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9期

神秘守宫砂

作者:叶雪松




  又是“九头鸟”的人!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史天万已经有三趟镖被一伙报号说是“九头鸟”的人给劫了,损失了差不多有十多万块现大洋。这次给人押送的是一批昂贵的中药材,少说也得赔雇主三万块现洋。照此下去,他史正万辛辛苦苦挣扎了大半辈子,创下的这份家业用不了多久就会败得一塌糊涂。以他史正万的威望,在辽西这块地盘上与他作对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这个人究竟谁呢?
  凭直觉,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很显然是冲着他史正万来的。要是以往,每次走一趟价值贵重一点的镖,他都要亲自出马,可自打有了雪嫣之后,史正万对生意上的事就放手交给手下的人去做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几桩买卖都砸了。这不光是损失一些现洋的事,更重要的是他史正万几十年来创下的通泰镖局的大名就要一落千丈。照此下去,还会有谁信得过他史正万,还会有谁将买卖交给他史正万?这就等于是砸了他通泰镖局的牌子,断了他的财路呀!
  史正万越想越怕,一时间,去望海寺进香的兴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得去辽西各处的绺子里打听一下,到底是何人跟他史正万过意不去?要是让他查出个分毫,他就要联合绺子里的朋友将这伙毛贼一网打尽。他要让这伙小毛贼看看,他史正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儿?可雪嫣这边又不能冷了,答应雪嫣的事不能不兑现,史正万只好吩咐贴身的伙计林三儿带着几名保镖和丫环杏儿陪着雪嫣去望海寺进香。雪嫣噘着小嘴满心的不乐意,史正万左哄右哄,雪嫣的气这才消了。
  今天早晨的天气格外好,时值初秋,远处的医巫闾山就像横卧在辽西大地的一条苍翠欲飞的青龙,显得分外雄奇。半山的望海寺青砖碧瓦,雕梁画栋,远远望去,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雾霭之中,加之隐隐的钟声,使人疑似到了仙界。
  望海寺始建于北魏孝文帝三年,分为上下两院,是辽西地区最大香火最盛的皇家寺院。
  一路上,雪嫣想起死去的爹娘,禁不住泪水涟涟。此去望海寺,她要了却一份积压在心中多年的夙愿——在寺里,为她死去的父母作个道场,好让他们脱离苦海,早登仙界……
  雪嫣正在伤感,忽听林三儿喊:“太太,不好了,前面有胡子!”
  雪嫣一掀轿帘,可不是吗?前面的山坡上涌出一股子骑着马,背着“汉阳造”的胡匪,领头的中等身材,紫红脸儿,满面的杀气,望之令人生畏。只见他身上穿着紫红色宁绸上衣,蓝缎裤子,脚蹬青缎靴,头上扎着紫红色头巾,脸后垂着一尺多长的紫红色飘带,手里拎着两把德国产的镜面大匣枪。
  就见胡子头手一挥:“勾道关子(合伙出击)!”
  胡子们发出一声声尖利的口哨声,向轿车扑来。保镖们正待持枪还击,其中的一个早被打中了手腕,其余的见胡子势大,乖乖地缴了械。一个小崽儿(小胡匪)用枪管挑开轿车帘,笑逐颜开地朝着胡子头喊:“二当家的,是两个盘亮(脸蛋漂亮)条顺(身材好)的观音菩萨(绑来的女人)呀!这回,大当家的可该开开荤了!”胡子头说:“少他妈的废话!谁要是打这两尊观音菩萨的主意,看我不抹了他的榔头(割下他的脑袋)!”二当家一声令下,小崽儿们谁敢不听?一个个变得循规蹈矩起来。
  雪嫣等人被人捆绑着蒙了眼,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崽儿们解开雪嫣身上的绳索和蒙眼布,雪嫣放眼一望,自己置身在一处豪华的房间里。屋子里边铺着猩红的地毯,八仙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这哪儿是什么胡子窝,分明是一户有钱人的书斋。外面,胡子们正在唱着酒令:“当朝一品卿,两眼大花翎,三星高照四季到五更,六合六同春,七巧八马九眼盗花翎,十全福禄增,打开窗户扇,明月照当心。”
  雪嫣妈活着时,她不止一次听妈说起过,年轻漂亮的姑娘被人绑了票,没有一个能完完全全地回来,十有八九是被胡匪们给糟蹋了的。雪嫣想到这儿,不由得心慌意乱。
  尽管外边很嘈杂,屋子里却很静,静得连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见。越是这样,雪嫣的心里就越慌慌地,如一根孤立在风中的小草。这时,屋子里吹过一股冷风,雪嫣不由打了个冷战,放眼一看,门开了,进来一个蒙着黑纱披着黑色斗篷的胡子头。雪嫣怯怯地蜷缩在床边,浑身哆嗦着就像是一头狼嘴里的羔羊。雪嫣没有想到的是,胡子头子并没有像他想象或人们传说中的那样凶恶,他在屋子踱了一圈,然后在椅子上坐下了。他们的目光交替了一下,雪嫣赶紧将头垂了下来。她觉得胡子头的眼里,有一种慑魂夺魄的力量。
