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人传记系列——

 

 政治家卷——华盛顿

 谢尊修 罗永年  编著

第十二章  治国安邦显才能








  1. “联邦”与“共和”


  政府组织起来了,面临的最大难题,是国家财政处于崩溃的边缘。

  在战争结束时,政府已有国内债务4200万元,外债1200多万元。

  外债包括欠法国800万元,欠荷兰私家贷款人400万元,欠西班牙私家贷款人25万元。另外还有2500万元州债,债务总数近8000万美元。由于没有一个权威的最高立法机构,无法对进口货物征收关税,以筹集必要的资金,因此联邦政府无力偿还债务。这笔债务的本息,对年轻的合众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又是对国家信用的严重威胁。华盛顿命令财政部长汉密尔顿提出解决方案。

  汉密尔顿根据自己丰富的财政金融知识和精明缜密的思考,提出了清偿债务、征收国税和建立国家银行等一系列重大措施。这些措施得到了华盛顿的支持,但国会讨论时却引起激烈的争论。赞同者认为这是扭转国家财政状况的灵丹妙药;反对者说,通过偿还国债,至少有4千万元的本息落入资本家手中,从而损害其他地区和社会集团的利益。然而华盛顿作了认真的权衡分析,最后认可了汉密尔顿的方案。

  国会通过了偿还国债议案,问题是钱从哪里来?汉密尔顿措施是:

  征收消费税!

  方案一出,国会中争论得翻江倒海。总统意识到征税方案之争,已不仅仅是北方人与南方人之争,实在是联邦党人与反联邦党人斗争的继续。在这种情况下,北南双方寻找到一个结合点:首都选址问题。有人主张设在北方的费城,有人主张设在南方的乔治顿。作为“交换条件”,把费城作为临时首都,永久首都设在波托马克河岸10平方英里的一个区域。南北兼顾,各得其所,这就缓和了征税方案引起的激动情绪。如此这般一番折衷,征税和首都定址两个问题都得到解决。

  另一个长时间争论不休的问题,是建立国家银行。之所以有人反对建立国家银行,是银行要发行纸币。据说纸币可能有一些优点,但是它破坏了价值的衡量尺度,使一切私人财产都成为彩票。华盛顿的明智之处,就是他有一套独特的处事方式。他不自以为是,不滥用权力,而是不耻下问。他冷静地听取各方意见,尤其重视反对派的论点。最终华盛顿赞同了汉密尔顿的观点,最后签字同意建立国家银行。

  转眼到了美国的独立纪念节——7月4日。这天国家银行的股票公开发行,几小时内被抢购一空。一些投机分子转手倒卖从中渔利,25元一张的股票,一个月之后被炒到325元。有人攻击这种抢购股票的狂热,华盛顿却带着赞赏的口气说:“这一件事充分证明我国同胞的富裕和对政府措施的信任。”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国家银行建立后,国内纸币开始发行流通,促进了商品市场的发展,活跃了经济生活,银行贷款支持了企业的资本积累。

  纷繁的事务告一段落,华盛顿准备履行他“访问美利坚合众国每一块地方”的宏大计划。这一次是视察南部各州。3月21日,华盛顿由杰克逊少校陪同,只带领5名随从,乘坐一辆4匹马拉的大车,另带一辆行李车,4匹备用马,一匹鞍马,从临时首都费城出发。巡行的路线是:

  经过费雷德里克斯堡、里士满、威尔明顿和查尔斯顿,到萨凡纳;再从那里到奥古斯塔,哥伦比亚以及北卡罗来纳州和弗吉尼亚州的内地城镇。计划全程约1887英里。

  7月6日,华盛顿南巡完毕回费城。他所得到的情况“比从任何材料中所了解的更为确切”。南方民众的意向和国家的贫困落后,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华盛顿此行的意义远不止于此,等于明白无误地向国人显示,联邦政府是统一国家的最高的行政机构。加强了联邦政府在人民心中的地位,提高了政府的威望。

