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承使命
在历史的长河中,人的生命的时限与之相比是极其短促的。对于这有限的一生,如果平凡度过,可以说是虚度,是一种浪费。要是对古希腊先哲苏格拉底的思想作一番探讨,从中就可以悟出人该如何生活才不致枉在人世度过一生。从苏氏的一生经历中,人们可以得到教益,这就是使人们随时随地勇敢无畏地面对死亡,而且无所遗憾。苏格拉底对生死的意义了解的十分透彻,这正和我国儒家所言的“未知生,焉知死”有相通之处。苏氏以真实为中心,寻求善美的生活,并且执信灵魂不灭之说,故此,他随时随地都具有勇敢不怕死的气魄。苏格拉底对于他所自承的人生使命及生存的立场十分明了,而且责无旁贷地以干预全人类的命运为己任。柏拉图在他的《申辩篇》中记述了有关苏格拉底这方面的情况。
苏格拉底为追求智慧而生存,并自称为“爱智者”,他始终不渝地追求智慧,并且正视与细察自己与别人。苏格拉底的这一信念及遵行的生活方式,不管在遇到何种困难或危险,即使面临死亡,他也恪守不移,决不改变。苏格拉底说过:“如果我抛弃了这种生活方式,你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将我带到法庭。”
苏格拉底不能回避从得尔菲捧回来的神示,而且由衷地认为神示所述正是他的使命,他的后半生要倾尽全力探索人的心灵。为此,苏格拉底常以冷静的态度询问雅典的青年:何谓名誉?何谓道德?何谓爱国?何谓德性?苏格拉底与雅典青年交谈总是问多于答,主要让这些青年发表意见,思索问题,然后苏格拉底言简意赅地解说就能使青年们茅塞顿开。苏格拉底的这些所作所为对雅典青年是富于启示和教益的。但是适得其反,苏格拉底关于问题的答案,他受雅典青年欢迎的程度,都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作为口实,以此罗织罪名,指控苏格拉底“蛊惑青年”。
2. 勇敢参战
苏格拉底在一生中曾经历了两次大的战争,其一是反抗外来侵略的波希战争。这场战争始于公元前492年,当时苏格拉底尚未出生。这场战争是公元前449年结束的,那时苏格拉底20岁。伟大的波希战争虽然苏格拉底没有直接参战,但也经受战争的洗礼,受到爱国主义的教育。其二是伯罗奔尼撒战争,这是一场以雅典为首的一方与斯巴达为首的伯罗奔尼撒同盟为另一方的战争,这是一场希腊世界内部的战争。在这两场战争之间,即公元前441年,苏格拉底29岁时还参加过赴萨摩斯岛的远征,第二年返回雅典。有关这次萨摩斯岛的远征的实际情况人们知之甚少。狄俄革涅斯·拉厄耳提俄斯对此有过极为简略的记述:“苏格拉底还很年轻时就同阿耳刻劳斯一块儿离开雅典去过萨摩斯。”这句话是诗人伊翁说的,记录在《哲学名家生平纪实纪闻》的第2卷第23节中。苏格拉底所参加的远征目的是进行军事封锁,因为那里发生了叛乱。以下主要谈苏格拉底直接参加过的三次战役。虽然这三次战役都是希腊世界内部间的争斗,但雅典作为一个城邦,即是苏格拉底的祖国,他要为雅典奉献。苏格拉底坚信,有了雅典城邦才会有苏格拉底,而不是有了苏格拉底才会有雅典。
伯罗奔尼撒战争是在公元前431年正式爆发的,历时27年,在公元前404年结束。这场大战是古代希腊社会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是雅典城邦从强盛走向衰落的关键。苏格拉底是一名忠于雅典城邦,热爱雅典的公民,他必然参加捍卫雅典的军事行动。苏氏的后半生几乎都是在这场伯罗奔尼撒战争中度过的。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第一阶段,即在雅典和斯巴达订立尼西亚和约之前,苏格拉底入了伍,当的是重装甲兵。他在征战中英勇果决,吃苦耐劳,拯救战友。苏格拉底参加的是导致伯罗奔尼撒大战爆发的波提狄亚战役(公元前431—公元前430年),当时他还不到40岁。波提狄亚原来属雅典盟邦,但由于斯巴达等的唆使与支持叛离了雅典。这样,雅典派遣卡利亚斯先后率70艘战舰和3000名重装甲兵前往平叛,围攻了两年,城内饥馑遍处,甚至出现了人吃人骇人听闻的可怕现象。波提狄亚被迫投降,那里的人全部被驱逐到外地。这场战争极其残酷,雅典方面的军事指挥卡利亚斯也阵亡了。与苏格拉底一块参加战斗的还有青年军人阿尔喀比阿得斯。在柏拉图的《会饮篇》中记录了阿尔喀比阿得斯关于苏格拉底英勇事迹的生动描述:当军队被切断供给时苏格拉底忍饥挨饿,辛苦至极;在严寒中,别的军人大多都用毛毡裹着身子御寒,而苏格拉底仍旧衣服破旧单薄,赤着脚在冰面上行走;在一次战斗中年轻的阿尔喀比阿得斯负了伤,苏格拉底独自杀开一条血路救了他出来;后来,将领们由于阿尔喀比阿得斯作战英勇,决定颁发给他花环,而阿尔喀比阿得斯却认为是苏格拉底在战场上救了他的命,应该把花环颁发给苏格拉底,但苏格拉底对此予以拒绝。
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苏格拉底第二次参加的是公元前424年的德立安战役,这时他46岁。德立安是雅典北部邻近优卑亚的城邦。雅典的军队在这里与彼奥提亚人作战,双方各派出大约7000名重装甲兵,先后进行了两次战斗。彼奥提亚人得到别的城邦的援助,最后利用火攻,大败雅典的军队,雅典主将阵亡,溃败的军队取海道逃回。这场战斗表明雅典已呈败势。柏拉图在《会饮篇》中引述了阿尔喀比阿得斯的回忆:雅典军队在德立安败退时,拉凯斯将军和苏格拉底在混乱的队伍中行进;苏格拉底极为镇静,“昂首阔步,环顾四周”,由此,使战友们的情绪得到稳定,于是顺利撤回。柏拉图在《拉凯斯篇》中记述了拉凯斯将军盛赞苏格拉底为了城邦的荣誉表现得十分沉着坚毅,他说:“要是人们都像苏格拉底那样,我们城邦的光荣就能得以维系,大溃退也就不会发生了。”
苏格拉底第三次参加战斗是公元前422年,当时他47岁,这是在色雷斯的安菲波利之战。关于苏格拉底参加这次战争的情况,只有在柏拉图的《申辩篇》及狄俄革涅斯·拉厄耳提俄斯在他的《哲学名家生平纪实纪闻》中有些须记述,但语焉不详,尤其是在后者的记述中有张冠李戴之误。
上面已经简略地介绍了苏格拉底三次参战的情形。由于他参战有三次,因此从中获得了丰富的军事知识。在色诺芬的《回忆苏格拉底》一书中就有不少的篇幅记述了苏氏与别人讨论军事问题的情形;在柏拉图的不少对话篇中也记述了苏格拉底常用军事实例来论证他自己的哲学思想。苏格拉底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使他的声誉更高。
苏格拉底在法庭作自我辩护时,主张要勇敢善战。他说道:
“各位雅典人,我曾被你们推选出去参加波提狄亚包围战、德立安会战和安菲波利之战。当指挥官命令我守护某某个据点时,我绝不会比别人逊色,为了保卫和守护指挥官所安排的岗位,我是不怕牺牲生命的……”
狄俄革涅斯·拉厄耳提俄斯在他的《哲学名家生平纪实纪闻》第2卷第22—23节中记述道:
“苏格拉底在参加安菲波利战争之前,曾在德立安会战中拯救过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色诺芬的生命。当大家处在危急的情况下纷纷撤退时,苏格拉底却能沉着应战,不时环顾自己的周围,有人要袭击他,而他都能随时提防和应付,然后才从容不迫地随军队撤退。他也参加了波提狄亚包围战。当时因战争在陆地上进行,军队无法从陆路上行进,就乘船出征。记得有一天晚上,船好像受咒符一样,被困在一个地方动弹不得。而从苏格拉底在波提狄亚包围战中所表现的从容态度来看,他是应该受到褒奖的,但听说他却将荣誉让给了阿尔喀比阿得斯。”
波提狄亚包围战是伯罗奔尼撒战争的序幕,柏拉图在《卡尔米德篇》中记录了苏格拉底刚从波提狄亚包围战回来时的情形:
“前天晚上,我刚从波提狄亚包围战中,奉命派遣复员军回来,由于一时无法再去,但是极盼能再到那里,因那是我所喜欢的地方。由于心情这样,所以我就到巴西雷亚神殿对面的陶雷俄斯竞技练习场去。在那里,我遇到了好些人,其中虽然有几张陌生的面孔,但大部分的人我是认识的。当这些认识我的人看我进来时,远远地就和我打招呼。开瑞丰仍然像以往那样热情,从那些人里跑了出来,握着我的手说:‘苏格拉底,你怎样在那次战役中安全归来?我们离开了那个地方之后,才发生战事,而这里的人们,直到现在才听到有关那次战争的情形呢。’
“我回答他说道:‘诚如你所看到的。’
“开瑞丰又说道:‘这里的人都知道那次战役非常激烈,而且许多人在战场上消失了。’
“‘那消息倒是非常正确的。’
“‘可是,你也参加了那次战争的呀!’