  胡子头先开口说话了:“你就是史正万新娶的姨太太?”
  雪嫣点了点头。胡子头说:“都怪我手下弟兄太莽撞,对您实在是太无礼了,希望您能原谅这种孟浪……”
  胡子头说话轻声和蔼,让人有一种亲切感。不知怎么的,雪嫣觉得这目光似乎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可究竟在哪儿见过,雪嫣却一时想不起来。胡子头柔和的腔调,使雪嫣初来时的恐惧感开始一点点地消失。
  “您能告诉我,您究竟是谁?”雪嫣乍着胆子问。
  胡子头笑了笑:“我是这伙胡匪的大当家的,我的报号叫双镖。”
  雪嫣一愣。作姑娘的时候,她就不止一次听说过胡匪双镖的名字,在她的想象中,双镖准是个面目狰狞杀人如麻举止怪异匪气十足的莽汉,没想到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气十足的年轻人,竟然是这伙胡子的大当家的,一种好奇心禁不住油然而生。双镖似乎看出了雪嫣的心思,说:“直到如今,甭说是别人,就连我手下的崽子们,也不知道我的庐山真面目。”双镖走到雪嫣面前,说,“实话告诉你,本来,我是想将你抢上山来作为软秧子的;他史正万有的是银子,还在乎往你身上花几个小钱?可我见了你,改变了主意,我要放你回去!放心,你的丫环和保镖们都安然无恙,过一会儿,我就送你们出山。可有一样,你得把你的一切,也就是说身世、经历和目前的生活讲给我听听,好吗?不、不要急着拒绝,要知道,这对我有多么的重要。还有,你嫁给史正万,恐怕也是非你所愿……”
  这个人似乎对自己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这个人究竟是谁?雪嫣的心里掠过一丝惊异,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世,但讲述了她和史正万之间的一切。双镖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就连雪嫣也觉得,自己能在一个陌生的胡匪头子面前娓娓从容地述说,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儿。她似乎没有把他当作胡子,而是把他当成了推心置腹的兄长和挚友。似乎,此时的她不是置身于危机四伏的匪窝里,而是置身在一处没有外人打扰的世外桃源。雪嫣觉得双镖老在看她,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她鼓了鼓勇气抬起头来,正撞上双镖那双火辣辣的眼睛,她有些羞涩地问:“干嘛这么瞅我?”双镖这回没称呼雪嫣为“太太”,而是直呼其名,静静地说:“雪嫣,你真是太美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长了十八岁,还没有和一个年轻的男人同处一室,更没有一个男人用火辣辣的眼神这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她,雪嫣脸一红,轻轻地低下头来。更让她不明白的是,双镖居然连她的小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个双镖到底是谁呢?
  双镖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踱到她跟前压低声音说:“雪嫣,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而且还知道关于你的另外的一些事情。比如,关于你耳垂之上这颗守宫砂的来历……”
  “你到底是谁,为什以对我的事儿知道得这么多?”雪嫣鼓足了勇气问。
  这颗守宫砂的来历,只有她的家人才知道。这颗红痣,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在她刚刚出生的时候,相面者见她耳垂上的这颗红痣,就将这颗痣叫做守宫砂。可眼前这个陌生的匪首,竟将她的身世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个人到底是谁?
  双镖神色诡秘,转过身去望着窗子外的山峦,叹息着说:“雪嫣,有些事儿是不能一下子说破的。以后,你会明白的。要不是这颗罕见的守宫砂,你今天的处境可想而知……我双镖向来说话算数,过了晌,就将你送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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