  与处理令人头痛的内政问题相比,华盛顿处理外交问题却显得游刃有余。他上任以后,外交方面首先面临与欧洲两强英国和法国的关系问题。英、法两国是死对头,美国倒向哪一边呢?他以冷静的头脑,不为狂热的偏见所左右,坚持独立自主,尽量避免卷入欧洲的争端。这是一个极有创见的外交思想。

  他极为慎重地处理对法关系。他高度赞扬法国对美国独立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坚持巩固美法友谊。同时又与法国保持一定距离,常常提示对方要尊重美国的利益和尊严。1789年7月4日,法国爆发了大革命,巴黎人民攻占了巴士底狱。华盛顿以冷静的政治目光,观察着这个欧洲国家发生的事件。1790年,曾经热情帮助美国独立战争的拉斐特,风风光光地担任着革命派国民自卫军司令,被人们尊称为“两个半球”(欧洲与北美洲)的英雄。他为了表达对华盛顿崇高的尊敬和爱戴,给华盛顿寄去一件珍贵礼物——开启巴士底狱大门的钥匙。华盛顿把这钥匙挂在自己的住所里,奇妙的是又把路易十六的雕像摆在一起。法国的波旁王朝被推翻,美国很快承认了法国革命政府;而当时众多的欧洲国家,还没有一个这样做。华盛顿与拉斐特的私人关系是真诚的。后来他得知法国大革命失败,拉斐特身系囹圄被关押在奥地利,碍于总统身份不便于出面向法、奥交涉,只得在经济上资助拉斐特夫人。

  调整同英国的关系,是华盛顿重要的外交思想。他希望消除两国间的敌对情绪,缓和气氛,发展经济联系而防止出现麻烦。多年来两国一直没有互派使节。1790年,华盛顿派遣莫里斯去英国,作为非正式外交人员,要求英国全面执行和平条约,并试探谈判通商条款。双方的关系开始解冻,僵局逐渐打破,终于实现了邦交正常化。华盛顿在处理与欧洲两强的关系中可谓左右逢源,为美国取得了缓和的国际环境。

  但是,在如此良好的国际环境中,美国国内却出现了激烈的党派之争。

  美国建国之初,围绕一系列重大方针政策问题,在全国上下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诸如经济政策,外交政策,联邦的性质和宪法的解释等等,都有过针锋相对的纷争。华盛顿始料未及的是,这些纷争竟引发了美国的政党政治。

  美国的政党和政党政治,最初是国会内部,围绕经济政策形成了派系斗争。对立双方的核心人物是杰斐逊和汉密尔顿两人。

  华盛顿在1789年组阁时,物色这两位杰出人物作他的左右二膀,形成一架“三套马车”的领导班子,这是一个很理想的优势班子。汉密尔顿主内理财,杰斐逊持外,华盛顿统筹全局。此举果然逐步克服了财政困难,政治局面相对安定,经济形势出现生机;国际关系也日趋有利,使新生的美利坚合众国走上了一条发达兴旺的坦途。

  国务卿杰斐逊是《独立宣言》的起草者。他才华出众,知识渊博,思想敏锐,酷爱自由平等,痛恨暴政,支持人民革命的权利,对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抱有极大同情。财政部长汉密尔顿是一位出色的行政管理人才。他精明能干,精力旺盛,具有精密细致的作风和训练有素的头脑。

  他大胆地提出了一系列富于创造性的经济政策,发展了资本主义经济,加强了联邦政府的权力。在争取批准宪法的斗争中,他们两人都是积极赞成者,是向同一目标前进的同路人。杰斐逊在任国务卿之初,对解决公共债务问题和首都选址问题上,同汉密尔顿作过有益的互相妥协。随着历史的发展,两人所代表的不同观念、不同主张和不同利益,在许多政策问题上分歧不断扩大,矛盾日益加剧。

