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多芬在1812年写给柴姆斯加尔的信中曾十分得意地宣称:“关在迷宫中,发明了翅膀进而飞到天空中去了吗?那么,我也将找到这样一对翅膀。”
两首交响曲的加速完成就充分地展示了他的翅膀。他从来不与任何一个人谈及他那失败了的计划。
贝多芬的身体在这年的夏季受到了损害,但更使他忧心的是收入成了问题,一个固定而可靠的收入是他的梦想。奥地利的那些慷慨之人已将他每年4000弗洛林的费用减少到1600弗洛林。他曾愤慨地说:“我的国家,是建筑在纸张上的。”
劳勃高维兹将自己的钱用在剧院上,而且还牵涉到了诉讼问题;所以,他不能再在经济上给予贝多芬以任何帮助。为了要求某些补偿,贝多芬在1812年到了金斯基那儿,仍旧要求恢复其每年所付给的金钱,然而,到了这一年的年底,王子却因从马上掉下来而身亡。贝多芬从此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
贝多芬只剩下了鲁道夫这惟一的财源。他及时地与鲁道夫再次确认了支付自己的薪金的事。
在这一段时间中,金钱对于贝多芬而言是非常珍贵的。钢琴制造商拿纳达·司达立却女士描述了贝多芬处于一个何等穷困的境遇:“说到他的衣饰和家庭,他不但没有一件好外衣,而且没有一件完整的衬衫。”她和丈夫曾劝告贝多芬采用储蓄的方式以备未来之用,而贝多芬却对此不以为然。
路易·斯波发觉他仅有一双鞋子,若被穿坏了以后,就只得待在家中,直至修好才能出去。
持续不断的战争已使贝多芬感到厌恶。他告诉弗朗兹·冯·勃朗斯维克说:“若战争的洪水更接近此地的话,我将去匈牙利。无论在任何事件中,我要当心自己可怜的生命。没有疑问,我将克服一切困难,将那高贵而远大的计划,向无穷尽的地方推进,最后终得天下一家的。”
贝多芬写出了他的《第七交响曲》。那是在5月13日完成的。作曲家在秋季回到维也纳前的四个月中,完成了《第八交响曲》。犹如《第二交响曲》一样,贝多芬遭受到了精神上的痛苦,产生了自杀的念头,因而倾吐了柔情;《第八交响曲》也同《第二交响曲》一样,都是松弛心情的作品。
贝多芬的耳聋日甚一日地严重,更让他感到前途的黯淡;他已不再在大庭广众之前演奏钢琴了,避开了任何形式的“音乐集会”,而那些美妙的音乐也似乎离开了他。他也逐渐地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因为他说话的声音过于响亮,陌生人已在不断地注视着他、惊讶于他了。他不再到别的酒店去,而只是在那间名叫“天鹅”的熟悉酒店里的那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静静地坐着。他发现自己和社会在慢慢地隔离开来,耳聋使促成了这些变化,但却不能让他枯萎下去,反而对他有一种别人所无法理解的帮助,使他完全与社会、与外界隔绝。
也许是一桩幸事,贝多芬的心灵不必再牵涉到这个混乱的世界上的一切社交了。然而,音乐在他的理念上仍旧是漫无止境地在发展着,每一个难题都可迎刃而解,从不会遭到挫折。
《第八交响曲》变成了美丽的化身,明朗而愉快,每一段都在非常欣慰地唱和着,一点也不深奥,快板部分更显得愉快而活泼。
原稿上曾写着“林兹,1812年10月”。贝多芬在当月从法拉真斯勃隆到了林兹,在弟弟约翰药剂师的家里住了下来。约翰说贝多芬写的这部交响曲在贝斯得林堡已完成了大部分,所以可证明在泰伯立兹之前已开始了这首交响曲的创作。
约翰的家里新来了几位房客,有一位也是从维也纳来的医生,还有他的妻子和他的妹妹。那个妹妹的名字叫茜丽莎·奥利梅耶。她从房客一下子就变成了房屋管理者。
贝多芬听到了这些事,他的纯正和家庭的理念被破坏了。他火速赶到林兹,放肆地、大声地责骂弟弟约翰,让所有的人都能听到。当约翰拒绝改变自己的生活以顺从兄长时,贝多芬则动用了警察来强迫这“可恶”的女人离开林兹。约翰觉得要自己顺从兄长的愿望,那就只好放弃自己的好伴侣,或者娶了她而使兄长感到烦恼。最后,他决定还是马上娶了这位女子做妻子。
