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而后行天下治




  上篇讲的是庄子养生学说,可是仍然免不了引起有关社会责任问题的异议。人总是生活在社会之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庄子主张天地怎样就任其怎样,万物怎样就任其怎样,岂不是一咱对社会不负责任的态度?

  不过庄子却不这样看。在它看来,养生与对社会负责是一致的。因为宇宙之中的一切事物都是自然而然地存在、自然而然地变化的,任其自然存在、自然变化,就是它存在和变化的最好状态、最良秩序。人的身体是这样,天下的秩序也是这样。有哪位有心之人有意于保养身体,而将养生方案强加于身体,那不但不会有益于身体,而且会损害身体,因为他打乱了身体自身的自然秩序。有哪位有心之人有意于治理天下,而将自己的治国方案强加于下天,那不但不会有益于天下,而且会损害天下,因为他打乱了天下自身的自然秩序。对身体最负责任的态度就是顺应身体的自然而然的状态,让身体按照它本身的体质和性能自然而然地存在,自然而然地变化;对天下最负责任的态度就是顺应天下的自然而然的状态,让万物各自都按照自己的形体和性能自然而然地,自然而然地变化。他把万物各自的形体和笥能称之为“正”,以胶离万物各自的形体和性能为偏。认为正而后行是事物最和谐、最良好的状态,人为干扰是对事物的残害。

  正是出于这样的思想,所以在上述故事中,广成子批评黄帝要控制阴阳以供民用的想法,批评黄帝从治天下开始造成的自然失调的恶果。这种思想在《应帝王》中则通过肩吾与狂接舆的对话、天根与无名人的对话直接表述了出来。把它归纳成一句话,叫做“正而后行天下治”。文中说:

  肩吾前去访问狂接舆。狂接舆问肩吾:“你的教师日中都教你些什么学问?”

  肩吾说:“老师告诉我,做人君的自己要制订出一套治理天下的规矩来。有了规矩,谁还敢不听从命令,不接受教化呢?”

  狂接舆说:“这是在损害天下的本性。用这种方法治理天下,就好像在海底造河、让蚊子背山呆。圣人治理天下,难道是治理表面上的东西吗?他们是采用正而后行的方法,是让天下之人有什么本事就做什么事情。且不说人,就是那些小动物,也都知道使用自己的本能来保护自己。小鸟高飞是为了逃避箭射之患,小鼠挖洞是为了免于烟熏之祸。它们都会自然而然地保护自己,难道这什么都不懂,还要人去教导它们吗?”

  天根在阳游玩,走到蓼水之上遇到了无名人。他知道无名人很有学问,于是问道:“请问先生,怎么样才能治理好天下呢?”

  无名人听后很生气地说:“去!去!你这个不懂事的人,为什么问这种讨厌的问题!我正要和造物者做朋友,厌烦之后,就乘上那看不见的儿飞到六极之外,去游历那什么也没有的境界,居住在那空旷的原野里。你为什么要用治天下这样的梦话来迷惑我的心?”

  天根又非常诚恳地请教他,希望他能给以指教。

  无名人被他的诚心感动了,说:“你把自己的心境打扫得干干净净,使它随着气息进入那无边无际的荒中,顺着物的自然变化而变化,不要有一丝一豪的私心杂念。这样天下就会井然有条。”

  其意是说,天地人物各有自身的性能,各有保护自己的方式,只要让他们都按照各自的生活方式自然而然地生活,他们各自也就舒适了,天下也就条理有序了。这就叫做正而后行天下治。可是有些人偏偏对此不放心,偏偏用人为的方法去整治他们,管理他们,结果适得其反。不但不能给他们带来安宁,反而会给他们带来祸害。

  《庄子》书中从不同的角度表述了这种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