  矛盾首先集中表现在权力分配上。杰斐逊眼见汉密尔顿的权力膨胀,甚至插手外交事务,有越俎代庖架空总统之嫌。汉密尔顿亲近英国,美国独立7年了,英军占据着西部领土上的据点不肯撤走。杰斐逊怀疑汉密尔顿在玩弄手法,使美国复辟君主制。他们的矛盾由国会和内阁会议之争,发展到报纸上互相公开攻击。1791年费城共有12家新闻报纸,最大的一家是《合众国报》。据说此报得到财政部的资助,几乎每期都有颂扬汉密尔顿的文章。这年夏天,杰斐逊也请人主办了一张报纸,名叫《国民报》,大量发表攻击汉密尔顿、赞扬杰斐逊的文章。两张报纸论战不休,给对方扣上“要击溃共和国”的政治大帽子,而以救国救民自居。

  当时的财政部,规模之大为各部之首。除有30余名职员外,下属还有成千名海关官员和国内税收代理人。相比之下陆军部仅3名职员。而国务卿手下只有4名职员、1名信使和1名办公室管理员。这种格局自然使杰斐逊心怀不平。有人认为他们之间的矛盾就是为了争权夺利,显然这是一种肤浅的看法。客观地看,杰斐逊是抱着强烈的民主精神,真心真意地反对君主制倾向,并主张限制中央政府的权力。汉密尔顿则怀着坚定的联邦主义信念,捍卫和巩固联邦政府的权威,反对各州分散权利。

  他们两人分别代表了两种进步的历史力量,从不同角度为维护新生的资产阶级共和国的长治久安而斗争。

  可惜他们都将对方当成了攻击的对象,夸大“敌情”,上纲上线,同想象中的敌人进行毫不妥协的斗争。1792至1793年间,这种斗争终于从思想上发展到组织上,越演越烈。以汉密尔顿为首的人们,认为自己是联邦制度的创建者和保卫者,因此以“联邦党”自称。以杰斐逊、麦迪逊为代表的人群,则以共和国的支持者和共和原则的捍卫者自居,称自己为“共和党”。


  2. 左右两为难


  华盛顿一向反对政治上拉帮结派。他是“三驾马车”的首脑,他不偏不倚居高临下同杰斐逊和汉密尔顿保持着等距离的均衡关系。

  华盛顿苦口婆心晓以情理,用双方目标之“同”来弥合他们手段上之“异’”。在政务上则取两方之长,避各方之短。这样作虽然不能彻底解决巨大分歧,却能使他们“关在内阁里面”争吵。正像杰斐逊后来自己所说:“我和汉密尔顿就像两只好斗的公鸡,天天在内阁里打架。”

  尽管调和、折中、妥协手段两边都不讨好,双方还是把总统看成是公允的裁判。

  按照宪法的规定,四年一届的美国总统任期即将届满。华盛顿决心任期届满就退出政坛,摆脱重担返回家乡去安享田园乐趣。奇怪的是,互相对立的两派都希望华盛顿连任总统。当时的美国政界,确实还找不出更合适的人来当国家首脑。

  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华盛顿同意参加第二届总统的竞选。他没有搞竞选活动,却在1793年2月13日以132比0获得全票通过,被选举团选为总统。

  华盛顿并不迷恋权力和地位,但他确实是一位重视声誉胜过生命的绅士,又是一位对祖国和同胞具有责任感的爱国者。

  1793年3月4日,华盛顿在参议院会议室当众宣誓就职。他这次的演说辞与首次就任总统的演说相比,可谓简短之至、朴素之至,读起来干巴巴照本宣科:

  “同胞们:

  “我再次受到祖国的召唤,行使总统之职。一旦合适的时机来临,我将努力表达我对这一殊荣、对统一的美国人民赋予我们的信任所包含的崇高意义的理解。

  “在行使总统职责之前,宪法要求作就职宣誓。我谨在你们面前宣誓:如果发现我在执掌政权期间,我对宪法和禁令有任何自愿或故意的违背,我除了承受宪法所规定的惩罚,愿意接受所有现在目睹这一庄严仪式的人们的谴责。”

  连任总统的华盛顿,面临的国内外形势和第一次上任时很不相同。

  想当初在纽约就职时,国内的各派政治力量基本团结一致,舆论也无重大分歧。新任总统一切从“0”开始,处理内政外交显得从容自信得心应手。这次再登政坛,国内已出现了两个对立的政党派别;舆论也随之趋于分裂;内阁里互相倾轧攻讦;印第安人骚乱问题时起时落,长久无法解决……这位连任总统内忧外患,真是穷于应付!

