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杰奎琳的回忆:肯尼迪之死

作者:[美]鲁思·弗朗西斯科 著 杨荣鑫 译




  我没流泪,在圣帕特里克教堂为他筹办了丧礼。我没流泪,在他的棺材周围摆上黄色雏菊和文学士徽章。我没流泪,上门找到他的最后一个情妇,索要“黑杰克”的照片。他希望临终时我能守在他身边,而我却正跟母亲一起在吃着黄瓜三明治。我只想记住早先的那个“黑杰克”,那个爱撒点儿小谎的、总是快快活活的花花公子。所以我总是离他远远的。我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思绪又回到达拉斯,我眼前浮现出杰克那张失去生命的脸,那双茫然大瞪着的眼睛。同情心,杰基——他留给我的最后的警言。我对“黑杰克”的同情心哪儿去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一任泪水尽情地流淌,溶入了杰克鲜血的水中。我没有付出足够的爱,对我的父亲,对我的丈夫。在我有机会爱他们的时候,我却不知珍惜。
  我止不住浑身颤抖。
  响起了敲门声。
  “妈妈!”
  是卡罗琳。不能让她看到我这副模样。“稍等一下,甜心。”我迅速放掉浴盆里的水,用毛巾盖住血衣,穿上棉绒浴袍。
  我把门拉开,卡罗琳身穿睡衣,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她怀里抱着玩偶袋鼠,那是约翰的最爱,我知道卡罗琳也很爱这个玩具,但她生性善良,不跟弟弟相争,只是趁弟弟睡熟了才借来玩玩。
  我蹲下来,她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跟他爸爸惯爱的动作一模一样。“别哭,妈妈。我会照顾你的。”
  我试着在杰克的床上过夜,暗自恼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坚持每天用过之后都要换洗床上用品。现在,我再也找不到他的气味了。他的背影,他的体温,都不复存在了。
  我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我下床去到我的化妆间,到处摆满点燃的蜡烛,在沙发上躺下,拉过一张豹皮盖住下半身。墙上挂着我们一家人的照片——有骑马的、航海的、在圣诞树下逗着爱犬玩儿的。在闪烁的烛光下,照片上的人那么鲜活,仿佛都动了起来。
  杰克离开我已经三十六个小时了,我开始意识到自己负有虽然痛苦但却解脱不了的责任,我的生活还得继续。独自一个。
  我拿出纸笔给杰克写信。琢磨半晌想不出一个字。终于,我还是动笔了。
  委屈与愤怒如泄闸的洪水奔涌而出,伤心的泪水尽情流淌。“懦夫!”我写道,我要痛骂他一顿,骂他毁了我们这个家,骂他宁可“殉难”也不愿正视危险的存在。我骂他的冥顽不灵。“那么多人警告过你,你怎么就充耳不闻!”我骂他的残忍。“你竟敢扔下我!扔下我们的孩子!”我痛痛快快地写,写得手都抽筋了,直到把积压了10年的怒火与委屈发泄得干干净净。
  然后,我把它撕碎,烧掉。我点燃一支香烟,铺开另一张信纸,写道:
  我亲爱的杰克:
  我再不能像爱你那样去爱任何人了。回想我们在斯科岛,全家人坐在一起看海,身心被爱所拥抱——我俩相爱,爱孩子、爱大海、爱海滩、爱日落。我感到自己是那么完整。那样的快乐我永远不会再有了。
  10年里你教会了我那么多东西——你教我在逆境中要保持耐心、责任感和幽默感——更重要的是,你教我要博爱。我担心的是,只怕我的博爱已经随同你死去,杰克。仇恨腐蚀着我的心——我真害怕它再也难以康复。
  保佑我们,杰克——尤其是要保佑你的孩子,约翰和卡罗琳。
   永远爱你的
   杰基
  星期天早上,带着这封信,还有卡罗琳和约翰写给他们父亲的信,我和博比溜进东厅。守灵卫队肃立在棺材旁。我们打开棺材,把信折叠好放进去。卫士们看在眼里,没有干涉。我把杰克最喜欢的一对衬衫袖的链扣和一件贝雕放在他的胸前。博比献上的是一枚PT-109鱼雷艇造型的领带夹和一支银制玫瑰。
  人家说人死后毛发和指甲会继续生长。我用手指揉着他的头发,感觉他的某些部分依然活着。一位卫士出去了片刻,拿回一把剪刀交给博比。博比剪下杰克的一束头发给我时,我觉得有什么东西离我而去,那是杰克的灵魂,它摆脱拘束,获得了自由。直到这时,我才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杰克走了。
  我拉开卡罗琳房间的窗帘朝下望去,只见街对过的拉斐特公园静静地站着好几百人。我认出一些熟识的面孔——法官、国会议员,还有杰克的一些朋友。
  为他的死而哀悼的人原来不止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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