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人传记系列——

 

思想家卷——亚力士多德

幺大中  罗炎   编著

第十一章  生物学说








  里士多德可称得上是科学巨匠。如果说他在哲学研究上是令人叹服的,那么在自然科学研究上同样使人崇敬。研究亚里士多德的学者们都说他兴趣广泛,几乎涉及到他所处时代的一切领域,每门科学都有独到的见解,并且是许多门学科的创始人,但我们不能到他的著作中去找今天科学的内容。应该说,随着科学的飞快发展,他的大部分观点都已过时,现在只具有科学史的价值。不过作为科学发展的一个阶段,其成就是不容抹煞的。他的自然科学学说,与今天的说法大不一样,如物理学,远不是现在的力学、声学、电学、光学等内容,而是更接近哲学理论,或者说就是哲学问题。对亚里士多德科学著作和学说与今日科学之间的关系,罗素有意味深长的见解:亚里士多德的一些著作,“以近代科学的眼光看来,其中几乎没有一句话是可以接受的”,但人们还必须研究它们,因为它们“极其有影响”,有些名词就是从这些著作“所表达的理论里得来的”,要理解他的观点,就必须了解他所处的时代背景①。亚里士多德时代是科学发展的童年时期,学科分化不那么明显,当年的论述反映了当时的科学水平,而不是他理论混杂、观点不清。从这点来说,他的自然科学学说的确值得研究。
①罗素:《西方哲学史》,上卷,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261-262页。

  亚里士多德在天文学、气象学、化学、物理学、生物学、心理学等领域都作过深入的探讨,进行了大量的观察并收集到许多资料,相比起来,在生物学方面成就更突出。他的声望除了是建立在哲学研究上之外,还建立在动物学和生物学研究上。策勒尔说,亚里士多德用了相当的精力“对有机界的研究,虽然为了这一目的,他无疑利用过许多自然科学家和医学家的研究成果,比方说德谟克利特的那些研究成果,但从各种迹象看来,他自己的成就大大超过了他的前辈,以致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在希腊人中,他不仅仅是比较动物学和系统动物学的杰出代表,甚至还是主要奠基者②。”他的生物学理论后来由林耐①的植物分类说和达尔文②的进化论所发展,直到他死后二千多年其学说才被取代。
②(德)E.策勒尔:《古希腊哲学史纲》,山东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197页。
①林耐(1707-1778),瑞典博物学家,双名命名法的创立者。壮年游学欧洲各国,访问名植物学家,搜集大量植物标本。归国后任乌普萨拉大学教授。著作以《自然系统》为最重要,在1758年所印第10版中和1753年出版的《植物种志》中,初步建立了“双名命名法”,即二名法,把过去紊乱的植物名称归于统一,对植物分类研究的进度,影响很大。
②达尔文(1809-1882),英国博物学家,进化论的奠基人。曾以博物学家的身份乘海军勘探船“贝格尔号”作历时5年(1831-1836)的环球旅行。在动植物和地质等方面进行了大量的观察和采集,经过综合探讨,形成生物进化的概念。于1859年出版震动当时学术界的《物种起源》一书,提出了以自然选择为基础的生物进化学说,不仅说明物种是变的,对生物适应性也作出了正确的解说,从而摧毁了神造说、目的论和物种不变论,并给宗教以沉重的打击。以后出版的其他著作,进一步充实了进化论学说的内容。

  虽然他的生物学仍有一定的价值,也许是由于内容简单、陈旧,只有生物史才去研究,而作为一个课题来研究的在中国不是很多,一些文章只是点到即止,未作进一步的分析。国外有些学者在他们的著作中作了一些论述,如德国学者E.策勒尔,英国学者乔纳逊·伯内斯都是这样做的。

  既然亚里士多德的生物学研究成就突出,介绍他的思想的本书就不能不列专章介绍。下面我们就根据策勒尔和伯内斯的论述简介亚里士多德的生物学说。


  1. 理论探讨


  亚里士多德的一贯思想是运动取决于两个条件,一个是主动的形式,另一个是被动的质料。质料是基础,在生物中就是肉体,而形式是灵魂。如没有肉体,灵魂则无以存在,灵魂不是某种有形体之物。灵魂与肉体的结合和形式与质料的结合是一样的,它是肉体的形式,也是肉体的最终目的。肉体是灵魂的工具,灵魂是肉体的实现,灵魂离开肉体便不能存在,正如技艺离开技工便不能存在一样。柏拉图主张灵魂在它们赋予生气的肉体出生前已经存在并在肉体死后继续存在。亚里士多德反对这种观点,他说灵魂根本不是那种可以继续存在的东西,一个人死了,他的技艺、脾气、性格怎么能够继续存在?