  华盛顿连任前后,国际上发生了巨变:1793年,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被送上了断头台;2月1日,法国对英国宣战;3月初法国又对西班牙宣战;吉伦特派掌权的法国政府派遣热内前来充任驻美国公使。

  在这样风云激荡的形势下,美国目前羽翼未丰力量单薄,新建立的国家百废待兴,极需一个和平环境恢复和发展国民经济。华盛顿从国家利益考虑,立即告诉国务卿:“英法已开战,我国政府宜努力严守中立。”

  可是亲英和亲法两派势力,都在破坏中立政策。许多人士认为,根据1778年订立的美法同盟条约,美国有义务帮助法国攻打英国。国务卿杰斐逊就是亲法派的领袖,认为应当热情支持法国新政府的革命立场。

  以汉密尔顿为代表的一派持完全不同的观点。他们说美法条约是同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签署的。现任新政府已将国王处死,原有的政策方针业已转变,所以该条约应该废除。那么也就没必要帮助法国去攻打英国,严守中立就行了。另一派反驳说,严守中立实际上就是帮英国人的忙。

  华盛顿宣布中立是明智的,但他受到舆论攻击。他下定决心维护这一政策,不管他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会受到多大损害,会遭到报界多猛烈的攻击。这个不冠以“中立”字样的“中立宣言”的发表,标志着华盛顿外交思想的进一步成熟,也是他连任总统后闯过的第一道险滩。

  可是,在风云变幻莫测的国际大舞台,想保持中立有如玩走钢丝游戏,绝非易事。他的中立政策受到外国的干扰,几次险些被拉进战争漩涡。

  外争未平内乱又起。在宾夕法尼亚西部边远地区,酿制威士忌酒的农民正酝酿着一场反抗征收国产税的起义。华盛顿在首任总统之初,为了偿清国债采取了一项重要财政措施,就是对威士忌酒征收“国产消费税”。

  威士忌酒是由小麦酿造的,主产地在宾夕法尼亚州西部。由于交通不便,小麦只得酿成酒运往东部城镇销售。在这些小生产者看来,征收酒税就是向他们榨取钱财。到了1784年7月,人们郁积已久的怒火终于变成一场暴力行动。宾夕法尼亚西部四个县的农民烧了征税员约汉·奈维尔的房舍,捣毁了那些纳税农民的酿酒工具。抓走了奈维尔住所的卫兵,毁坏了匹兹堡的邮件,还阻止了联邦法院的审判。8月12日,起义者召开会议,有人甚至提出进攻匹兹堡的口号。

  华盛顿接到报告,立即联想到8年前马萨诸塞发生的谢斯起义。汉密尔顿极力主张采取强硬手段,调集民兵直接镇压。8月初华盛顿以总统名义签发了第一项公告,命令起义者于9月1日前返回家园。同一天陆军部长下令,向宾夕法尼亚等州征集民兵,共12950名。华盛顿派出一个“三人委员会”,去匹兹堡同起义者举行谈判。谈判没有结果。委员们报告说,起义仍在扩大,并波及到弗吉尼亚、马里兰西部地区和宾夕法尼亚的东部。法律已失去威力,地方政府土崩瓦解。如果没有军事力量的“帮助”,要在那里恢复法律秩序是不可能的。

  华盛顿立即签发了第二项公告,声称西部地区的暴乱是由于“那些破坏社会和平与秩序的煽动者”用各种邪说挑起的。所以决心用强硬手段去对付,并准备亲自出马到那里去恢复秩序。