贝多芬的计划完全被破坏了。他对这个女子除了愤怒之外,再无别的任何办法,这样一个弟媳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约翰也有不顺心的时候,受了妻子的气,他有时就去指责兄长贝多芬。
贝多芬和谬塞尔的友谊是很奇特的。他们有一点很相同,即缺少钱。贝多芬深深地感到谬塞尔有很强的聚财本领,谬塞尔特别善于捕捉获取利益的时机。他们可以同去英国。
贝多芬的名声早已远播四方,在欧洲各国建立了稳固的基础。在英国,他已成为一个传奇人物;显然,英国是他的“一个掘金宝地”。
两人是在数年之前相识的。1809年,谬塞尔还在勋伯伦皇宫中当机械师。他的“自动弈棋机”曾迷惑了拿破仑。后来,有人又在城中另外的地方发现了他,他在史达立却的钢琴制造商家里设了一个试验室,谬塞尔的实验使店中的人为之惊异不已,贝多芬对他也很佩服。比方在瓶中有一条细线而产生少许光亮。“电力”在当时的世界上是非常奇怪而且从未见过的,它被认为是“光源的秘密”。贝蒂娜描述贝多芬的音乐也如同“电力”一般。谬塞尔也将他的天才转移到未来的音乐艺术上去了。
贝多芬、尚勒利、赫梅尔和其他出名的音乐家都去拜访过这个善作奇异东西的机械师,听他讲他过去所做的及将来所要做的事;不幸得很,贝多芬并不能从谬塞尔那儿得到多少东西,尤其无法了解谬塞尔的音乐。
谬塞尔做了一种圆锥形的仪器,以帮助贝多芬的听觉。他做了一个“机械喇叭手”来帮助贝多芬演奏钢琴,更新奇的是一个被称为“机械铜鼓乐队”的东西,完全装在一个盒子中,经过一个风箱而吹奏出乐音,而乐号则是由一个旋转的铜圆体和哨子所控制的,再与其他产生音响的部件合并起来就可以演奏恰罗比尼的序曲和海顿的军事交响曲。
谬塞尔关注着时代的潮流,预备营造出一个狂欢的浪潮涌遍全欧洲。当时,拿破仑的军队由他的兄弟带领着,在西班牙被联军击败了。英国举国狂热地崇拜着惠灵顿公爵。这位维多利亚的英雄,终于击败了拿破仑——欧洲的暴君。
谬塞尔马上意识到急需一首歌曲来庆祝胜利。他拟定了一个计划:由贝多芬特别为“机械铜鼓乐队”而写作一首歌曲,再在英国将它展示了出来,并附上了贝多芬的名字,因为将作曲家的名字公布出来于双方都有利。贝多芬又一次接受了他的建议。
谬塞尔肯定将这个机器能做的事和不能做的事都告诉了贝多芬。但维也纳人对谬塞尔的自动机器已不感兴趣了,因为这类东西已显得有些古旧了。他也只能改弦易辙,将所有的赌注似乎都押在伟大的贝多芬身上,认为金钱一定可以在这位作曲家身上找到。贝多芬有一首新的、从未演奏过的交响曲——《第七交响曲》;还有《维多利亚战役》,若由熟练的演奏者演出,一定可以使各方面骚动起来。他在12月8日组织了一个慈善音乐会(可以减少一些费用),在他的预想之中,一定会获得极大的成功,而在以后的演出中就可以赚大钱了。这首新的交响曲带来了新音乐的“维多利亚战役”,并用来慰问受伤的奥地利和巴伐利亚战士,以提高他们的爱国热情,并表达筹办者的好意。
维也纳的著名音乐家都对这次音乐会表示出极大的热情,自愿地为它尽力服务。休本柴作第一小提琴手,尚勒利作喇叭手,赫梅尔管铜鼓,贝多芬自己担任指挥。路易斯堡说,耳聋使贝多芬成为一个很滑稽的人物,在音乐奏得极柔和的时候,他的身体几乎完全蹲在指挥台的下面了,但音乐渐次增强的时候,他的身体几乎上升到了最大的限度,因为他不能听见在演奏着什么。某一次,当乐队正奏得柔和时,他却激烈地挥动着他的拳头。
在12月8日和12日的两场音乐会中,共收到慈善金4000弗洛林,《第七交响曲》受到了普遍的喝彩。在这么多的听众中,大部分人都希望能听到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而那些对此尚存疑虑的人,从此也深信贝多芬是一位伟大的作曲家了。