“‘我是在场。’
“‘……那么,请你坐在这里,我有话问你。’他说着,并让我坐在卡雷斯休斯之子克利提亚的旁边。我坐下之后就向克利提亚以及其他的人寒暄。有人就开始向我问这问那的,我也就按他们所问的,把军队里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阿尔喀比阿得斯在《会饮篇》中也把这次会战中所发生的情形讲得很清楚。他首先描述了苏格拉底曾因为一度陷入自我的沉思,而站立了整整一个晚上。阿尔喀比阿得斯描述道:
“那次会战,就和你们所知道的一样。在战争发生之后,我从指挥官那里获奖,其实,苏格拉底也应该受到称赞才对。因为他没有丢弃受伤的我,而解救了我,而且还把我的武器一块儿带回来了。不管你们是否将责备我,或是说我撒谎,我的确曾向指挥官建议,应该奖励苏格拉底,但指挥官因为我是贵族,所以给我奖赏。而那时候,苏格拉底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受奖,也非常赞成我受奖。”
公元前424年的德立安会战,雅典败北,损兵折将。这次会战的指挥官拉凯斯曾有过以下的描述:
“吕西马科斯!你要将那个人(指苏格拉底——引者)留住,因为他在任何地方都知道尊敬自己的父亲和祖国。当德立安会战失败时,我正与他在一起,所以我能断言,如果其他的人也像他一样勇敢,那样,我们国家的面子就能保住,决不会陷入不名誉的地步。”
这是在柏拉图的《拉凯斯篇》中记述将领拉凯斯的话语。在德立安会战中,除了将领拉凯斯指挥苏格拉底作战外,与苏并肩作战的还有阿尔喀比阿得斯。柏拉图在《会饮篇》中曾记述了这场会战,其中还涉及将领拉凯斯的事:
“各位,了解德立安的派遣军要撤退时苏格拉底所采取的态度,才是最为重要的。那时,我骑着马,那些没有装备的就徒步,因此,我必须等队伍全部疏散后才能撤退。这时,我看见苏格拉底与拉凯斯两人一起行动,我叫他们鼓起勇气,继续奋斗下去,我绝不会把他们丢弃的。在此次战役中,我能够比在波提狄亚包围战中更详细地观察了苏格拉底——因为我本人骑着马,而且也没有恐惧感——我充分了解到,他较拉凯斯优秀得多。当时他非常镇静地观察敌人的军队,以极其冷静的神态行走,任何看到他这种神采的人,都会觉得与这个人一起行动非常安全,因为他一定会十分勇敢地保护自己。他本身没有负伤,而且平安地离开了战场;连和他一块儿行动的人,也同样平安地脱离危险。所以,在作战的危急情况时,能保持冷静沉着的态度,就可以免遭敌人的袭击;相反,如果仓皇失措,就容易遭到敌人的追踪袭击。”
苏格拉底除了早年跟随去萨摩斯岛远征之外,他参战了三次。在这三次战斗中苏格拉底都表现得英勇顽强,而且不顾自己的安危救助战友,为他自己赢得了好名声。苏格拉底的战友,特别是他所救助的伙伴,对他的英勇表现及舍己救人的风范都给予极高的评价。从这一角度来审视先哲苏格拉底,他不愧是人们的表率。
3. 婚姻、子嗣与家教
关于苏格拉底的婚姻情况,较为确凿详细的记载传承下来的不多。只知道他结过两次婚。他的第一个妻子叫密尔多,是法官亚里斯狄得的女儿。她出嫁给苏格拉底时没有带什么陪奁。估计,当时苏格拉底正处于青年时代。不幸的是,他们俩婚后不久密尔多就去世了。关于苏格拉底与密尔多何时结婚,当时他们俩各自年方几何,以及他们俩婚后的生活情况如何,所有这些,人们都知之甚少。
苏格拉底在他的妻子密尔多故去后又续了弦。他的继室名叫克珊狄波斯。他们大概是公元前419年结婚的,那年他50岁。所以在苏格拉底快饮鸩就刑时,他的妻子带着三个孩子去探望他见最后一面时,大儿子才17岁,其他两个还很小,懵懂不知。因此,从时间上推算,苏格拉底续弦时已经是人届中年的后期了。
柏拉图在他的《斐多篇》中对苏格拉底的继室克珊狄波斯有所记述,认为她是一位对爱情始终不渝,十分专一的女性。她在苏格拉底快就刑前去狱中见他最后一面时,捶胸顿脚嚎啕大哭,悲恸欲绝,这正是爱情专一的表现。在色诺芬的《回忆苏格拉底》中没有提及克珊狄波斯是悍妇。不过,也有关于她平日饶舌撒泼,在苏格拉底的圈子里将此传为笑谈的记述。但苏格拉底人格高尚,待人以诚,当然对他的妻子克珊狄波斯也不例外,因此他们俩伉俪之间感情甚笃。所以,当苏格拉底快要就刑时,克珊狄波斯悲恸欲绝。犬儒学派的创始人苏氏的弟子安梯斯忒涅斯曾经询问过苏格拉底,他怎么能同“最惹人烦恼的女人”过日子?苏格拉底十分俏皮地回答道:正如驯马师必须驯服最烈性的马,而不是驯较易驯的马一样。他自己的抱负是要能够与各式各样的人相处,他续弦之所以选娶克珊狄波斯为续室,就是因为如果他能说服她,就不会有别的人不能培训了。他们俩伉俪间还有互相磨合的趣事:有一次克珊狄波斯在家指责苏格拉底每天总是外出与青年交谈,根本不顾家。随即,苏格拉底又走出家门去和青年们交谈了。他刚一出门,他的妻子就在他的背后从头上泼下一盆水。这时,苏格拉底毫无怨尤地说道:“我知道,响雷之后必然有大雨呢!”由此可见苏氏的幽默和风趣,他豁达的性格也由此表露出来。
在苏格拉底行将就刑前,他的继室克珊狄波斯领着他俩的三个儿子到监狱去和他见上最后一面。他的长子名叫兰普罗克勒斯,17岁;次子和其祖父同名,叫索福罗尼斯科斯,三子墨涅克塞诺斯。苏格拉底的二子及三子年纪都不大,还处于幼年,少不更事。
由于克珊狄波斯性情急躁,引起儿子兰普罗克勒斯的不满。于是苏格拉底对儿子循循善诱,向他讲述了有关父母的养育之恩,不应该忘恩负义,要尽孝道。这是因为“国家对那些不尊重父母的人可处以重罚,不许他们担任领导职务,认为这样的人不可能很虔敬地为国家献祭,也不会光荣而公正地尽其他职责”。这是色诺芬在他的《回忆苏格拉底》的第2卷第2章第13节中记述的。由此可知,在古代社会是讲究父子伦常规范的,并以此作为齐家之道的。我国传统伦理道德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训谕正与此不谋而合。
有关苏格拉底是如何对自己的长子兰普罗克勒斯进行家教的,以下再举出几则实例:
有一次兰普罗克勒斯惹得他的母亲克珊狄波斯生气了,苏格拉底看到这种情形,就当场教训自己的儿子,但他的儿子却有些不服气,反而对父亲说道:
“母亲那样急躁的脾气,不管是谁都无法忍受!”
