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人类的动物伴侣

作者:罗杰.卡拉斯




  大都市中心长久以来的问题,就是无法自行生产食物,如果没有可以控制的动物族群,都市将会随着人口的增长而瓦解。都市所需的蛋白质通常必须依赖外地进口,起先是将活生生的动物赶入屠宰场,现在则是先在市外进行屠宰,然后再以有冷冻设备的火车和卡车运入都会区内。如果只依赖野生动物,这么遥远的运输过程根本行不通。靠近新兴都市中心的野生动物,则是很快就被耗用殆尽,至于那些原本能在狩猎压力下生存的物种,它们的栖息地通常会被人类霸占作为农耕用地。都市人口一旦集中,城市的居民或食物供应商就必须到更远的地方去打猎,人口集中于是就成了一个坏方法,都市人口也因为蛋白质不足而瓦解和灭亡。
  如果缺乏驮兽,不能自行生产粮食的人甚至无法取得农产品。而若非使用驮兽和后续发展出的技术,那么也就没有车轮和马路,当然也就不会有隧道和桥梁了。
  闲聊与文化
  如果没有大型的人口集中地(由十字路口和市场衍生而来,并有家畜作为后盾),那么也就不会出现任何文化聚集地,让各具特色的文化在此涌现并彼此交流,而我们今日受益无穷的各类科技,如冶金工艺、先进的机械学、电子学、通讯、飞行、太空学、印刷、医学、电脑科技等,也就不会诞生了。光靠乡村工艺,是无法发展出这些技术的,它们是种种相关技术所共同完成的。换言之,它们是相互作用、交流与后续的成长(亦即文化演进)的产物。如果没有家畜拖车的商队打下基础,人类将无法建造并维持城市与工业,那么也就不会有玻璃、塑胶、人造纤维和金属等的发明。(当然,我们也可以试着假设,即使家畜版的马、野牛、骆驼和驴子从未曾被“发明”,人类依然可以发明铁路、关卡及飞机。但我相信这种假设是否成立,是令人怀疑的。)
  英语中的“琐事”(trivia)这个字源自于两个拉丁字——Tri和via,其意为:三条路。在远古时代,三条路交会之处,自然会形成市场,而市场和水源,正是这些路为何在此汇集的原因。至于所谓的“琐事”,也就是人们在三条路交会处所听到的“闲话”。不过,在人群聚集处,并非只有闲话而已;大学就是旅行者在十字路口聚集闲谈下的产物。起先,它只是一种小型的聚会,人们或坐在树阴底下,或在夜晚围坐火边,谈论着旅途所见所闻的美好事物。然后,图书馆、教室和实验室也渐渐发展出来了。
  因此,“闲聊”是一种在十字路口交换的智慧。不过,若没有动物或后来取代兽力的机械提供交通工具,人类也许就无法抵达(或者无法创造、甚或从未听说过)十字路口。没有相互的交流,没有可以让创造力发挥之处,文化注定会停滞不前。一个身处渔猎—采集生活或原始农耕生活形态村落里的天才,就像一株倒落于偏远原始森林中身份不明的树;在无人倾听的情况下,还会有声音吗?创造力还能发挥吗?
