得珍贵无比,更说了几件关于玉的神幻般的传说。其中提到了血丝玉,但伍定远一听就知道他那不过是道听途说来的虚妄之言,于是言语之中不时地纠正他的说法。那人渐渐的有些恼了,和伍定远争执了起来。他们这一争倒提醒了伍定远的同乡,他在家时就听说伍定远有一块祖传的血丝玉,看伍定远言之凿凿,很想试试他是不是真有血丝玉,就对他那伙伴说:“你争什么争,你见过血丝玉吗?我这个老乡可是真见过这宝贝的。”
  伍定远酒后性起,竟也忘了分寸,脱口而出道:“正是,血丝玉我可是亲眼见过的。”
  哪知那蒲田人却不信,说,普普通通的人家会有这样的奇宝?骗人!伍定远一听这话,急得脸红到了脖子根儿,直指着蒲田人说不出话来。他同乡在一边煽风点火道,你就把血丝玉拿出来,震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为争一时之气,伍定远也顾不得许多了,转身回屋就把血丝玉蟾拿到了三人喝酒的雅间。怕那蒲田人说血丝玉是假的,他还端来一盆清水,将血丝玉蟾放入其中,霎时满盆清水变得鲜红鲜红的,犹如早起的朝霞,落日的余晖;拿出玉蟾后,红光立时消失不见。直看得同乡和蒲田人目瞪口呆,大呼此生死而无憾了。伍定远收起玉蟾,再三嘱咐二人看过便罢,千万不可说出去。二人当下就向他做了保证。如今想来,定是那两人中有人将此事透露了出去,引来了这场灾祸。
  伍定远定下心神,堆起笑脸回王参谋长的话:“长官,您说的宝贝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一个开小酒馆的,哪能有督军看得上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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