苏格拉底说道:“野兽的残酷与母亲的残酷,哪一种更令你无法忍受?”
他的儿子说道:“我看是母亲的残酷更令人难以忍受。”
苏格拉底说道:“那么到目前为止,她有没有咬过你、踢过你呢?有很多人遭野兽咬过、踢过。”
他的儿子说道:“虽然她没有这样对待我,但是,就算她能把全世界所有的东西全都给我,我也不愿跟她在一起,我实在听不了她骂人的话了。”
苏格拉底说道:“你小时候就很顽皮,常说些不该说的话,给你母亲增添了不少麻烦,尤其在你生病的时候。”
苏格拉底的儿子说道:“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事,或是说过一句话,使母亲感到羞耻的。”
苏格拉底说:“你母亲说的话,会比演戏时,两个人的对话还要难听吗?”
他的儿子说道:“戏是戏,与现实生活不同。演戏时的打骂是因为剧情的需要,不会使对方的心灵受到伤害。”
苏格拉底说:“但是,你应该很清楚,你母亲所说的话,并没有恶意,相反地,她却是希望你比别人更好,更有出息,你何必生气呢!难道你认为,母亲对你还怀有恶意吗?”
他的儿子说:“我没有这样想。”
这时,苏格拉底又继续往下说:“你生病时,你的母亲向神祷告,希望神赐福给你,难道你认为她冷酷无情吗?像这样的母亲你都无法忍受,我想,你对任何事都是缺少耐心的,难道是有人指使你这样做的吗?或是你已下定决心,不让任何人高兴,无论他是谁,你都不顺从他的话。”
他的儿子说:“我当然不是这样。”
苏格拉底说道:“你冷时,别人会替你生火取暖。每人都希望在他身边帮他做好事的人,你若不信,可想想看,当你失败时,是不是希望有人为你带来好运,伸出手来援助你呢?你是否也希望邻居都要喜欢你呢?”
他的儿子回答道:“没有错,我是这样想的!”
苏格拉底说道:“当你在陆地或海上旅行时,你的同伴或是你曾经遇见的所有人,不管这些人是你的朋友或是敌人,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或许是这些人的好意,对你是很重要的!”
他的儿子说道:“我认为是很重要的。”
苏格拉底说:“既然这些事你全懂,为什么对你的母亲如此不尊重呢?国家对忘恩的人不加以惩罚,对受到恩惠又不报答的人,也会原谅,但是惟独不能宽恕的是不尊重双亲的人,不孝顺的人会受到惩罚,他要是领导者,是要取消他的资格的。国家进行祭典时,这类人的祷告不会被接受和感激。不仅如此,如果有人不去参加已过世双亲的祭奠,国家就会派人去调查他的身分,并且要惩罚他。所以,孩子!你要好好想想,假使有不孝敬父母的行为,要立即祈求神宽恕你,否则神会认为你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而不赐福与你。其他人也会因你对双亲的不尊重,而轻视你,最后你成为没有朋友的孤独者,因为一旦人们发现你是不知感恩的人,就会认为没有必要和你交往,更没有必要对你好,因为你不会感谢他们。”
接着,苏格拉底又开导他的儿子兰普罗克勒斯说道:“你应该不会认为人类是为了情欲,才生孩子的吧!”
这是苏格拉底希望消解儿子与母亲之间的隔阂,并使儿子感觉父母责任的重大与艰辛。
作为男人一方,必须照顾妻子,必须为即将诞生的孩子今后一生利益着想,并且为此做好准备。女人冒着生命的危险怀孕,不但担负着很重很大的责任,而且还要承受很大的痛苦,要费很大的力气才生出孩子,她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回报,而且还要照顾、抚育、培养她所生出的儿女。刚出生的婴儿并不知道谁在照顾他(她),也无法讲出自己的需要,身为母亲的人,必须主动、耐心地去了解婴儿到底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当母亲的要花一段好长的时间,不分昼夜地照顾孩子,但她从未想过,孩子将来会如何报答她。一般的父母认为,光是让孩子衣暖食饱,那是不够的,孩子一旦到了上学,即学习的阶段,双亲必须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为人处世的方法,全部教给他(她),如果有学问比自己更好,品德比自己更优秀的人,还必须花钱让孩子去向那个人学习。
总之,为了使自己的子女成为更为完美的人,父母总会倾其全力的。苏格拉底在最后的辩白中,也道出自己对子嗣的要求和期望。他法庭上极为坦诚地对宣判他死刑的审判官及投票赞成他有罪的人说道:
“有一天,我的儿子要是长大了,希望你们也让他(们)像我一样,接受痛苦吧!我的儿子若不致力于学问,却为金银疲于奔命;不像一个真正的人,却偏偏自己以为是堂堂正正的人,你们可以加以处罚,如此一来,我和我的儿子,都可从各位那里,得到相同的待遇。”
苏格拉底面临死亡也没有忘记对自己子嗣的期望及要求,而且还委托别人传达并执行他的家教。
4. 出任公职与对人处事
斯巴达和雅典之间的全面战争是在公元前413年爆发的,当时苏格拉底57岁。起因是这样的:斯巴达的军队占领雅典境内的戴凯利亚城堡,于是双方之间的战端就开始了。当时,苏格拉底的弟子阿尔喀比阿得斯向大家宣布征服西那库斯的计划,他认为自己是雅典的宠儿,因此竭力鼓吹他的美梦。经他做了不少工作后,他终于成为雅典海军舰队的总司令,率领舰队出发远征。才出发不久,阿尔喀比阿得斯就和他的同党在耶鲁乌西斯密谋不轨。也就是在这时,雅典城里每一住家的石四方柱上都刻有神的脸,叫“赫鲁麦”。有一天晚上,这些“赫鲁麦”全都被毁坏了,大家都认为这是阿尔喀比阿得斯一伙人干的。因此,以污辱神的罪名要治他的罪,于是下令要将他召回进行判处。在回雅典的途中,阿尔喀比阿得斯出逃到斯巴达。雅典的法庭对他进行缺席审判,定为死罪。
阿尔喀比阿得斯逃到斯巴达后,于是就向雅典放冷箭,公开背叛雅典。他向斯巴达人建议,要他们在阿提卡兴建城堡。后来,阿尔喀比阿得斯终于反悔,并忠诚地向祖国雅典发誓,继而得到雅典人的谅解,于是在公元前407年回到雅典。但他难以在祖国长久定居,在公元前406年又再度出逃到斯巴达。就在这时,苏格拉底64岁出任公职。这年,即公元前406年夏天,雅典的军队在勒斯波斯岛与阿基纽西群岛间的海面上大胜斯巴达军队,但是却损失了25艘战舰和牺牲了2500名士兵。当时一般人认为,要是指挥官不怠慢,负起责任,这些人不致牺牲,会得救的。于是从500人评议会中选出50人组成一个委员会,对这次作战的指挥官进行审判,苏格拉底是这50名委员中的一分子,所以他参加审案与判决。关于这次审判的经过,柏拉图在他的《申辩篇》中曾有过记述:
“你们知道,到目前为止,我(即苏格拉底——引者)尚未出任过公职,只当过政务审议会的议员。你们决定讯问那些在海战中没有救助漂流者的将军。他们置士兵死活于不顾的作法,被公认为违反人性的行为。
“那时,执行的委员中,只有一个人反对如此残酷的判决,其他的委员都想要弹劾我,逮捕我。我相信,如果我害怕被关押坐牢,甚至被判死刑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改变我的主张,站在你们一边。但关押和死刑,已不再令我害怕,我永远都是法律和正义的信徒。
“另外还有一件事,发生在寡头政治施政的时期。有一天,30位委员应用‘库里契阿斯的独裁制’,下了一道命令,把我和其他四人叫到他所在的本部,叫我们到萨拉密斯岛将勒翁抓来处死。他们经常下达这样的命令,他们忙着整人,陷害人,好像要杀尽异己而后快。我没有听从他们的这道命令,而且我还用实际行动来表明我对死一点也不在乎,我决心,不合乎正义的事我是不为的。所以,当时的统治者,虽然凶得很,仍然不能威胁我,逼迫我做不正当的事。
“其他四个人去了萨拉密斯岛,将勒翁带了来,对他执行死刑,我却独自一个人回家去了。假如,政权在那时不是当即就崩溃的话,可能我也会被抓去处死的呢。
