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一个走过政治弯路的音乐家李劫夫的悲剧

作者:陈益南




  红色音乐家
  
  李劫夫本名李云龙,吉林省农安县人,读了几年县立师范。绘画与音乐,原本都不过是他的热爱,却并非科班所造。1935年因参加过抗日活动被迫逃亡到青岛时,开始了以绘画与音乐为手段的谋生生涯,“劫夫”一名,则自此起。
  1937年5月,24岁之际,他到了延安,参加了八路军西北战地文艺服务团。
  1938年9月,加入中共。同年,由丁玲主编的《战地歌声》一书由武汉生活书店出版,书中收录了29首歌,其中13首,为劫夫所作。
  到“文革”前,劫夫担任了沈阳音乐学院院长。
  1966年3月,河北邢台大地震,劫夫奉命前往参加救灾活动。其时,遇到了周恩来总理。周总理对劫夫说:“劫夫,我最佩服你的‘大路上’(《我们走在大路上》),你的四段词我都会唱。”说罢,周总理还真唱了几句。
  受此鼓舞,劫夫在灾区创作了后来风行一时的《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无疑,共产党员劫夫的音乐创作非常政治化,而且可以说,基本就是为政治服务。
  如何看待劫夫写的那些歌,自然可以仁者智者,各持己见。
  但是,劫夫的确是诚心诚意地以艺术的规律去为政治服务,以音乐的美感来传导时代的旋律,而并不是生硬地将政治塞进歌曲。所以,他创作的歌曲,甚至连那些《语录歌》,都能让人传唱,流行多年。
  
  得到“中央文革”力保
  
  “文革”一开始,劫夫其实就很害怕。因为,他是个音乐天才,在音乐方面,能无师自通,但在其他方面,则常显幼稚。尤其是,他的确不懂政治,不知道政治游戏中的潜规则,而从延安时期起,偏偏又看到过很多政治悲剧。因此,对政治运动,他常常害怕,害怕会整到自己头上来。
  1957年反右派运动时,劫夫就已名列省文化局右派“候选”的黑名单中。他害怕得精神有些失常,对家人、对老朋友说:“我完蛋了,就等着抓我的右派了!”
  幸亏,当时的省委宣传部长是劫夫在抗日战争时的老上级,非常了解他,而负责抓右派的省委书记,平日也清楚劫夫的诗化性格,故不仅不抓他的右派,反而来劝他放心,不要着急。
  不过,1959年进行党内“反右倾”,作为沈阳音乐学院院长的劫夫,却没能逃脱。因为,他那业务第一、政治第二的作风几乎众所周知。因此,沈阳市委给他定了一个“犯有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的结论,不过,还算幸运,没戴正式的右倾帽子,只需作检讨。
  “文革”开始后,像成千上万的领导干部一样,劫夫自然逃脱不了被音乐学院的红卫兵批斗、抄家的厄运。对此,劫夫只好逆来顺受,等着挨批斗,等着被抄家。
  事情到此,劫夫与绝大多数其他领导干部一样,若熬过了此关,以后“文革”的日子,无非就是检讨检讨所谓“走资派”之类的错误,然后,便能随“众神归位”,可重新回到音乐学院院长之类的岗位。
  然而,此时却发生了一件“好事”。
  沈阳音乐学院的红卫兵,分为两派:一派为“红色造反团(红造团)”,是要打倒劫夫的;另一派叫“井冈山”,却是想保劫夫的。
  “红造团”是激进造反派,势力不小,而“井冈山”虽是拥军派(拥护军区),但估计力量斗不过“红造团”。于是,他们为了不让“红造团”劫走李劫夫院长,1967年1月15日,便派专人将劫夫送到北京,藏了起来,同时,向“中央文革”与周恩来总理送信反映。
  结果,1月31日,“中央文革”的戚本禹真的派他的秘书刘汉,来到劫夫的住处了解情况,并将劫夫转移安排住到了北京航空学院。因当时,北航已由“北航红旗”造反派红卫兵掌了权,没有“中央文革”的话,谁也不可能从北航将劫夫弄走的。
  2月9日下午,戚本禹出面接见了劫夫与沈阳音乐学院各派红卫兵代表,并公开表示,“中央文革”江青、康生与他戚本禹,都是同意“保”劫夫的,因为,他们认为,劫夫所作的歌曲《我们走在大路上》等,他们都熟悉,也都认为是符合革命文艺路线的。
  这一来,劫夫总算脱了难,安然无恙回沈阳了。
  当然,这次保劫夫,虽是戚本禹出的面,打了“中央文革”的旗号,但实际是当时的中央高层都知道的事,而并非只“中央文革”的人同意。中共九大后进入了中央政治局的沈阳军区司令员陈锡联,对此事作过证:“这件事中央是清楚的。”所以,当戚本禹不久后倒台时,劫夫并没有因这一接见而受到整肃。
  不过,因受到中央要人的保护,劫夫便对去北京有了好感。因此,当他于3月8日回沈阳后,仅过一个多月,在沈阳发生了武斗,又据军区情报,知道有一派造反派仍想抓他去批斗之时,他便以要为《人民日报》写纪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25周年的文章为由,在沈阳军区安排下,于4月份又到了北京,住到了人民日报招待所。
  以后一年多中,京沈间,来来往往,劫夫大多数时间留在了北京。
  在京期间,一是受到“中央文革”领导人的重视,劫夫零星非正式地参与了“中央文革”文艺组的一些活动,而重点则是为一段段的《毛主席语录》作歌谱曲,同时写下了那首当时全国亿万人都会唱、至今在每个卡拉OK歌厅也都会有的《祝福毛主席万寿无疆》。这样,原本是从外省逃亡来京的劫夫,反而在北京过起了充实而有滋有味的日子,甚至,还被邀出席了当年中央举行的“八一”宴会。
  
