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一个走过政治弯路的音乐家李劫夫的悲剧

作者:陈益南




  这封信,日后便以向林彪表忠心的“效忠信”名目,成为劫夫的一桩罪行。
  
  “紧跟林主席向前进”
  
  除此以外,劫夫还有两个“投靠林彪集团”的问题。
  其一,是1970年的一天,张洛在林彪的另一位爱将李作鹏家里,偶然看到了林彪写的那首《重上井冈山》,当时是写在条幅上的。张洛便将它抄下,回沈阳时,带给了劫夫。
  为毛泽东诗词谱曲谱上瘾了的作曲家,情不自禁地主动为林彪的这首《重上井冈山》谱了曲。后来,6月底劫夫因病去北京301医院治病时,黄永胜与吴法宪、叶群便特地又接见了他一回,并请吃了一餐饭。其间,劫夫便向黄、吴、叶展示了他为林彪诗词所谱之曲,并当场演唱了一番。黄、吴、叶听后,都很满意,说曲子“很雄壮”。也不知是客套,还是真心。反正这事,劫夫的罪已铸成。
  其二,1971年9月下旬的一天,劫夫从偷听到的蒙古电台所播的信息中得知,中国有一架飞机飞到蒙古时坠毁了,但飞机上有许多文件,是中国内部出了事,毛泽东病危了。而到“十一”国庆那天,劫夫又看到北京没有像往年那样举行庆祝,便愈来愈猜想高层出了事,但见报上报道了周恩来总理依然如旧,他便胡猜可能是毛泽东病重,已由林彪战胜了江青文人集团而接了班。
  于是,他便又来了创作歌曲的瘾,想提前操作一首庆祝林彪接班的歌,因而,在一张纸上写出了《紧跟林主席向前进》的歌曲题目,其他歌词尚未想好而正在思考时,他的夫人张洛进来看见了,问他写什么,劫夫就告诉她:主席病危,林彪就要接班了,现在写一首歌,一旦正式接了班就拿出去。
  张洛却说:你现在写这个干什么?赶快别写了。
  劫夫一听,也就停止了写作,并将那写了歌题的纸给烧了。
  按理说,这两口子之间的事儿,无影无踪,怎么日后却被弄成罪证了呢?
  
  进了“学习班”
  
  据张洛后来回忆说:她被关进“学习班”后,1972年春节左右的一天晚上,吃过饭后,她突然觉得脑袋里“轰”的一下,随后,她便感到自己的头盖骨变得像木头一样了。她便问“学习班”的人,是不是给她吃了什么药?反正,自那以后,她就控制不住了,什么都讲。后来,出“班”时,她收拾东西时发现,抽屉里有她写的莫名其妙的东西,如交代她与基辛格的关系等等。
  张洛怀疑的事,应该是不会发生的。无疑,是她自己产生了幻境。
  凡经历过“文革”中那种所谓“学习班”的人,都能明白“学习班”的厉害。“学习班”虽然不是正式监狱,但其精神摧残力度,却大大强过正式监狱。
  为什么?
  你想想,不让你好好睡觉,一批又一批的专案人员对你搞“车轮战”,连番来上阵对付你;还有精神战,拿你亲人的前途威胁恐吓你,没日没夜。不管你是个多么坚强的人,他们也能将你的神经折磨成病态。在那种情况下,除非是曾受过特别训练的人,否则,是没有一个人能将心中的秘密长期守住的,都会一一吐出来的——只要办“班”的专案人员认为需要。
  因此,劫夫两口子之间的一些话,也能被掏出来,并不奇怪。
  只是,劫夫两口子当时不知道,在劫夫的所有问题中,为可能上台的林彪写《紧跟林主席向前进》歌一事(尽管只有一个题目),也许是导致他们长期受审并永无政治上翻身之日的关键。
  因为,当1971年10月20日,上面决定将劫夫作为林彪集团的人而进行隔离审查时,也许仅仅还只是因他与黄永胜等有往来。而这种有各种工作与生活上原因的往来,只要查清了,问题也就还有消除或减轻之日。因为,毕竟劫夫并没有参与林彪集团的什么政事,而与黄永胜等有一般工作与生活往来的人,也不是仅他劫夫一人。但是,将劫夫审查后,却发现,在1971年9月与10月间,劫夫竟写出了准备迎接林彪上台的《紧跟林主席向前进》一歌题目,这,却是全国全军独一无二!
  
  歌曲解禁,结论照旧
  
  劫夫两口子是1971年10月20日从锦州押到沈阳,正式被解放军战士予以分别逮走的。尔后,被关进了地处沈阳的“学习班”,进行审查。
  专案“学习班”一办五年多,直到“四人帮”都被打倒的1976年12月了,还没有“散班”的信息。
  终于,老天来唤他了。1976年12月17日,中午12时多一点,因心脏病发作,李劫夫不幸猝逝于“学习班”中。
  1979年,辽宁省委的“纪委”于11月20日作出决定:“李劫夫积极投靠林彪反革命阴谋集团,问题性质是严重的,但考虑其全部历史与全部工作,定为严重政治错误,并因其已死,对其处分不再提起。”
  这是官方对李劫夫问题的最后正式结论。
  不过对这结论,不服者众,认为有“文革左风”余味。
  1981年7月,在“第四届长春音乐会”上,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吕骥路见不平,公开说话了。他说:“劫夫同志写的那些好歌可以唱,今后应该继续唱。他生前的后期有过错误,但他写了不少好歌,有的可以说是我们音乐创作中的珍品。”
  7月24日,《辽宁日报》在头版显著位置上刊登了吕骥的这番话。
  从此,被封禁了十年的劫夫的歌,又可以唱了。《我们走在大路上》等歌曲,又开始响彻于歌厅,进入到录音歌带、歌碟之中,重新走进了千家万户的老百姓家里。
  1997年庆祝香港回归的音乐大会上,党和国家领导人江泽民总书记等,同首都数万名群众一道,齐声高歌《我们走在大路上》。
  1999年国庆节,天安门广场进行的盛大阅兵式上,展示20世纪60年代成果的方队经过广场时,伴随着前进步伐的,便是雄壮高昂的《我们走在大路上》乐曲。
  1994年4月1日,辽宁暨全国文艺界等方面人士,在沈阳回龙岗公墓,为劫夫举行了一个有数百人自发参加的隆重的骨灰安放仪式。4月3日,《人民日报》刊发了新华社记者为此采写的文章《深深的怀念》,文章说:人民送英灵,英灵垂千古!
  劫夫原名云龙,终于,他安息于“回龙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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