“我曾经想过,只要我出任公职,一定要用好人的好方法办理公事,维持正义。若不是我这时才出任公职,可能我不会活到这把年龄。无论是我出任公职或是处理我的私人生活,我是不轻易改变我的态度的。”
苏格拉底出任公职时就是抱着上面那种守正不阿的态度,因此,他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然而,他处理事情很有办法,而且很有智慧。如果把死亡和不要正义这两者摆在他面前,让他任选一种,他会毫不犹豫地面向死亡。
苏格拉底对有关人的问题不断地进行研究、追索。他思路清晰、分析精辟,层层深入地去寻找答案。什么是神?什么是不敬?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什么是正义?什么是思虑?什么是疯狂?什么是国家?什么是政治?什么是政府?什么是统治者?宗教是什么呢?害怕和胆怯又是什么呢?上面的种种“什么”,以及还有其他不少的“什么、什么”,这些“什么、什么”,都是苏格拉底所关心的,想要弄清楚的。
为了讨好当权者而违背正义,苏格拉底对此是绝不干的,他不恐惧,更不屈服。公元前404年,雅典向斯巴达无条件投降,在斯巴达将军赖山德的命令下,雅典的民主政体消解,取而代之的是新产生的一个“三十人委员会”,实施独裁。但疾风知劲草,苏格拉底仍旧坚持他一贯的理想,虽然政局逆转了,他绝不变节。
雅典的“民主政治”在公元前403年时又重现光明,但这实际上已经不是苏格拉底理想中有人性的国家制度了。这时苏格拉底已经年迈,67岁了,他的高足柏拉图25岁。这时虽然是民主政治,但苏格拉底未能受惠,相反有些人称他是“培养叛逆者的人”,而说这句话和散布这句话的人,其中也有苏格拉底的朋友,例如克里提亚和卡尔米德。前者克里提亚是柏拉图母亲的堂兄弟,是“三十人委员”中最极端派中的一员;后者卡尔米德是柏拉图的舅舅。卡尔米德与欧梯得摩斯相知甚深。这里的欧梯得摩斯与柏拉图所撰写的《欧梯得摩斯篇》中的欧氏并非同一人。这里所指的欧氏,系苏格拉底的弟子。卡尔米德利用他、引诱他,作为业师的苏格拉底看到这种情形,曾说过以下的一段话语:“……君子不会像乞丐讨食物一样,对自己的朋友去恳求、哀求,这不是自由人应有情形。”
这正和我国古籍《礼记·檀弓》所记述的有些相同,即“嗟来之食”。但是卡尔米德对苏氏的劝谕未予听取,也不纠正自己的行为,因此苏格拉底当着欧梯得摩斯及许多人的面大声骂道:
“卡尔米德的脾气简直像猪一样,猪用身体去碰石头,就如同卡尔米德的身体摩擦欧梯得摩斯的身体。”
卡尔米德听到苏格拉底说的上面的话后,无疑非常生气,而且十分怨恨苏格拉底,所以当他成为“三十人委员会”中的一名成员后,就在法庭里对苏格拉底提出一条规定,即“禁止传授说话的技术”,这就意味着禁止苏格拉底和青年莘莘学子谈话,即不让苏格拉底和青年们互相交流、切磋。当苏格拉底看到“三十人委员会”任意将比较有声望的庶民,即自由民处死刑,并且还煽动其他人进行卑劣的行动时,他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所以他对此作了一番批评:
“如果有一位放牛的人,他所放的牛群的头数一天天减少,牛也一天天地瘦弱,而他仍然不承认自己是个不好的放牛人,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吗?就好像一个国家的领导者,他自己国家的人口一直在减少,国家的道德也一直在沦丧,可是他本人并不觉得这是耻辱,也不承认自己是不尽职、不及格的政治家,这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
当有人听到了苏格拉底上面所发的议论后,就向当局举报了他。因此,卡里库勒斯和克里提亚就把苏格拉底召了来,把有关“禁止教导说话的技术”的那条规定给他看,表示法律是禁止他和年轻人之间交谈的,随后,苏格拉底就向他们俩人说道:“对于这个规定,我实在不了解,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呢?”
他们回答道:“可以!”
苏格拉底又说道:“我愿意遵从法律,可是担心自己因不了解法律而违犯法律,所以只想问问你们。你们禁止我教辩论术的目的是什么?是你们认为我指出了事实吗?还是你们认为我讲了虚伪的话呢?如果你们认为我讲的是虚伪骗人的话,那么我以后就要讲事实了。”
听到这些话,卡里库勒斯十分生气,于是说道:“苏格拉底!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话中所含的意思,我再清楚地告诉你,无论如何,你不能和年轻人说话。”
苏格拉底回答道:“我担心会在无意中违背你们的命令,所以请你告诉我,年轻人的年龄界限究竟划在几岁?”
卡里库勒斯回答道:“凡是还没有能力明辨是非以及尚未成熟的人,都不许和他们交谈。讲清楚一点,就是没有到达审议员的年龄,也就是说,你不可以和30岁以下的人说话。”
苏格拉底随即又反问道:“如果我上街买东西,而那位老板却是30岁以下的人,那么,我也不可以问他东西的价钱吗?”
卡里库勒斯回答道:“这倒是可以的。但是,苏格拉底,你好像对自己所熟悉的和明了的事情,有一种不断质问的毛病。你应该知道,这种习惯是不好的。”
苏格拉底又接着问道:“照你这么说,如果有年轻人问我一些我所知道的问题,比如说吧:请问,卡里库勒斯住在哪里?克里提亚住在哪里?这些问题,我也不能回答吗?”
卡里库勒斯回答道:“问这样的事当然可以回答。”
克里提亚从中插嘴道:“苏格拉底,你千万要记住,不可以再去骚扰木匠和铁匠了!因为根据我们的观察,如果你时常谈到他们的事情,就会损害到他们。”
苏格拉底这时又问道:“假如那些工人,问我有关正义、信念,或者其他有关思想上的问题,我也不能回答吗?”
他们俩人中的一人于是回答道:“是的,你不可以回答。而且你也不能再讲有关放牛人的事情了,如果你不改掉这些,那就小心你本身的牛群的头数会减少。”
从卡里库勒斯和克里提亚所讲的话的最后一句中可以窥视到某些蛛丝马迹;他们俩人为什么对苏格拉底如此生气呢?就是因为苏格拉底谈过有关放牛人的事,即是说放牛人没有放好牛,而不承认这是他们自己的错。苏格拉底举的这个例子是作一个比喻,说那些政治家没有把事办好,既不感到羞耻,又不承认自己没尽到职责,这是针对“三十人委员会”的那些人说的,因为他们任意将某些有声望的自由民处死,还煽动某些人进行卑劣的活动。“三十人委员会”的成员当然不满意他了,对他进行威胁,苏格拉底毫不屈服,据理驳斥。
从以上苏格拉底与卡里库勒斯及克里提亚的对话中,可以充分看出苏格拉底是如何为人处事的:守正不阿,一往直前,决不退缩。
5. 受指控
公元前404年是有光荣历史的雅典最为不幸、最遭殃的一年,因为雅典战败,在这一年向斯巴达无条件投降。斯巴达将军赖山德下令取消雅典的民主政体,成立了一个“三十人委员会”实行独裁专政。这一年苏格拉底已经66岁,但他仍坚持自己的理想,不因形势恶化而改变自己的初衷。首先,有人蜚语流言,给苏格拉底戴上“培养叛逆者的人”的帽子,随后当局规定,禁止他与青年人讲话。这样,有光荣历史的雅典,对哲人苏格拉底的生命都无法保证了。有关伟大雅典光荣的过去只能保持在某些人的内心,这样,他们对苏格拉底的理解、同情及支持也只能隐藏在自己的内心中,无法表露出来,更不能化为一种力量在道义上及行动声援苏格拉底。
公元前399年,这时苏格拉底已年届古稀,有三个雅典人:墨勒托斯——拙劣的悲剧合唱歌曲的作者,安倪托斯——制革的匠人及吕孔——演说家,一块儿到雅典的法庭指控苏格拉底。他们的起诉状如下:
“匹托斯居民墨勒托斯之子墨勒托斯,就以下事宣誓——
“我告发阿罗卑克胞区区民索福罗尼斯科斯之子苏格拉底,该人不承认国家所规定的众神,引入其他的神(宗教行为),并且蛊惑青年犯罪,我们要求将他处以死刑,以整肃国法。”
难道事实真是如此吗?他们指控的这些罪状真能成立吗?
