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為莊公臣，言大用，每朝，賜爵益邑；俄而不用，每朝，致邑與爵。爵邑盡，退朝而乘，嘳然而歎(2)，終而笑。其僕曰：“何歎笑相從數也？”晏子曰：“吾歎也，哀吾君不免于難；吾笑也，喜吾自得也，吾亦無死矣(3)。”崔杼果弒莊公(4)，晏子立崔杼之門(5)，從者曰(6)：“死乎？”晏子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7)！”曰：“行乎？”曰：“獨吾罪也乎哉！吾亡也！(8)”曰：“歸乎？”曰：“吾君死，安歸(9)！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10)。故君為社稷死(11)，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君為己死而為己亡(12)，非其私暱，孰能任之(13)。且人有君而弒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14)？將庸何歸(15)！”門啟而入(16)，崔子曰：“子何不死？子何不死？”晏子曰：“禍始，吾不在也；禍終，吾不知也，吾何為死？且吾聞之，以亡為行者，不足以存君；以死為義者，不足以立功。嬰豈其婢子也哉！其縊而從之也！”遂袒免，坐(17)，枕君尸而哭(18)，興，三踊而出。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1) 則虞案：目錄“禍”作“難”。 (2) 孫星衍云：“‘嘳’，一本作‘喟’，說文：‘喟，太息也。’或作‘嘳’，字林：‘嘳，息憐也。’” ◎則虞案：吳懷保本作“喟”。 (3) 陶鴻慶云：“‘吾亦無死矣’，本作‘吾其無死矣’，‘其’字古文作‘亓’，與‘亦’相似而誤。” (4) 劉師培校補云：“後漢書臧洪傳注引‘莊公’作‘齊莊公’。” (5) 則虞案：左傳“立”下有“於”字。左傳、史記“門”下有“外”字。 (6) 則虞案：左傳作“其人曰”。 (7) 則虞案：此“也”字亦當為“邪”，為晏子全書通例，左氏因之。 (8) 則虞案：左傳“罪”作“君”，“亡”作“死”。 (9) 則虞案：左傳無“吾”字。 (10)竹田光鴻箋曰：“頤卦：口實，食物也；養，猶奉也。” ◎則虞案：杜注云：“言君不徒居民上，臣不徒求祿，皆為社稷。” (11)則虞案：史記齊世家無“故”字，白帖二十五引“故”作“國”。 (12)則虞案：左傳無“君”字，史記無“而為”二字，白帖“而”作“則”。 (13)則虞案：左傳、史記、白帖“孰”俱作“誰”，“能”作“敢”。服虔曰：“言君自以己之私欲，取死亡之禍，則私近之臣所當任也。” (14)則虞案：杜注：“言己非正卿，見待無異於眾臣，故不得死其難也。”“人”指崔杼言，此其憤慨之辭。 (15)則虞案：杜注：“將用死亡之義，何所歸逃。” (16)則虞案：史記“啟”作“開”。左傳無“子何不死”至“遂袒免坐”一段。 (17)孫星衍云：“‘免’即‘絻’省文。” ◎則虞案：“免”非“絻”省，疑免冠也。黃本校語疑“祖”，亦非。 (18)則虞案：左傳作“枕尸股而哭”，史記作“枕公尸而哭”，杜注：“以公尸枕己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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