  如果灵魂被看成是一个有机体的实现,就意味着它是生命的本原,是推动生命并把它作为自己的工具来构造的力量。因此,自然的有目的的活动就自然地显现在生物之中。生物是怎样开始具有生命的?当时流行的观点是认为灵魂一旦进入肉体,生物就具有了生命。亚里士多德批驳道:“很清楚,其现实化是肉体的原则,如果没有肉体便不能存在。例如,没有脚便不能散步;因而它们不能从外面进入肉体——因为它们既不能独立地进入(它们是不可分离的),也不能在某个肉体中进入(因为精液是正在进行变化的食物的残渣)。”(《动物的产生》)灵魂不是进入肉体,两者又是怎样结合的呢?他认为灵魂不是生物的部分,不是放入生物中的精神材料,而是一组力量、能力或官能。拥有灵魂就像是拥有一种技艺。技工的技艺并不是他的某一部分,而是使他能够做有技艺活动的能力。同样,生物的生命并不是它的一部分,而是使它能够进行有机活动的能力。

  亚里士多德认为生物是分等级的,有些生物有生命,有些生物无生命,它们的区别在于有无灵魂。“有些生物拥有灵魂的全部能力,有些拥有部分,有些只拥有一种力量。我们所指的能力包括营养、知觉、欲望、地点变换、思想。植物只具有一种营养能力。另一些生物既拥有营养能力,也拥有知觉能力。如果有知觉的能力,也就有了欲望的能力。欲望是由情欲、嗜好和愿望组成的。所有生物至少具有一种感觉即触觉。有感官知觉的动物也会体验到快乐和痛苦、舒适和惨痛。能体验到这些的动物就拥有情欲(因为情欲是对快乐的欲望)。……除此而外,有些动物还具有位移的能力;另一些生物拥有思想和理智的能力”。(《论灵魂》)这说明灵魂的各种能力或官能构成了一个有等级的系统。

  从亚里士多德的论述看,有机物都有灵魂,只是高低不等,植物有的是营养和繁殖,动物还有知觉及行动能力。而人,是这几种能力与思想的结合,就是说,灵魂分为三种,它们相互关连,以致较高的部分没有较低的部分就不能存在,较低的部分也不能没有较高的部分。这三种就是:营养的部分,或称植物的灵魂;感觉的部分,或称动物的灵魂;理智的部分,或称人类的灵魂。

  显然,在这不同的等级中,植物是最低等的,它的功能只限于营养和繁殖。它们没有始终如一的生命中心点,因而也没有感觉或知觉的能力。在其著作中,对此不过是提及一下,他更为详细地是论述动物。动物的肉体由包含着相等的部分的质料所构成,这些部分是元素的一种混合物。灵魂的直接载体是作为生命热量基础的“元气”,这是与以太有关的一种要素,灵魂就借助于它在种子里从父体传到子体。生命热量的主要所在地是中心器官,有血动物的中心器官是心脏。在心脏中,用血管输送来的营养物质制备血液(亚里士多德当时还不知道静脉血管与动脉血管的区别)。血液一方面用以维持身体的营养,一方面用以传递各种特定的感觉。他又仔细地研究了动物发生的不同形式。他认为除了有性生殖外,还假定在某些昆虫和兽类中有自然发生。不过,他把有性繁殖方式看作是最完美的。在这里,雄性与雌性相对而存在,就像形式与质料的相对而存在一样。雄性给其子以灵魂,雌性给其子以肉体。他认为其生理学的理由在于:雌性由于较冷的本性而不能完全使血液沸腾,而这是构成生殖物质所必需的。有机体在其发展过程中,是从一种蠕虫的形式变成一个卵,而最后达到它的有机构造。但是,就像它们的繁殖方式那样,它们的身体构造、栖息之所、生活方式以及运动方式,都有根本的差别。亚里士多德本想论证动物是由较低级向较高级发展上升的,但未能把这一观点在各方面的应用中加以贯彻,未能在这个基础上建立一种动物界的自然分类。在他通常所列举的九类动物(胎生四足动物,卵生四足动物,鸟,兽,鲸,软体动物,有鳞动物,软壳动物和昆虫)中,意义最深远的是无血动物和有血动物的区别,这种区分和脊椎动物与无脊椎动物的区分是一致的。有血动物和无血动物下面又可分成若干种和属。虽然分类比较粗,但对以后生物学的发展还是有影响的。