起诉状中说,苏格拉底“不承认国家所规定的众神”。实际上,古希腊的先哲们,个个都不相信国神,甚至有人否认神的存在;而苏格拉底则是惟一没否定神的存在的一位,他还常常劝人们信神,按礼节膜拜神明。关于指控苏格拉底“引入其他的神”,则更是无稽之谈!这些指控人所依据的,则是苏格拉底自己宣称的受某种内在无形的神秘的声音所指引。如果这就算是“僭立新神”的话,也未免太牵强了一些吧!另外还有一条罪名是“蛊惑青年犯罪”,关于这一点,勉勉强强可以引为依据的是他的弟子阿尔喀比阿得斯背叛雅典。至于说苏格拉底对雅典青年有不好的影响,其实那是人们对他的误解。
以现在的视角来反观,苏格拉底的地位早已确定,而在当时则不然。但他对自己坚信不移,认为自己的言论是绝对真实的,是不违背真理的。苏格拉底从来没有刻意鼓动过风潮,所有跟随他的人都是实实在在、心甘情愿自动聚集在他身边的。苏格拉底无论在市场、在家里或在其他别的地方与弟子或青年们讨论,都能提出精确的理论,并有新意,以此来阐释真实。但偏偏却有些人认为苏格拉底虚伪、有罪,于是着手调查他所谓不正当的言论,并对他所谓的罪行进行公开的讨伐。由于那三个人的指控,使苏格拉底含冤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这些人说苏格拉底费了不少工夫,用了不少时间致力于天文学、地质学的研究;说他歪曲事实,蛊惑青年,使他们不明事理,误入歧途。以上这些蜚短流长在各处流传,而且越传越广,越传越奇。这样,使苏格拉底本人都感到芒刺在背,十分不安,继而自己也因此感到可怕了。因为这在当时,研究天文学、地质学,就等于不相信神的存在,正是诬陷他不信神的口实。苏格拉底本人感到迷惑,是谁在那里制造与散布流言蜚语呢?他只知道其中的一个人,这就是旧喜剧诗人阿里斯多芬,他所撰写的喜剧《云》,对苏格拉底尽讽刺之能事。
以下简要介绍一下《云》这出喜剧的主要情节: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阿提卡的农夫斯瑞西阿得斯全家流落在雅典城内,穷困潦倒。他的儿子又染上了赛马赌博等恶习,于是全家债台高筑。如何才能赖债摆脱困境呢?斯瑞西阿得斯想出了一个招,要他的儿子到苏格拉底所主持的“思想所”去取经。因为这个“思想所”聚集了一批智者,他们所传授的论辩术,借此可以颠倒黑白,好把讨债的支走。儿子对这帮智者不以为然,不愿意和他们为伍。于是行动迟缓的父亲斯瑞西阿得斯只得亲自出马去拜会苏格拉底了。前来开门的是苏格拉底一位弟子,他抱怨这位来访者使他正思考的某一问题受到干扰。农夫斯瑞西阿得斯问这位弟子在思考什么问题时,他却卖关子,不予回答,但他却透露了某些苏格拉底所谓精深的研究:如刚才有只跳蚤咬了开瑞丰又跳到苏格拉底头上。于是,苏格拉底问开瑞丰跳蚤跳的距离是它的脚长的多少倍?蚊子发出的嗡嗡声是出自口还是尾?又如月亮的轨道是如何测定等等。农夫斯瑞西阿得斯十分迫切希望要马上会见这位智士——苏格拉底。他蛰居在屋顶低矮的“思想所”里,这时门开了,里面放着天文观察仪器、世界地图及别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苏格拉底的众弟子正在进行着奇特的研究:有一些人趴在地面上试图窥测到地狱的秘密,而有的臀部朝天,旨在研究天象。这时,苏格拉底本人则坐在一只悬空的吊篮里,宣称他在“逼视太阳”,他说:因为“我若不将心思悬在空中,如果不将我的轻巧思想溶入同样轻飘飘的空气里,就不能窥测天体”;若是伫立在地面上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这是因为地面的“浊气”会吸走他思想的精液。
随后,农夫斯瑞西阿得斯请求苏格拉底收他为徒,让他学会“唠叨顶嘴的本领”,以便装聋卖傻来拒绝偿还债款,他还凭神发誓,愿意交学费。苏格拉底告诉他,入学是要通过一种仪式的。这时,苏格拉底好像神灵附体,手舞足蹈地呼唤三位神灵:其一是无垠无涯的“气”,其二是光明灿烂的“以太”,其三是庄严神圣的“云”。响起了一阵雷,随继身着女衣的云神合唱队入场。苏格拉底这时告诉农夫斯瑞西阿得斯,说这些女神养育着“一些先知、智者、天文学家、江湖郎中、蓄轻飘长发戴碧玉戒指的花花公子和写酒神颂的假诗人”,由于他们歌颂“云”,而“天上的云是有闲人至高无上的神,我们的聪明才智、诡辩胡诌以及欺诈奸邪全都是他们付予的”。云神歌队长对苏格拉底说道:“除了你和普罗狄科斯俩人,我从不听别人的誓言;因为普罗狄科斯很聪明,很有思想,而你则是大模大样地走,乜斜眼,赤着脚,吃得苦,依靠你和我们的关系,装得那样骄傲庄严。”这时,苏格拉底又告诉老农夫斯瑞西阿得斯,新神“漩涡”是一种自然的动力,宙斯的王位已由其替代,它能呼风唤雨,鸣雷闪电。苏格拉底这时对自然的规律作了一番解释:雷系由含雨的云下降时互相撞击产生的;在云中封闭有干风,它猛力冲击云层发生了火花,这是闪电。苏格拉底对这位老农夫要进行入学考试,可是他很笨,在考他关于音节、韵律和文法,考他关于“鸡公”、“鸡婆”的阴阳性分类,考他有关自己事务的分类,通通都闹了笑话;于是又让他动动脑筋想一想如何赖利息和赖借款的方法,但这位老农夫只想出了一些古里古怪而又没有用的招儿,苏格拉底对这位老人失去信心,把这个愚笨以极的人赶出门去。老农夫对云神的建议很以为是,于是让儿子替自己去上学。这个公子哥儿跟着父亲老农夫到苏格拉底那里。苏氏要他从“正义因”及“非正义因”两种逻各斯中选其一,并引来了拟人化的“正义因”及“非正义因”,让两者之间进行一场对驳,即是粗俗的对骂,并就有关教育问题进行辩论——“正义因”赞赏过去传统教育成功地向青年传授美德,要让他们奉行正义和自制,讲廉耻、尚俭朴、敬老、行孝、守纪律、会唱士气高昂热爱城邦的战歌;要进行体育锻炼,青少年因此身心健康。拟人化的“正义因”指责“非正义因”在教育上是使青年人不愿上学,淫靡成风,不敬神,在市场里游手好闲,挑起奸诈的诡辩,青少年的形体受到扭曲,以致发育不全、懒、怠、娇、沉沦、堕落等。作为“非正义因”的一方却自诩所发明的种种奇谈怪论能够“战胜正直的强者”,并将一切法令驳倒。拟人化的“非正义因”举出一些希腊神话故事来批驳“正义因”给青年设置的清规戒律,对美德进行嘲讽,认为这毫无用处,鼓吹青年人要到市场上去进行演讲和辩论的实践。拟人化的“非正义团”提出应该摒弃节欲说,并宣称若是不享受感官乐趣生命就没有意义,因为饮食男女,这些都是人的欲望,青年只有尽情欢愉,才能去矫饰。双方辩论的结果是“正义因”输给了“非正义因”一方。这样,老农民斯瑞西阿得斯要求苏格拉底一定要把“非正义因”这种逻各斯教给他的儿子。苏格拉底向老农夫保证,肯定要将他的儿子训练成为一名极其成功的、辩无不胜的智者。过了些日子,农夫斯瑞西阿得斯兴致冲冲地将自己的儿子带了回来。他已经看出,自己的儿子确已练成了“抵赖和好辩的风度”,他具有能否定思想中“矛盾”的辩论术。他的儿子的确已掌握论辩术,例如通过这个年轻人对“新旧日”是“还债日”进行驳斥,认为两者相反,不能并立,犹如少妇不是老太太那样。老农夫对儿子的辩驳内容及辩才十分赞赏,欣喜若狂。这时,正要设宴庆祝儿子学得辩论的绝技时,恰巧这时有两个讨债的来了,他的儿子一显身手就将讨债的撵跑了。但老夫却自食其果。儿子和父亲就诗歌与家庭伦理展开辩论。老农夫有关诗歌的看法还是传统的,认为西摩尼得斯和埃斯库罗斯颂扬马拉松时代的诗歌是“正声”,而认为欧里庇得斯的诗是道德堕落。儿子却不这样看,认为所说的三位都不是好诗人。这时年轻人唱起描述诱奸同父异母妹妹的歌词。于是父子俩人互相吵起来了,儿子还动手打了老子,更有甚者,儿子还在喜剧的歌队前用诡辩术证明,因为“儿子是自由人”,老农夫作为父亲却返老还童了,比儿子还要年轻,所以应该打。因为法律是“人为”的,也就是说是人制定的,故而再制定“儿子回敬”其父的新法律也是完全可以的。老农夫作为父亲十分生气,对云神指责起来,认为是云神将他的儿子引入歧途的。而云神却说,坏事是自己做的,云神自称他是要使那些做坏事的人遭到不幸,让他们对神灵要有所敬畏。于是老农夫悔恨了,不应该欠债想要赖账。老农夫气得神经错乱了,儿子不去管他。这时老人边走边骂,说是苏格拉底的胡说八道害了他。于是老农夫决意要去将那些空谈者的“思想所”烧掉。苏格拉底的众弟子来问老农夫干什么。老农回答道,他是在屋顶上和梁木上对逻各斯进行分析。苏格拉底也来问这位老人干什么,老人回答说是在空中行走,逼视太阳。最后在火光与喊打声中苏格拉底及诸弟子退场。