贝多芬被允许到皇家宫廷的大厅,在次年1月2日作另一次演出。因为此厅特别适宜于进行“维多利亚战役”,而这一次的收入则完全归他自己所有。他再度充任指挥一职。这次演出同样成功,享有“喝彩之声”美誉的演唱者弗朗兹·惠尔特写道:“演出几乎达到了疯狂的程度”;辛德勒写得更有趣:“狂热的心情被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的爱国情绪推向了高潮。”
这几次演出中有一个重大的改变,那就是机械的音乐被贝多芬的交响曲所替代了。贝多芬又加入了一首《雅典的废墟》(作品第113号,为戏剧配乐)。每个听众的兴趣和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贝多芬的身上。
2月27日,贝多芬在原厅中又举行了一次盛大的演奏会。除了《维多利亚战役》(作品第91号,又名《威灵顿的胜利》)和《第七交响曲》以外,又加入了一首崭新的《田园交响曲》。它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但《第八交响曲》夹在雄伟的战争音乐之前和骚扰的《第七交响曲》之后,似乎使听众感到很不协调。
谬塞尔仍旧在等待着机会带贝多芬同去伦敦。他一再与贝多芬磋商和交涉,但都没有效果。谬塞尔被逼得无计可施,决定先救助自己,从艰难的环境中跑了出来,将道德放在了一边。他重作了一首类似贝多芬的作品,离开了维也纳。贝多芬听见谬塞尔两次在慕尼黑演奏自己的《维多利亚战役》,大为发怒,立刻向他提起诉讼。于是,出现了一个疑问,谬塞尔发明的“机械铜鼓乐队”是否有权利演奏别的乐曲。在当时,这一个复杂的问题争执了许多年之久,结果判决各人应有一半利益。
《维多利亚战役》大众化之后,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那就是《菲岱里奥》的再度崛起。卡逊莱塞剧院的经理居拉斯加与贝多芬商量演出的计划,并且劝他将乐谱加以修改。贝多芬为了这个自己所钟爱的“歌剧婴儿”,再度服从了居拉斯加的劝告,并将这份原稿很信任地交给了居拉斯加。
居拉斯加说第一幕的开头和结尾必须迥然各异,可以用二重唱或三重唱;第二幕应当在宫廷里结束以取代黑暗的牢狱,这一幕的确是很重要的。居拉斯加很坦白地告诉作曲家说,在这一幕的开头,弗洛斯坦的歌曲是不能插入的,可以用一个人饥饿欲死去代替它,效果会好些。
贝多芬于晚上到了居拉斯加那里。居拉斯加递给他一首刚写完的诗,描述弗洛斯坦失去了公正的世界和他的爱妻之后所有的悲哀情绪,它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
居拉斯加有一段话记载了这件事对于贝多芬的影响:“我现在所想起的亦将永久地留在我的记忆之中……他读了以后,在室中踱来踱去,口中喃喃而语,忽然咕噜地呓语着。这是他的习惯,用此代替了歌唱,同时弹起钢琴来了。今天,他将原文放在面前,同时开始了惊人的‘即兴创作’——音乐在他看来似乎很容易,他好像着了魔一般,一个钟头已经过去了,他还在继续工作着。他所喜爱的晚餐,我们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但是,我们不去惊扰他。过了很久,他拥抱了我,没有进餐就匆匆地赶回家里。次日,这出歌剧便修改完毕。”
重新改正后的作品并没有到达如上所述的程度,贝多芬对于重新修改后的作品显然极感兴趣。他写道:“所以,我决定去重建古堡的墙壁。”但是,他的修改却不怎么理想。他逐渐对于从前的原稿和修改过的文稿不满起来。
贝多芬写下了一则给居拉斯加的短简:“它不能进行得如我在作一些新的曲子时那样地快。”他写了一首新的序曲,同时预言:“它是最容易的,因为我能全新地作成它。”5月23日作了预演,《菲岱里奥》序曲很受欢迎;两天后,作了第二次演出,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共演出六次,虽然歌剧的季节过去了,8月18日贝多芬又作了另一次公演,效果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