  10月4日,华盛顿到达阿尔根尼山东麓小镇卡列斯尔。那里已调集了两个州的民兵。9日上午,华盛顿会见了起义者的代表威廉·芬特莱和戴维·雷迪克,听取了起义者代表的意见。他们要求政府军队不要进入起义地区。华盛顿告诉他们:政府最迫切的愿望是用宽大和仁慈的手段,使这些地区的百姓认识他们的责任,政府一定能够恢复那里的秩序而不伤害百姓。当天下午华盛顿再次接见了起义代表。他们提出,如果政府军队一定要开进起义地区,就请总统随军队一起进驻。华盛顿答复说,如果发现有这种必要和时间允许,他可以和军队一起行动。

  但是华盛顿并没有随军行动。他把军队交给汉密尔顿指挥,自己转回费城去了。汉密尔顿领军进入宾夕法尼亚闹事地区,一下子抓了好几百人,企图从他们身上得到起义领导者的罪证。他听说在16英里以外的某地,竖着一根象征自由精神的自由杆,立即派军队去把杆子砍掉。又听说有起义者聚众集会,就派部队去镇压。可是军队一到,起义者早已跑散。两天以后汉密尔顿抓了20几名起义者押回费城。两个被认为犯有重罪的领袖人物被送进监狱。等到事情冷下来后,华盛顿以他们是“傻瓜”和“疯子”为理由,免处刑罚加以宽恕了。

  汉密尔顿宣称成功地镇压了起义。加强了政府的“力量”。实际上镇压行动也削弱了政府在民众中的威望,且加深了联邦党人与共和党人之间的裂缝。如果国务卿杰斐逊这时还没有辞职引退的话,他准会赞扬造反有益,阻止这场武力镇压的。

  华盛顿奉行的中立政策,不断受到各种挑战。英国方面采取的一些不明智措施,又激起了美国国内的反英风浪。美英关系的外交危机再次令华盛顿处于艰难境地。到1794年初,美英两国之间到了战争一触即发的边缘。

  就在这时候,一些受汉密尔顿支持的议员向总统建议,派一个代表团去英国谈判,以谋求缓和关系。总统经过考虑,同意一试。谈判代表的人选是两党十分敏感的问题。华盛顿故伎重演,尽量使双方妥协平衡,最后选中了首席大法官约翰·杰伊先生。

  杰伊带去了国会给他的使命:一是建立有利的美英商业关系;二是敦促英国军队从美国西北领土上撤走。

  11月,双方就谈判内容达成协议,史称《杰伊条约》。客观地看,这个条约对此时的美国利多于弊。主要是美国赢得了宝贵的和平,英国人撤除了很有威胁性的军事据点;当然美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但在国会讨论时,围绕批准 《杰伊条约》,国会议员们只能根据党 派的利益和政治路线投票。“共和”、“联邦”两党都制定了对待《杰伊条约》的方针策略。两党进行政治斗争的意义,远远超过了对待条约本身的争论,开创了美国两党制度的先河。

  《杰伊条约》的签订和批准,实现了华盛顿千方百计避免美国卷入战争的目标。

  1796年是华盛顿第二任总统到期的前一年。在镇压了威士忌酒农民起义和批准 《杰伊条约》之后,美国的政治、社会秩序得到巩固,联邦 政府的权力和威信得到加强;对外贸易状况明显改善;英军撤出了西北部要塞,边境趋向稳定,为美国的经济发展赢得了一个较好的环境。

  然而,麻烦事情还没完。因为对待《杰伊条约》的态度,美国两党间的斗争愈演愈烈,互相攻讦,煽动群众,搅得社会是非不分,惟党派利益为重。华盛顿的内阁三套车驾驭失灵,由左右逢源变成两面受敌。

  因为中立政策和《杰伊条约》,似乎都对联邦党有利,于是共和党人迁怒于总统本人,舆论的矛头直接指向了他,强加以种种恶名。在报纸上公然骂他是“政治伪君子,一个“政治老糊涂”。他不是“国父”而是“后爹”。还有人直接对他进行人身攻击,污蔑他一贯透支薪金、挪用 公款,嘲笑他戴着一副劣质的假牙等等不一而足。