  当时的科学水平不高,许多认识是自己的想象,或根据自己的理解去解释事物。亚里士多德认为生物的等级越低,吸收营养的器官离地面就越近,等级越高,吸收营养的器官离地面就越远。植物之所以比动物低级,就是因为植物吸收营养的根是长在土壤里的。动物的等级比植物高,那是因为动物吃东西的嘴是离开地面的。人又比动物高级,因为人能直立,嘴在头上,头离地面最远,解释缺乏科学依据,但能自圆其说①。
①参见E.策勒尔:《古希腊哲学史纲》,山东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197-199页;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2卷,商务印书馆,1960年版,第335-345页。


  2. 动物学研究


  亚里士多德生物学的大部分研究工作是在公元前347年至前335年这一游历时期完成的,即基础性工作是在阿索斯和累斯波斯进行的。从著作中不时出现的地名看,当时观察研究的地区是爱琴海东部海岸。

  亚里士多德的生物学研究的重点是动物学。动物学著作主要是《动物志》和《解剖》。《动物志》保存下来,流传到今;《解剖》一书已失传,从题目上看,可能是研究动物内在结构的。

  《动物志》详细地研究了动物的各个部分、繁殖方式、饮食、习性等。内容广泛,资料丰富,希腊人所见到的每一种动物都作了研究,并有详尽的描述,有些种类还相当恰切。亚里士多德的动物学研究,首先从人开始,“首先,让我们研究人的构成,正像人们检验货币时总是采用他们最熟悉的标准一样,在其他情况下亦是如此。人毫无疑问是我们最熟悉的动物。人的各部分感官可以非常清楚地观察到,尽管如此,为了不至于破坏各部分之间的合适的排列次序,为了依赖感觉也依仗理性,我们必须描绘他的各个部分——首先是器官部分,然后是非复合的单纯部分。整个身体可以划分成这样一些主要部分:头、颈、躯干、两只手、两条腿”。(《动物志》)

  从人开始研究,是因为人是大家都熟悉的,便于与其他动物作比较。亚里士多德意识到他所说的许多内容是人们都知道的,所以讲的具体、明了。说人的头和躯干之间长着脖子,似乎是多余的话,但为了作完整的叙述,还是去说。说完简单的,“多余的”,下面的就是专业性的了。如讲到章鱼,就不是人人都清楚,而是专业研究了。他说,章鱼的触肢既用作当脚又用作当手,它是两只位于口腔上用来抓食物的东西。后面的触手是非常尖细的,只有一个呈白色并在末梢分叉,朝腕背展开。腕背是吸盘另一侧的光滑的平面,章鱼用它来交配。在液囊前端和触肢的上方有一个空管。它就用这个空管排出摄取食物时从口中进入液囊的海水,并使空管左右移动,来放出墨汁。它按照那称为“头”的方向伸开一条腿作斜向游动,当它以这种方式游动时,它能看到前方(因为它的眼睛在顶上)。它的嘴在尾部。只要这种生物还活着,它的头就是坚硬的,好像膨胀了一段。它用触肢的下方捕捉和保存物件,腿脚之间的薄膜是完全伸展开的。倘若它到了沙滩上,就不能再保存它所捕捉到的物件。(《动物志》)同时,他又把章鱼与其他头足纲动物,如墨鱼、蝲蛄等,作了比较,并对其内脏作了细致的描绘。这说明他作过认真仔细地解剖。他的有些描述,如章鱼的交配方式,直到19世纪才被证实。