上面是对阿里斯托芬喜剧《云》的内容简介。喜剧诗人是借揶揄苏格拉底揭露当时雅典的精神危机,这也是对智者享乐主义及诡辩术对青年身心的戕害的指责,也是对当时自然哲学家所作的毫无实际意义的研究提出了批评。近代泰西的著名诗人莱辛与勃朗宁都认为《云》这部喜剧是借苏格拉底作靶子,以此来批判智者及他们对青年的毒害。喜剧诗人阿里斯托芬的意图是改造社会,追求道德净化,苏格拉底所肩负的哲学使命和道德理想与阿里斯托芬本来是一致的,但苏格拉底的表达方式与传统并不一样,又加上他本人愿意和别人争论,于是人们认为苏格拉底是和智者沆瀣一气。这是阿里斯托芬写《云》这部喜剧抨击苏格拉底的原因。《云》是在公元前423年上演的,获“第三奖”,等于失败,这是阿里斯托芬始料不及的,因为他撰写《云》倍下工夫。这部喜剧上演时苏格拉底已经47岁,正是他年富力强的顶峰。这时,距开瑞丰去得尔菲求神示,说苏格拉底是最有智慧的人的公元431年已经有七八年了。在此之后的公元前423年,苏格拉底当时必定已经十分有名了。《云》中的苏格拉底是被丑化与夸大了的。
《云》在公元前423年上演后,苏格拉底变得更加出名了。这也给反对苏格拉底的人以口实,认定他的思想是反传统的,认为他抛弃了信仰,将真与善颠倒了。实际上,苏格拉底是崇奉真理,对智慧不懈追求的哲人。由于这样,他在自由的一生中是不断地研究,也在不断地变化与进取。苏格拉底力主思想自由,他还为每个概念寻求与确定其定义,他不自以为是,不自作聪明。苏格拉底为了验证得尔菲的神示的是与非,曾经到处寻找比自己聪明的人,不管是在市场或是街道上,都不停止向人询问、请教。他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予以反驳,因此招来不少非议。由于苏格拉底的质问、辩驳,有些人的无知暴露出来了,于是这些人恼羞成怒,对苏格拉底怀恨在心。还有,苏格拉底被认定是“贩卖知识的教师”。这是因为他认为对别人进行教育,收受一定的报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苏格拉底对青年进行教育是从来不索取任何报酬的。他认为,他和青年是朋友,如果将自己具有的知识,自己所了解的任何事情都让青年得到,这样,双方都是有益处的。
以上就是苏格拉底受指控的方方面面,给他罗织的罪状当然是莫须有的。
6. 罗织罪状者
苏格拉底一身正气,因为在他的人生中,是充满真实、正义、勇气的。他道德高尚,遇事都进行思考。即使对苏格拉底的指责、诽谤有增无减,但所有这些都无损于苏格拉底的言论及行为的价值。所有的这些抨击、污蔑以及形形色色的蜚短流长,都不足压倒苏格拉底所阐释的哲理,包括那三名罗织罪状以不实之词加害苏格拉底的人。
三位罗织罪状以不实之词加害于哲人苏格拉底的为首者是墨勒托斯。他是一位拙劣的悲剧合唱歌曲的作者,也就是悲剧诗人,不过技巧拙劣,名声不佳,当时年纪较轻。他“长着一个鹰钩鼻,有细长的头发和稀疏的胡须”。此人十分倨傲,但没有才华,他的自尊心受到苏格拉底的戮伤。第二人是安倪托斯,一位制革匠人,即手工业者,很富有。但此人十分自负,对子女的教育未尽到自己的职责。第三个是吕孔,这是一个原来没有什么知名度的政治家和演说家。如果说吕孔出了名,就是他罗织罪状以不实之词加害苏格拉底因此而得来的。但这是好名还是恶名,就让世人去作出评判与裁定吧。
制革手工艺匠人安倪托斯富有,但他以钱财来换取名誉。他与苏格拉底原来就有隙。事情是这样的,安倪托斯有个儿子天资很好,但他不注意对儿子的教育,而是让他子承父业,也做制革匠人。他的儿子染上不少坏习气,如嗜酒如命,无论白天或晚间总是唱个不停。对此,苏格拉底曾经指责过安倪托斯,说他为何不让儿子研究学问。于是安倪托斯对苏格拉底怀恨在心。以下引述一段较苏格拉底后生二三百年的泰西学人索瓦基关于安倪托斯的记载:
“……我们已经距苏格拉底二三世纪,但对这位十分神秘的哲人仍然潜心执着地研究着。三流诗人墨勒托斯与辩论家安倪托斯,只不过是配角而已。假若安倪托斯包藏祸心,它不是这件事情最大的致命伤,因为安倪托斯只不过是用金钱来收买墨勒托斯和吕孔,希望他们支持这件事。如安倪托斯这类人根本不在意哲学家或讨厌哲学家。
“安倪托斯是一个从事手工业的商人,他有钱,但又是盲目的爱国者,虽然没有包藏祸心,但自以为本人十分了解自身在雅典社会所担任的角色和责任。他自负并由此产生责任感,自认社会需要他,城邦的人仰赖他,以他为支柱,并相信自己在历史上能留下一席之地。
“任何时代都有像安倪托斯这样的人,如此说来,安倪托斯不仅是特定阶层的代表,也是整个社会结构的代表。
“阿里斯托芬总爱戏谑和捣蛋,但是安倪托斯却不是这样,他是一位不放松的人,他在雅典城里只不过是一名跟不上时代潮流和没有气量的人的代表而已。”
墨勒托斯、安倪托斯及吕孔罗织罪名,以不实之词加害于苏格拉底,并状告到雅典法庭,苏格拉底本人认为他们三人指控的罪状是深文周纳的不实之词。然而,法庭的判决对苏格拉底却别有一番用意,这是对人心灵深处有关生存与否的分界线。状告到雅典法庭,要由当时执政官审理处治。首先执政官的职责是调查诉讼状是否合法,而且还要在罪状上记录被告的答复及辩护,以及双方证人的口供,末了才将全案交付平民陪审团。至于审理,一则是由平民陪审团进行处理,陪审员既要调查证据,如讯问、取证等,又要承担裁判官的职责,他们一共有500人。至于何时开庭,则以抽签来作出决定。
为了使陪审员不会被行贿买通,所以规定了陪审员的资格,即只有那些不负有债务,年龄在30岁以上的自由民才可以有资格成为法庭的陪审员。
在审理案件中十分重要的一环是原告与被告之间的辩论,经过辩论所得的结果,是裁判官定案的依据,对案件是有相当影响的。当时的审理的方式是让苏格拉底质问和答辩,然后以无记名投票方式来决定有罪与否。如果有罪,经裁决的罪刑分三类:死刑、名誉刑及财产刑,有时也判处驱逐出境。
7. 申诉与辩护
通过苏格拉底的“申诉与辩护”,人们可以看出他的一生都是清白的,是行得正坐得端的,原先在他身边所产生的疑云于是一扫而光,有关苏格拉底的本来面目,他的真正形象,在人们的心中挺立端庄。以下看看苏格拉底的“申诉和辩护”。
“诸位雅典人:你们听了举告者的述说辞对我有什么样的印象,我并不清楚;那三位告状人的指控,几乎使我忘记自己的存在,因为他们的指控是很有说服力的。
“然而,我敢说,他们都没曾说过一句真实的话,他们的谎言中,最令我吃惊的——居然将我说成是演说家,并且还警告各位不要受我的欺骗。
“要是我现在能证明自己并不是演说家,他们的企图立刻就会被暴露,假若他们尚不感到羞耻的话,他们就是无耻的人。
“他们对我的指控还包括以下的内容——苏格拉底研究天文、地理,并用不正当的言论灌输青年,使他们从事对社会、国家不利的事。
“但是,诸位雅典人!这些事完全都是与我无关的。阿里斯托芬曾在他的喜剧《云》中提及我,说我,自称能在空中飞行,并做了许多其他的怪事。他用这些事来嘲讽我,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这些讽刺更无稽的了。
“墨勒托斯认为我犯了那么些罪,实在令我感到意外!坦白地讲,他所说的都没有事实根据。
“而且,告发人还责备说道:‘苏格拉底是天底下最坏的人,他使青年腐败。’”
苏格拉底是要证明得尔菲神托所神祇所说的是否是属实,而目还想改变人们的愚昧与狂妄,曾到处与人辩论,但却因此引起别人的反感。这些人对苏格拉底的质询无以作答,就想设计攻击苏格拉底,以此掩饰自己的无知。例如他们说“苏格拉底使青年堕落”,“苏格拉底说,不可以信神”。苏格拉底是按神的旨意去做事的,而且给人以帮助,使他们能自觉,却反而被控告。他怎么会不感到可笑而又很可悲呢?他认为对他的控诉是“无事实根据”和“意外”的事。苏格拉底对人们所告发他的罪状——蛊惑青年、引入新神,作了以下的申诉与辩护:
“诸位雅典人:墨勒托斯才是真正犯罪的人。他把神圣的事当作儿戏,以这种不谦恭的态度,参加到审理诉讼事件的行列,实际上,他并不是真正关心这件事,而是假装很关心!”