  其实他这人一直廉洁奉公,在经济财务上公私分明。作为总统,他的年薪25000美元,当这项收入不够开销的时候,他还卖掉了一部分农场土地。因为公务在身无暇经营照料家产,农场连年亏损。他常说当总统是在为祖国牺牲个人的利益,此言并非故意作态。面对某些报纸的恶意诽谤,华盛顿只有一再辩白自己“是一个无党派人士”。

  在任期届满前一年,他就着手准备一份告别文告,对任期内的一切作个总结交代。经过数月的反复推敲修改润色,在9月份交给费城的《美国每日新闻报》发表了。接着就有一百多家报纸转发了这篇重要的告别演说。

  这篇演说辞的发表,在全国引起极大震动。政府的要员们也普遍感到惋惜和震惊,甚至有人流泪。大多数报纸对总统主动引退都加以赞美;原来想攻击他有权力欲的反对派,这一下也就无话可说了。

  华盛顿这篇告别演说,是他八年执政的经验与教训的全面总结,也是针对国际国内政治风云、党派纷争,针砭时弊的有感之作。借此阐明他的政治思想、制宪思想、治国方略和他所推行的内政外交路线,情真意切地对国人提出忠告和对国家未来的希望。

  这篇演说辞成了美国历史上的又一重要历史文献。也有人评价它是华盛顿为国家留下的一笔“有形财富”,而对他的引退精神则评价为一个“无形财富”。

  告别演说辞的正式题名是《致合众国民》。它是全面解读华盛顿个人与研究美国政治历史的极为重要的文献。

  华盛顿在离开公共生活前,人们为他举行了66岁诞辰庆祝活动。


  3. 圆满的句号


  在把繁重的国家事务重担交给新总统亚当斯以后,华盛顿于1797年3月9日清晨,坦然愉快地和家人一起乘马车向家乡弗农山庄进发。

  他虽六十多岁才退休归林,但仍保持着一贯的军人生活习惯。雇工们还未下地就派人去安排活计。早餐后在侄子陪同下,骑马去巡视他的农场、饲养场和3个作坊。这样一直忙碌到下午两点左右才回来用午餐。

  这时,往往有一些客人在等待他。一接待就是半天,送走客人后外出散步一会儿,或喝一会茶,就到傍晚时分了。点亮蜡烛,他就坐下来给友人写回信、记账。本想坐下来好好阅读一下多年珍藏的书籍,可忙忙碌碌的两个月过去,竟然还没来得及翻开一本书。

  从华盛顿夫人写给朋友的信中,也可看到他们的家庭生活气息和情趣。她写道:

  “将军和我,犹如孩子似的有一种刚从学校或从一个严厉的监工控制下解脱出来的心情。我们相信,除了私事和娱乐消遣以外,没有任何事情能使我们再次离开这神圣的屋宇。我们对自己的享乐如此吝啬以致讨嫌任何人 (除亲密朋友外)来共享它。但是,几乎天天都有一些陌生 人来分享它的一部分,我们难以拒绝。我重又安心于一个老式的弗吉尼亚家庭主妇那令人愉快的职责,如时钟一样按部就班,像蜜蜂一样忙碌,像蟋蟀那样快乐。”

  现在总算如愿以偿。从当大陆军总司令算起,离开弗农整整16年了,真该好好乐享天年。可是回乡只住了几个月,美法关系又出现了危机。

  起因是法国巡洋舰劫持美国商船。法国政府认为美英签订 《杰伊条约》是美国背叛了法美同盟,因而心怀不满,到处制造磨擦。美国派出代表团赴法谈判,法国政府态度强硬,拒绝正式接见。

  新上任的亚当斯政府积极准备对付法国。国会通过了一系列加强防卫的法案。决定建立海军部,授权总统召募1万兵员。这是美国独立以来从未有过的军事行动。7月7日,国会废除了美法友好条约,美法之间战争似乎不可避免了。

  亚当斯乃一介学者,对付战争实在一筹莫展。他向华盛顿写信求助:

