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10期

杀死杜丘

作者:伍维平




  忽然,杜丘停了下来,不跑了,他转过身,手里举着那只优盘,说:“石队长,不要逼人太甚,否则,我就把它丢进下面冲水塘里。”
  “你要敢毁灭证据,罪加一等。” 石一山站在大约七八米之外,手上的那把枪再一次指向了杜丘,
  “那,你过来拿吧,东西和人都是你的了。”
  “当然。”说话间,石一山慢慢走了过来。可是刚走了几步,一脚踏空,只听一声惨叫,石一山掉进了当地猎人的陷阱。杜丘见状又惊又喜,拔腿便跑。但是,跑到一个高坡上,他却停住了,摸摸衣服口袋,竟然摸出了小半包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支,捏圆了,含在嘴上,可是怎么也找不着打火机,不知道是跑丢了,还是落在了胡俊民的房间里。他把那支烟放回去,人也往回跑。虽然案由在郭子健,但怎么说与他杜丘都脱不了干系的。此时要是追捕他的石一山也死掉了,那么他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枪毙十次都有理由了。他越跑越快,整个身体像一支离弦的弓箭,直奔终点。
  累到半死,杜丘总算回到石一山掉进的陷阱旁边。他找来一根断木,拨开了精心铺在陷阱上面的草皮、残枝败叶和支架,果然看到了仍然在下面的石一山。泥坑成锅底状,不大,却深,大约有三米左右,幸好下面没有埋设木桩,否则石一山早一命呜呼了。但石一山显然伤得并不轻,大概是头部撞上了坑里的一块生根石,血流满面,一边呻吟,一边神情恍惚地挣扎着,试图爬起来。见杜丘站在上面坑口张望,眼睛里只是短暂地闪了一下光,便黯淡下去,随后就闭上了双眼。杜丘在茂盛的树林里转了几圈,弄来一根粗壮的乌藤,一头捆在树干上,另外一头捆在自己腰上,慢慢滑落下去,撕了衣服给石一山作了简单的包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把比自己重一半的石一山拖曳上来。正想着如何才能把石一山弄下山,却发现老太太上山来了,老太太的后面还跟着几个汉子,手中拿着扁担、草叉和镰刀之类的工具。
  石一山被几条汉子抬回了山下,村里惟一的“赤脚”医生被请来给石一山作了简单治疗。杜丘出去发动车子,几条汉子把石一山弄进了车后排躺下,杜丘想,得把他送到就近的医院去。
  路上,一样东西忽然抵住了他的后脑勺,透着奇怪的生冷与坚硬。杜丘明白了,是枪,是黑洞洞的枪口,只要压着扳机的那根手指轻轻一撅,一粒子弹就会钻进他的脑袋,使他瞬间死亡。他不慌不忙腾出一只手拨开了枪口。“石队长,你至少犯了两个错误。第一,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下面有多深吗?你的枪一响,谁也不要想活了。第二,我知道你号称孤胆英雄,喜欢一个人外出办案,但这次你怕是失算了,你至少应该再带一个人来才是。”
  “你要把车开到哪里去?” 石一山显然处于精神临界状态,说话囫囵不清。
  “送你去医院。你相信吗?”
  “你……把车……停下。” 石一山的话还未说完,杜丘便听到一声脆响接着一声闷响。不是枪响,是枪掉了,人也昏过去了。
  杜丘索性把车停下,打开后备箱,翻出一根绳索,将石一山固定在座椅上,免得跌落下来,造成更大伤害。然后,他拉开石一山的手提包,拿出钱包,把钱包里的证件和票据清理出来,把钱留下,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那支枪则塞进了手提包并被放在助手座位上,继续驾车前行。
  几个小时后,到了一个小县城的医院里。石一山被送进急救室,杜丘趁人不备,悄悄溜出了医院。他包了一辆出租车,直赴丰阳市。
  车开到一个叫黄花村的附近忽地熄了火。司机下车鼓捣一阵后,对杜丘说:“坏了!”杜丘一听,心里懊恼不已。听说黄花村就在附近,于是想起他的朋友林小恙。
  此时已近半夜,村口几条狗,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显得不那么欢迎,狂吠不已。当杜丘拿出了老太太送的几块糍粑扔出去后,那几只狗便去争食了。
  敲了几扇窗,总算问清了方位。到了林小恙家,已是下半夜。林小恙把杜丘安顿在堂屋歇下,自己则到灶屋为他弄吃的去了。杜丘坐在一张木沙发上,喝了一盅凉水,全身散架是的,一闭眼便睡了过去。林小恙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挂面,摇晃了他好一阵子才勉强睁开了半只眼睛,就差林小恙的一只巴掌了。他迷迷糊糊吃过面,头一歪又睡死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杜丘掀掉盖在身上的毯子,起来将三间瓦房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也没见到林小恙,杜丘心中忽地涌出异种异样来。难道他去告密领赏不成?想当年,没有他杜丘对林小恙这个扶贫帮困对象的鼎力支持,就没有他养鱼大王林小恙的今天。但是,在今天,他没有理由绝对相信谁。