“墨勒托斯!我可不可以请教你,引导青年人向善的是谁?”
“是国法。”(苏格拉底自问自答道。)
“好,那么知道国法的人是谁?”
“是在座的各位裁判官。”
“他们有没有教导青年、引导青年向善的力量?”
“有!”
“是每个都有,还是部分有?”
“是全体。”
“那么,这里的听众呢?他们也会引导青年向善吗?”
“是的。”
“喔,那么参政官又如何?”
“情形相同。”
“情形相同吗?这么说来,除了我苏格拉底,全雅典的人都在引导青年成为善良、有道德的人,只有我才让青年人腐败。”
“如果事情和我刚才所讲的一样,那我就是一个很可怜的人了。你们认为驯马的情形如何呢?会不会发生上述的情况——所有的人都认真驯马,只有一个人使马变坏了。事实上,情形却刚好相反,因为只需要一名驯马师就行了,太多人一块儿驯马,反而会使马变得更坏。无论你(指墨勒托斯)和安倪托斯,对于我所说的话,赞成或反对,事情原本就是如此。如果使青年人腐败的只有一个人,而别人都在循循善诱青年人。那样,青年们应该十分幸福才对!然而,我现在是清楚地了解,你(墨勒托斯)并不关心青年的事情,从你对我的告发中可以得知,你是一个糊涂的人。还有,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一件事,这里有善良的市民和邪恶的市民,你喜欢和哪一类市民住在一起呢?邪恶的人做坏事,善良的人是否就做好事呢?确实如此吗(苏格拉底自问道)?那么,世界上有没有这样的人,从自己的周围得到坏处,而不希望从自己的周围得到好处呢?当然没有吧(苏格拉底自答)。如此说来,我会故意让青年人腐败,成为坏人吗?或者是我无心做了这种事。假若我真的故意这样做,那么,我怎样使青年腐败,是否是教导青年不要信奉国家所承认的所认定的神呢?如果你们认为我在教导青年们信奉某一位神的存在,由此推理,我不是也变成相信神存在的人了吗?由是,我就不是‘无神论’者,我应该是无罪的。你们还说我信奉的众神,不是国家所认定的神,而是别的神,或者说我完全不相信神,也唆使别人不信奉神。是的,我是完全不信奉神的人。你(指墨勒托斯)曾经说过,我不信奉日神赫利俄斯和月神塞勒涅。我现在向神起誓,各位裁判官!苏格拉底把赫利俄斯称为石头,把塞勒涅称为泥土,他们并不是神。
“亲爱的墨勒托斯,你打算要控告阿那克萨哥拉斯吗?你以为我不相信神的存在吗?当然,你不这样认为,实际上你自己也是如此吧!
“诸位雅典人!此人傲慢而且任性,所以才会起草这份起诉状。他认为我是一位负罪的人,并且还说‘苏格拉底一方面信奉神,一方面又不信奉神’,这样的话不是闹着玩的。
“墨勒托斯,还有一件事,有没有人相信人类的存在,又相信人类的不存在呢?一个都没有。有没有人相信神灵的功用,同时又不相信神灵的存在呢?一个都不会有。有没有人相信神灵的功用,同时又不相信神灵的存在呢?没有。那么,无论过去和现在,不论我是否相信神灵的功用,至少我是传布神灵功用的人。
诸位雅典人!确实有不少的人对我怀着敌意,假若我遭致毁灭,一定是由敌意所导致的,而不是墨勒托斯和安倪托斯所害的。由于人们的诽谤和猜忌,杀害了很多的好人。从现在开始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好人被杀害的,我十分庆幸,我不是最后一个遭此厄运的。
“诸位雅典人!无论处于何种困境,无论需要冒多大的危险,也必须坚守在岗位,要存有羞耻之心。不要将死和其他的事放在心上。我是为了求智慧、爱智慧而生存,绝不能因为怕死而退缩和畏惧,从而停止研究学问。”
在苏格拉底作了上面的申诉和辩护后,安倪托斯说:“各位裁判官!如果你们赦免了他,你们的子弟都会再听从他(指苏格拉底)的教导,那样,每个都会成为腐败透顶的青年。”
这时法庭上的雅典人接着说道:“苏格拉底啊!我们不想听从安倪托斯的话。我们要赦免你,但是要有以下的条件:从现在起始,你不可以再求知、爱知,假如你不遵守这样的规定,违犯了规定,而且当场被看到,那你就会因此而被杀害的。”
苏格拉底说道:“如果诸位要我服从上面的条件,那样才赦免我。那么,我告诉诸位——我对雅典人,心中充满着热情,然而,要我跟随各位,我还不如跟随神的旨意,只要我能继续呼吸,还有一分力量时,我是不会放弃爱惜知识、追求知识的愿望的。
“我还可以向诸位说明,在雅典有少数人充满了智慧,又有充实的武力,还是伟大而著名的教师,他们为了赚更多的钱,增加自己的财富,而做出这些事,难道就不觉得羞耻吗?为了名誉和地位,不考虑实情,也不做使精神变得高尚的事,这样,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诸位可以相信安倪托斯的话,也可以不相信安倪托斯的话,是不是赦免我,对此,我并不在意,因为我已经遭到过几次死亡的威胁,但我仍然坚持我的信念。
“你们可以仔细想想。实际上,对我判处死刑,对你们的损失比对我还大。当然,墨勒托斯和安倪托斯可以向裁判官要求判我死刑,也可以将我驱逐出境,或是剥夺我的公民权,他们认为这将是对我的一种祸害,而我自己却不这么想。要是违反正义,判我死刑,那才是最大的祸害。因此,我作的申诉与辩护可以说是为各位所做的申诉和辩护。你们将我判罪处以刑罚,这就是将神所赐与你们的,在你们手中,又在你们手中将它毁灭掉。自此以后,恐怕你们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苏格拉底的“申诉与辩护”是他在法庭上受审时当众的陈辞。这是一篇极富哲理的演说辞。
首先,是苏格拉底对公众舆论关于他的偏见和非议的答辩。其次,他驳斥墨勒托斯等人指控他的两条罪状。……在“申诉与辩护”中还有不少苏格拉底阐释本人哲学思想的内容,在这里就不多作介绍了。
8. 骇人听闻的裁定与判决
以上是苏格拉底在法庭上从容不迫所作的“申诉与辩护”,这大概在人类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他的“申诉与辩护”足以说明他本人在精神上和行为上并未犯罪。随即由500人组成的裁判官集体投票来裁定苏氏是否有罪。
投票的过程是这样的:在法庭当差的工作人员,先分给参加投票的裁判官两张投付表决的票,即是两个金属的小圆片,一个表示有罪,另一个表示无罪。这两个金属的小圆片形状相同,惟一不同的地方表现在,指明有罪的那一枚圆片两面的轴心稍稍有点凸,而表示无罪的那一枚,两面轴心稍微有点凹。在讲台的前面设有两个小桶,一个是金属制的,另一个是木制的。裁判人分别将两枚圆片各自投在两个不同的桶里面。投在木桶中的票,即金属圆片是没有任何效用的。只有投在金属桶内的票才表示裁判人员的意见。如果,裁判人把表示有罪的那一枚投入金属桶内,而把表示无罪的那一枚投在木桶内,那就表示裁判人认定被告有罪。反之,假如裁判人把表示有罪的那一枚投入到木桶里面,而把表示无罪的那一枚投入到金属桶里,由于木桶内的票按无效处理,这就等于说法官认为被告无罪。投票是以半秘密的方式进行的,裁判人虽然当众将两张(枚)表示无罪或有罪的票分别投入到两只桶里,但在他们将票投入桶里时都用拇指和食指按住轴的中央,把凸的或凹的地方掩盖住,谁也看不清是将表示无罪的那枚或表示有罪的那一枚投入金属桶内。投完票后就将金属桶的票,即金属小圆片倒出来公开核定其数是多少,由专人宣布结果。要是主张有罪的票数与主张无罪的票数一样,被告也算是无罪的。因为公认,在这种情况下,女神雅典娜要投上表示无罪的一票。但这种情况极为罕见,因为出席投票的人数多半是奇数。还有,主张有罪的票不够所有投票人的三分之一,要对提出控诉的人苛以罚款,而他或他们以后就再没有提出相同性质的控诉的权力了。