  “我不能不时常征求你的意见。我们不能不借重你的盛名,只要你允许 我们这样做。你的威名胜过千军万马。”在这十分可怕的危急关头,全国恳切希望华盛顿再次担任全军的统帅。

  他立即给亚当斯总统和陆军部长复信。表示如果“敌人真的入侵我国,只要祖国要求我为击退入侵而效力,我决不会把年龄和退休当做藉口予以推辞。”

  1798年11月,老将军和秘书利尔,带着4个仆从,乘坐马车,冒着寒风,千里赴戎机,去费城和汉密尔顿、平克尼将军研究备战大事。大陆军早已解散,美国常备军少得可怜,根本无力保卫国防。一切又得从头做起,筹建军队、任命军官和解决部队给养等等。他们整整费了5个星期时间,写成一份书面方案交给陆军部长。

  后来法国由于政府内外交困,处境风雨飘摇,拿破仑率领的海军又被英国舰队歼灭在埃及港口,并得知美国正在积极备战,于是法国知难而退,一片战争乌云终于没有变成一场暴风雨。

  虽然“虚惊一场”,但华盛顿不顾年纪高迈、响应祖国召唤重新出山的壮举,久久为人们所敬仰。北美大地恢复了平静,华盛顿也恢复了他的安宁生活。1799年的2月,华盛顿的生日又到了。这年,人们出奇地以旧历新历两个不同日期为他举行了两次生日庆祝活动。第一次是按旧历,即2月11日,人们在亚历山德里亚邀请他出席庆祝宴会。他这一天过得很愉快。第二次是按新历,2月22日。这天正巧是他的侄孙女内莉的结婚喜期。

  度过了67岁生日之后,又有人来弗农山庄充当说客,动员华盛顿第三次出山竞选总统。因为换届选举时间快到了,联邦党内部分歧日盛,声望下降,才想出这个法子。华盛顿一口回绝,说“如果我参加竞选,我就会成为恶毒攻击和无耻诽谤的靶子,会被诬为怀有野心,一遇时机便爆发出来。我将会被指责为昏愦无知的老糊涂。”

  华盛顿仍然认真经管他的庄园。按照他拟订的耕作计划,高高兴兴地骑马到处去巡视,俨然弗吉尼亚的种植园主。他卸去戎装后,常穿一套灰色衣服,头戴宽边帽,臂上挂着一把雨伞,坐在马背上东奔西走。

  人们还是喜欢称他“老将军”。

  在7月初,华盛顿在亲手写好的23页长的遗嘱上签了字,但仍然一如既往平静地管理着农场事务。

  可是,谁也没有预料到,到了12月份,却是华盛顿生命进入最后的日子。

  1799年12月10日,他亲手制订的庄园规划已经完成,本日写了一封信给管家。早晨天气晴朗无风,下午天空浓云密布。

  12月11日,有风和雨。入夜,月亮周围有一个大风圈。

  12日早晨,天空阴霾,东北风,气温33华氏度。10点钟左右,他骑上马像往常一样到庄园各处巡视。大约下午1点钟,暴风雪降临,狂风大作下起冰雹来。他只穿着一件外衣,不顾天寒继续策马巡视,3点多钟才回到家里。秘书利尔看到他头上有雪花,担心他着凉。他回答说:

  “没有,有大衣保护,没有被淋湿。”秘书利尔拿出几封信请他加盖印 章,以便送交邮局寄出。华盛顿仔细用过印章,关照说风雪太大,不是急件可以改天再寄。这是他一生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晚餐后感到疲劳,上床去休息了。

  13日早晨,积雪已达3寸深,雪花仍在纷飞。他感到嗓子痛,没有骑马外出。整天嗓子嘶哑,但他没有重视。黄昏时分他和夫人及秘书坐在客厅里,阅读从邮局取来的报纸。当他读到有趣的新闻时,就用嘶哑的声音高声朗读起来,偶尔还加以评论。秘书劝他吃点治感冒的药物。