  他赶紧穿上外衣,从灶屋门出去,沿着一条小水沟,爬上一个斜坡,到了通向村外的机耕道。虽然天早已亮了,出到外面,却是大雾弥漫,天地一片混沌,百十米远的事物即隐藏在视觉之外。四周很静,脚踏到碎石沙路上,发出坚硬而铿锵的“唰唰”声,传得很远;远处竹林丛中飘来的鸟叫声,更像人在睡梦中的呓语。忽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侧耳细听,是前面方向传来的汽车马达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响,显然是朝村里开来的。他毫不犹豫,跳进路基下面的草丛中藏了起来。
  三辆警车鱼贯而来,迅速驶过他的面前,往村里开去。行进诡秘,悄无声息。车过以后,他不敢重新回到机耕路大摇大摆地走了,而是猫着腰顺着下面水渠边一阵猛跑。水渠尽头,是一条县级柏油公路。这时候,恰好一辆农用三轮车往丰阳市的方向开过来,他拦下了车,给了师傅十元钱,便挤进了窄小的驾驶室,随着三轮车“噗噗噗”直奔城里而去。
  三轮车是到城里的饭店装泔水的,不能进入市区,只能在偏僻的城市边缘停下。杜丘下车后,马上到附近的商店里买了全套的外衣外裤另加一副太阳镜,在店铺里穿戴好后,气宇轩昂地走了出来。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到市人民医院。”
  即将到人民医院门口时,他拿出石一山的手机,开了机,拨了章紫薇的手机号码。一听关机;电话打到医院,对方说,章紫薇已经有两天没有正常上班了,他们也正在寻找章紫薇。说着说着,对方警惕起来,问杜丘是什么人,他没有正面回答,搪塞了几句,便挂了,然后关掉了手机。这是石一山的专用手机,不能多开的。
  他下了出租车,找到一家电话超市,再打章紫薇的手机,仍然是关机。然后打同事方天吉的手机,通了。方天吉手机中传来的背景声,似乎是“哗哗”的水声。方天吉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明确表示自己不愿意掺和进来,但也绝对不会出卖他。不等他再说什么,那边早挂断了电话。杜丘拨胡俊民的手机,通了,说了几句话,忽然发觉胡俊民的声音不对,便问对方是谁,不料立即换了一个人说话,杜丘一听,正是胡俊民,急忙问道:“胡主任,你是不是被绑架了?”
  “我没有,请你放心,我现在省检察院呢。”
  “你跑到那里去干什么啊?”
  “我成了你的帮凶,他们扬言要干掉我,我干脆跑到省检察院报了案,但是没有任何证据,他们不相信我,不能立案。我和省里的检查官都在等你的消息。如果你能够尽快拿到庞之浩他们的证据,你我就可以洗清罪名。”
  杜丘说:“我就是丢了这条命,也要还一个清白。”
  胡俊民说:“你可要当心,他们那些人都是些心狠手辣的杂种。另外,我感觉除了庞之浩这条明线以外,恐怕还有一条隐藏着的看不见的暗线,你要防止腹背受敌啊。”
  杜丘说:“明线也好,暗线也好,我顾不上那么许多了,我只要结果,为了这个结果,死不足惜了。”
  忽然,外面响起了尖厉的警笛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杜丘慌忙扔下话筒,拔腿冲出电话超市,却发现警车已经从左右两个方向分别包抄过来,便马上退回到里面,一看后墙上的窗户是半开着的,一个跨步跳到了外面。这地方有一左一右两条巷道,杜丘往右边的小巷一路飞奔,竟到了桃花江边。江边凤尾竹丛下面有几个钓鱼人,互相间隔十几二十米。他顺着堤坝一路小跑过去,打算跑到堤坝尽头的涵洞里面躲起来。跑到一半,却发现有一个钓位上只有钓竿、小板凳和遮阳帽,而没有人,立即心生一计,就势坐了下来,头戴遮阳帽,手握钓竿,俨然一副钓鱼人作派。不久,巷道口那边传来了喊叫声,接着青石板响起了“噼啪噼啪”的脚步声,杜丘坐在钓位上,显出神清气定、悠然自得的样子,脑子里却在飞快想着对策。那些警察出了巷道口,下了青石板,就四处散开来,在江边打鱼人的棚子里、竹丛的周围、岸边的小船、沙滩上踢球的年轻人堆里找来找去,可愣是忘记了看看岸边的这些钓鱼人。有一个人就站在他身后大约十来米远的空地上,那人可能是那些警察的头头,发号施令铿锵有力,中气十足,有着非常明显的鸭公嗓特点。杜丘听着感觉十分熟悉又极其陌生,这种声音给他带来的感觉除了恐惧,还有厌恶。几分钟后,警察们随着鸭公嗓的一声令下,迅速撤离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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