  《动物志》是一部科学著作,严肃而认真,但也有缺欠。国外一些学者对此作了分析。

  第一是认为亚里士多德的研究常有粗糙不准确之处。一个例子是关于昆虫的交配。他不止一次地断言在交配过程中雌性的苍蝇把输卵管或一根丝状体向上插进雄性苍蝇体中,“倘若把正在交合的苍蝇分离开,你就可以十分明白地看到这一情况”。(《动物志》)事实并不如此。另一个例子是,他在对野牛作了真实但多少有点含糊的描绘以后,注意到由于人们经常搜捕它以享受美味肉食,“为了保卫自己,便用脚乱踢并且把粪便排泄到八码开外。它极容易地而且经常地这样做,它的粪便如此灼热,可以烫落猎狗的茸毛”。(《动物志》)这是一幅壮观的图景,但却可笑,这一点经常被有些猎人当作酒醉饭饱之后的谈资笑料。

  第二是认为亚里士多德未能使用“实验方法”,他所报道的观察大部分是非控制性质的,是在大自然而不是在实验室中进行的。

  第三是认为亚里士多德忽视了计量的重要性。真正的科学本质上都是定量的,亚里士多德的描述大部分是定性的。他不是数学家,也没有把数学应用于植物学的观念。他没有称量过他的标本。

  这些批评中有的符合实际,因为亚里士多德并不是绝对正确的。但批评也有不恰当之处,有些是过于苛求。当时科学水平不高,手段落后,仪器更少,多数是靠观察判断,失误是难免的。最明显的错误是“自发生成论”,他断言有些动物并不是来自双亲而是自发产生的,“有些从落在树叶上的露滴中……有些从污泥和粪秽中,有些从木头(活树或者朽木)中,有些从动物的茸毛中,有些从动物的肌肉中,有些从它们的排泄物中”。(《动物志》)这当然不科学。但无论怎么说,精辟的见解多于谬误,科学多于错误。只要主要内容、基本部分正确,就应该肯定。

  批评亚里士多德在动物学研究中缺乏实验方法,未必就那么恰当。不一定所有的科学、所有的课题都需要实验,如不必通过实验来证实鸡有两条腿、章鱼的交配通过观察就能发现而不必去实验。亚里士多德在动物学研究中也不是绝对不搞实验,《动物志》中记载了鸡孵蛋的实验:亚里士多德详细描写了雏鸡在鸡蛋中的早期发育。他相当仔细地记录了胚胎在后来的日子中所达到的各个发展阶段。显然他这是将一窝同一天放下去孵化的鸡蛋,每天从孵蛋的母鸡下取出一个,把它敲开,记录所观察到的每日的变化。如果我们想了解这个课题的意义,那就得明白他观察雏鸡不仅仅是为了研究家养的母禽,而且是为了研究鸟类。

  亚里士多德的这个实验并未写成研究报告,他只能是观察,而没有控制的办法和条件。这类实验也不是很多。事实上,实验方法对他来说并无特别的重要性,他当时的工作是开创一门新学科,有大量的资料等待着去搜集、筛选、记录和系统化,但尚未要求有实验证据。所以,实验不多并不是致命的弱点,甚至不影响动物学研究的价值。

  关于定量问题,缺乏似乎是个缺点,他当时没有现在已很普遍的仪器,如温度计、标准刻度尺、精密计时器等,所以无法做到定量分析。但《动物志》中也有着不少的不确定的数量陈述,也有少量的定量观察。从他的一些数据看,他也量过某些动物的长或重。他完全可以给出某些动物量的描述与分析,但他没这么做。这不是错误而是机智的选择。亚里士多德清楚地意识到:他在动物学研究中,重要的不是重量、大小,而是形状和功能。一种动物多长多重,大小之间差多少,在当时的研究中没有多少科学意义,但其结构与功能却是需要弄清的。就是说,在一定时期内,定性研究比定量研究更需要。

  亚里士多德的动物学研究,深入细致,著作具有重要的科学意义,更重要的是,这一研究充分表现了他的“求知是人的本性”的人生追求①。
①参见乔纳逊·伯内斯:《亚里士多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9—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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