  重要的副产品
  许多文化由于土壤资源耗竭而导致农业瓦解。如果缺乏家畜的话,肥料这种能够挽救土壤,且能无止境地更新土壤的天然资源,实在难以取得。而倘使制造或搜集食物所耗损的能量,多于食物所能够提供的能量,我们的社会终究会崩溃;就能量供需而言,这是一个无可避免的事实。因此,没有畜牧业的话,人类将因世代之间近亲繁殖更加密集之故,深受多病及营养不足等症状之苦,因而部落或宗族将走上停滞或退化之途。家畜赐予我们的礼物当中,最重要的就是协助人类散播基因,如果没有它们,人类基因将无法像目前如此迅速而广泛地传播。
  若是没有最初的市场聚集处及后来的大学所提供的文化交流,地球的子民非但不会面临新思想的不断挑战,也不会锲而不舍地寻求答案;倘若没有接二连三的问题及其解答,像车轮和字母等新事物,也就不太可能出现。如此一来,我们无须寻找煤或石油,不必利用地球所蕴涵的大多数天然能源,更不会发现数百种的副产品。(从环保的观点来看,这也不见得完全不好。)
  奴隶制度
  农业刚起源时,如果人类必须依赖自己的力量耕作,并将农产品运至所需之地,那么当时的人类可能承受极为沉重的社会压力。没有家畜以及随之发展的道路、车轮与车辆的话,奴隶制度可能会成为每个文化中的普遍现象。在战争中被俘虏的人注定会终身受到束缚;每个人都可能是奴隶的拥有者,也可能有朝一日会变成奴隶。
  奴隶短缺时,女人也必须担任运货的工作。一旦被当成驮运重物的动物,她们便失去了在智慧方面与男人平等发展的地位,这个世界也因而损失了一半的天赋,徒然耗损了人类的潜能。家畜造成整个世界解放奴隶的连锁反应,同时也解放了女人,女人不再是物品,而是与男人共同建构文化的伙伴。
  战事
  人类为了种种原因而偷窃或杀人。但是在没有家畜的情况下,人类会将战争视为获取奴隶的主要方法,而且为了不断地掠夺战利品,战火将会绵延不绝。如果奴隶主人的寿命并未超过35至40年,繁衍奴隶对他而言并不划算。在主人有生之年中,他无法通过喂养、训练、繁衍奴隶,并从奴隶之子的劳力中获得利益。当然,他也会繁衍部分奴隶,但仍需要不断攻击其他部落以补充奴隶,而这样的战争往往会造成文化瓦解。
  隔离
  在一个缺乏动物协助交通运输的世界里,山岳、冰原、沙漠、海洋等所有的地理特征,都将会成为巨大的屏障,造成与外界的隔离,并妨碍对其他民族的信赖。一种仅在少数地区使用的语言,其扩散程度有限,若没有市集与商队代为传播,它可能就会和创造它的人一样封闭。如果对天然屏障之外的世界一无所知,人们可能会对来自其他未知之地的人和想法怀有敌意。换言之,他们因无知而敌视这世界上大多数其他区域的人。如此一来,怀疑将会主宰所有人的生活,多数人将对未知的新事物怀有恐惧。在隔离的状况下,人们可能会觉得只有隔离才是安全的。就某种程度而言,这样或许也不错,至少限制了疾病微生物的散播。
  一旦野生动物或适耕地耗尽时,人类将会被迫迁移,但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或是在逃避灾难时,人们才有机会遇见其他地区的陌生人。旅行可能是充满危险的,因为旅行者可能随时都会被发现,或被视为敌人而加以俘虏或杀害,如果他们反抗的话,也许还可能被吃掉。这些人用来对待他们的方式,几乎也正是他们加诸其他族类身上的待遇。在人类历史上,除了已将食人的习俗完全仪式化的食人族之外,一般食人族通常并不饲养家畜。
  若说“智人”是地球上目前最聪明的物种,我想不至于会引起太多的争议。不过倘若忽略人类畜养其他物种,我们可能遗漏了自己演化过程中一个注定会发生的重要部分。对那些被我们关进圈笼里,且其演化过程受到人类大量干预的物种而言,这个部分也是注定要发生的,同时也是不容被忽略的。换言之,人类畜养其他物种是双方共同完成的。畜养与被畜养这种物种之间相互依赖的行为,已成为支配地球的新动力。被驯养的物种在生存上的确仰赖人类,但是它们回报给人类的,也已有千万倍了。我们完成自己命运的能力要归功于它们;如果光靠人类自己的力量,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办得到。
  我想,我所要表达的重点应该已经十分清楚了。我们是文化、历史和种种事件的产物,由于动物提供肉食、乳品、衣着,担任坐骑,甚至担任驮兽,一切才可能发生。长久以来,它们一直是我们文化和知识演进上的忠实伙伴,其重要性仅次于我们自己的大脑。我们曾经因为它们的奉献而获益良多,但我们显然并未将它们的贡献记上一笔,甚至也并不关心动物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使人类和动物彼此的关系愈来愈紧密,最后无法脱离彼此。这正是我们目前的处境。我们正处于一种伙伴关系之中,而这种关系在我们生活中所具有的重要性,是远超过人类巧妙的心灵所能够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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