关于苏格拉底是否有罪,裁判人投票,其结果是二百八十一票赞成苏氏有罪,二百二十票认为他无罪。因为认为他有罪的票数多,所以认定为有罪。真是骇人听闻啊!
当时的法律是有规定的,在裁定有罪之后,应该先由原告提出一种他们认为适当的量刑方法,随后再由被告提出一种量刑方法,最后再由执政官决定施行其中的一种。墨勒托斯认为应判苏格拉底死刑。若是这时苏格拉底只要提出另一种较轻的量刑方法,一定会得到认可的。但苏格拉底不屈服,毅然申言自己无罪,不应该受处罚。他认为自己提出一种较轻的量刑方法,就等于自己承认有罪。苏格拉底是万万不能这样做的。
苏格拉底光明坦荡,正气凛然。他确认自己的行为不仅不触犯刑律,而且有功;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社会谋福利,所以他是不可能要求从轻量刑的。但是按当时的法律规定,被告一定要为自己提出一种受刑的方式,他最后只好提出接受罚款,所罚的数目是一个“谟那”,因为这是他所能承担得起的。“谟那”是希腊货币的一个单位,一个谟那并非什么大的数目。苏格拉底提出只交纳如此小数目的罚金,他的弟子们认为,这样可能开罪于法官,于是提出来愿交纳30个谟那的罚金。但这已经太迟了,无法挽回来,原来认为苏格拉底无罪的人都改变了主意,反过来认为他有罪了。
末了,以多数票通过,认定苏格拉底有罪,并判处死刑。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裁定与判决啊!
9. 最后的申诉与辩护
对于人的死亡,苏格拉底早有成熟的看法,他认为这是“灵魂转移”,因此,他对人个体的死亡,特别是关于自身的死亡,他无所畏惧。因此,投票结果,认定他有罪,并要处以死刑,这虽然是骇人听闻的裁定与判决,但是他镇定自若,死亡何所惧,只不过是灵魂转移而已,他的思想早已有所准备了,死亡不管何时来临,他都坦然承受。苏格拉底对宣布他死刑的裁判官及投票赞成他有罪的人说了以下的话语。这就是苏格拉底最后的申诉和辩护:
“诸位雅典人!你们相信了举告人的话,将我处以死刑,你们今后将会因为这样做而遭受惩罚的。今天,我之所以遭受这种命运,并不是因为我的口才不好,实际上是由于我不愿意说出使你们感到羞耻的事,以至使诸位不得不改变主意,但我不是那种人。
“要逃避死亡,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办法,而且避开死亡也不是难事,实际上,竭力拒绝诱惑,不做坏事,才是不容易做到的事。今天,我受到冤枉,要是你们认为往后一定会平安无事,那么,你们就完全错了。由于这种不正当的事,是难以令人信服的,必定会有人挺身而出主持公道的。要是你们用耍手段的方式制止别人的指责,那就是犯了更大的错误。要想压制别人,必定是十分困难的。要是打算指导别人,使之成长为优秀的人才,那倒是十分容易的事。
“对投票支持我无罪的诸位,我也要向你们说几句话。平常,要是有什么恶兆发生,我心灵深处的声音是会发出警告的,而这次却什么都没有。由于这样,我相信,尽管我无罪,却必须以这种方式去死亡。
“按照我的看法,死亡并不是一件坏事,而是处于一种永远安息的状态。死亡对一个好人来说,可以指引他(或她)进入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在那里,他可以受到公正的判处,可以会见许多古代的圣贤。
“对举告我及宣告我有罪的人,我对他们不怀怨恨之意,现在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们(指那些举告苏格拉底并判他有罪的人):今后有一天,我的儿子长大了,希望你们也让他像我一样,接受痛苦吧!要是我的儿子不致力于学问,却追求钱财疲于奔命,不像一个真正的人,却偏偏自认为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你们对他可以加以处罚,这就是说,我的儿子和我一样,都可以从诸位那里,得到相同的待遇。
“然而,死亡的时刻越来越近了,我是一位即将死去的人,各位今后则要继续生存,我们之间彼此一方,谁也无法断定哪一种境况更好,这一切只有神才能知道。”
苏格拉底又说道:
“……死亡并不是一件坏事,而是处于一种永远安息的状态。……”
从判刑那天起始迄至就刑,苏格拉底在狱中被囚禁了一个月。在此期间,苏氏和自己家眷,包括妻子和三个儿子,朋友及弟子们照样谈话。他一点也不畏惧、不迷惑、不沮丧、不怨天尤人。苏氏冷静、沉着、凝重。
苏格拉底的众多同仁、弟子向他建议,订出计划,协助他逃出去远走高飞,他都未予理会。这倒不是这样做有什么困难和风险,而是苏格拉底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他不逃出去远走高飞的原由是,逃遁以求苟活是卑怯者的行为,他坚信法律是应该遵守的,判决即是法律所包含的某一程序,应予以服从。苏格拉底正视法律,抉择死亡,正表现了他的尊法、守法、自信和爱知的精神。
关于苏格拉底,现今所要探讨和研究的何止是他申诉和辩护时的高明技巧,更有他的思想。苏氏的精神、苏氏的思想,早已经成为典范,在人们的心中是永远活着的。不过,人们也可由苏格拉底联想到较他晚几百年的耶稣基督(公元前7—公元37年),因为这位伟大人物对泰西文明也有深远的影响。历史在不断地发展、前进,耶稣和苏格拉底都各自是泰西文化创建者之一,他们对人类的影响力极大。
要想对“苏格拉底思想”作全面并更深一步的考察与研究,就有必要对苏氏所处的文化、学术氛围有所了解。这就涉及到当时的智者(也可以称他们为诡辩家)。这是因为苏格拉底思想的形成,从共时性视角考察,智者及其思想与此存在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从共时的视角看,苏格拉底的殉道,这只是与同时代人的诀别,而这些人则视苏格拉底是一名离经叛道的人。然而,苏氏尽管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将迈向全世界,与整个人类晤面、对话、交流、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