  与黄永胜的往来
  
  在北京的第二件事,便是加强了他与黄永胜一家的往来。
  这是导致劫夫陷入万劫不复的人生黑洞的开端。
  劫夫1943年在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第三军分区时,任三分区下属的文艺机构“冲锋剧社”的副社长,当时,三分区司令员是黄永胜。因此,从那时起,李劫夫与黄永胜便有了一种部属关系。
  1962年,李劫夫去广州开会,遇到了时任广州军区司令员的黄永胜。当黄永胜的夫人项辉方得知劫夫是沈阳音乐学院的院长时,便让劫夫将黄永胜的三儿子黄春跃,招到沈阳音乐学院去学音乐。结果,12岁的黄春跃到“沈音”后,劫夫让他住到了自己家中,以从生活上能照顾这个小孩子。后来,项辉方还让黄春跃做了劫夫的干儿子。
  有了这层关系,劫夫1967年在北京期间,便同当时也常住北京的黄永胜一家,有了较多的往来。劫夫的夫人张洛与黄永胜夫人项辉方的往来,则更是越来越密切,二人甚至以姐妹相称。
  1968年3月后,黄永胜正式调往北京,任总参谋长。
  由于两家的这层关系,特别是张洛与项辉方的亲密往来,使劫夫不仅得知了高层很多人对江青的不满,更扯出了一件为林立衡(林豆豆)找对象、接着又受到林彪接见的事情,使劫夫在后人眼中的“林彪集团要犯”色彩,愈加浓重。
  
  为林豆豆做媒,受到林彪“接见”
  
  1968年初的一天,项辉方告知张洛,叶群委托她帮林豆豆找一个非干部子弟做对象,可她项辉方周围哪来合条件的工农子弟?因此,问张洛能否在文艺界找找,因张在沈阳文联工作。张洛还真在文联给找了一个小伙子,经带给项辉方与叶群先后“目测”合格后,叶群便让项、张带给林彪看。可是,怎么让林彪看呀?叶群便安排了一个由林彪接见革命音乐家李劫夫的政治活动,让那小伙子冒充劫夫的随行人员,一道参加接见。
  这是劫夫唯一一次受到林彪的接见。
  接见中,叶群将劫夫介绍给林彪,为劫夫吹了一顿,说他是八路军出来的音乐家,成就如何如何,煞有介事。而林彪自然也例行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表扬了写语录歌的方式。接见后,林彪还送了劫夫及其家人几样小礼物:两本《毛主席语录》,两套毛泽东像章,一些治心脏病的药等。
  虽说事由“做媒”起,但当时受到“林副统帅”接见,毕竟是大事。回家后,夫妇两人连忙给林彪写了一封感谢信,表示要“永远忠于毛主席,永远忠于林副主席”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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