  他说:“不必。你知道我从来不吃治感冒药。它怎么来,还让它怎么去吧。”玛莎也未十分在意,因为乔治在总统任上就生过大病,险些去见了上帝,结果终于康复如初。

  13日夜里,他浑身寒战,呼吸困难,喉痛加剧。14日凌晨两三点钟,他把夫人玛莎唤醒。玛莎要起来去叫仆人,但是华盛顿不让她起床,怕她着凉。天刚亮女仆进来生火,才派女仆去叫利尔秘书。利尔发现华盛顿此时呼吸困难,言语含混不清。华盛顿希望去请住在亚历山德里亚的克雷克大夫。在大夫赶到之前,先去把一位监工罗林斯请来。利尔依照民间单方,用糖、醋加黄油配制成水剂给他含漱治疗嗓子痛。但每次含漱都引起咽喉痉挛猛烈咳嗽,几乎出不了气来。华盛顿要求罗林斯给他放血,罗林斯有些胆怯。华盛顿伸出手臂让他放,说:“不要怕……切口还不够大。再放点……再放点”!”这一次放血足足放了半品脱,但病痛丝毫没有减轻。大约8点多钟,他的老朋友克雷克大夫来了,还带来两位内科医师。他们立即采用各种治疗方法,又放了血,但是都不奏效。

  他的老仆人克里斯托弗一直站在房间里,华盛顿注意到后,就和颜悦色地吩咐他坐下。折腾到下午,华盛顿请利尔把夫人玛莎叫到床边,请她到楼下他的房间去,从写字台中找出他早已写好的两份遗嘱。玛莎照办了。他把两份遗嘱看了看,取出其中一份交给夫人,并说另一份不用了,请她烧掉。

  然后华盛顿握着秘书利尔的手说:“我快不行了。请你务必把我近来有关军事问题的全部信件和文件,加以整理和登记,把往来账项结清。因为这事你比别人都熟悉。”

  整整一天,医生们用尽了种种治疗方法,叫他服什么药他就服什么药,没有一声叹息和呻吟。他对大家说:“你们太累了,感谢你们照应我。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替我操心了,让我安静地去吧!”

  14日晚上10点钟左右,他说话已非常困难。他向秘书交代说:“我马上就不行了,葬礼不要过分,过三天再下葬。”并问:“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秘书说:“明白。”他说:“那就好。”

  大约在10点到11点之间,一代伟人平静地停止了呼吸。

  三天以后,即12月18日,华盛顿的葬礼在弗农山庄举行。亚当斯总统派特使加急送来悼唁函,还运来了11门大炮。有一艘帆船停在附近,准备鸣炮致哀。

  他的遗体安葬在庄园上家族的老墓地里。牧师在读了祈祷文后,简短致辞。共济会会员举行了他们的仪式,然后,把华盛顿遗体送进墓穴。

  葬礼简朴而庄重,一切只限于弗农山庄以内,完全符合华盛顿的遗愿,不用悼词。

  华盛顿逝世的消息传遍美国,举国沉痛哀悼。正在开会的国会休会一天,全体议员和工作人员佩戴黑纱,后来国会发表了一个公开悼词。

  消息传到英国,英国舰队司令下令旗舰下半旗致哀,几十艘舰艇也跟着下了半旗。消息传到法国,政府命令各机关的旗帜上一律悬挂黑纱10天。

  为了纪念这位伟人,新建的美国首都就命名为华盛顿。两百年来,美国共有一百余个城镇都以华盛顿命名。1885年在美国首都正式建成高555英尺的纪念塔,内壁嵌有190块石碑雕刻。其中有一块是中国大清政府赠送的石碑,上面刻有徐继畲撰写的批颂辞。文曰:

  “按华盛顿,异人也。起事勇于胜广,割据雄于曹刘。既已提三尺剑,开疆万里,乃不僭位号、不传子孙,而创为推举之法,几于天下为公,浸浸乎三代之遗志。

  “其治国崇让善俗,不亦迥与诸国异。余尝见其画像,气貌雄毅绝伦。呜呼,可谓人杰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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